音刃犹如离弦之箭,悉数奔向敌阵将位石像,笛音之下竟有数百音刃齐齐发出,大有排山倒海之势,众人皆知这一击便是吴昊铆足气力,算得上吴昊最为强力的招数,都期盼着能将敌阵主将击溃,然而这些音刃虽是无有一枚偏出,全部打在石像之上,可威力实在太弱,那敌阵将位石像也只伤了表面,待得音刃消散,那将位石像双目一亮,手中石剑平指正前,直直指着吴昊所在的帅位石像。 一道七彩炫光从那石剑中迸发而出,速度之快人目竟是难及,吴昊不及反应,帅位石像便被这七彩炫光击中,顿时发出破裂之声,吴昊太阳穴青筋直跳,帅位石像破碎,己方便是输了,原本信心满满到如今竟是这般结局,以往遇险,皆是公孙忆裴书白攻坚克难,真到了自己能挑大梁的时候,却是一塌糊涂,心中不由得泛起怒火,更是认为若不是一个个不遵指令,也不会落得这等地步。 不及多想,吴昊身子便向下坠去,顾宁想要再使出真气锁链,身体也是到了极致,寒冰锁链虽然甩出,还是晚了一步,只得眼睁睁瞧着吴昊坠落,赤云道人急道:“这小子,你不是有音团嘛!” 吴昊听到赤云道人言语,心中却是凄然,倒不是不清楚自己吹出音团,便能暂缓坠落之势,只是打心底放弃了挣扎,想到自己自打记事起便一路坎坷,到如今没有一样事顺心顺意,好不容易跟着公孙忆赤云道人,以为能有些境遇,却不曾想在堂妹、叔父相继毙命,如今只剩自己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当初那份誓让藏歌门崛起的豪气,也随着自己坠入深渊而变得荡然无存。 公孙忆见吴昊坠落,帅位石像破碎,便预感到这玄渊碁局还会有更不利己方的变化,趁着石像还未动,当先发制人,只是这些石像太难对付,于是便把心一横:自打红枫林之战,我公孙忆便是死过一次,如今再面生死,又有何惧?心念动处,手中天机子手骨白光大作,恍惚之中,已然忘却自己处在倒悬危局,也不管周遭异动,只想着将石像击溃,心外无物,公孙忆竟是一片空明,眼中也只瞧见不远处敌阵将位石像,根本不去理会马位石像攻来的招式,继而手臂一挥,一记聚锋式瞄准敌阵主将,白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敌阵之中将位石像瞬间断作两截,上半身呼的一声坠落深渊,继而敌阵将位石像双腿也掉了下去。 公孙忆深吸一口气,身子猛然一轻,趁着石像将落未落之际,双脚连蹬借势上跃,天机子手骨猛然一挥,竟是将那玄渊碁盘硬生生划出一道裂缝,公孙忆腾出一手,一把嵌入缝隙之中,身子便卡在空中不再坠落,不及喘息,公孙忆扫视周围,果然如自己所料,敌阵主将坠入深渊之后,敌阵尚存石像便不按棋理,纷纷朝着公孙忆靠近,若是换做旁人,一个个大头朝下的巨大石像跳脚而来,吓也把胆吓破。 公孙忆却不怒反笑,开口言道:“装神弄鬼!让我依着你的规矩,那便是痴心妄想,今天就和你们这些石头拼一拼!”一语言罢,也不管真气准头,天机子手骨凌空乱舞,一道道圆弧以公孙忆为中心四散而出,一时间周遭石像纷纷碎裂,落入深渊之中,敌阵棋盘之上,除了公孙忆挂在半空,哪里还有一物? 顾宁见状心头一振,虽是不明棋理,见公孙忆将敌阵所有石像悉数击溃,便知破了棋局,只是还没等顾宁缓过来神,整个棋盘又剧烈震动起来,耳畔传来公孙忆的声音:“宁儿,道长,你们三个当心,这棋盘马上也要碎开,只等我斩出一条缝隙,你们顺势越到石室,找落脚的地方!” 又是一道白光闪过,整个棋盘自当中而断,顾宁也不迟疑,手中寒冰锁链犹如腾蛇一般,穿过缝隙卷住边缘,身子纵身一跃高高飞起,再次回到石室之中,随后寒冰锁链仍是不停,直伸到赤云道人和春景明身侧,赤云道人手指早就脱力,见寒冰锁链已至身前,赶忙顺势一拉,当初在赤云观,自己便是被顾念这一招降住,如今时过境迁,自己却是被同样的招式救下,直在心中慨叹造化弄人。又担心自己身子太重,顾宁拉不动自己,便使出云憩松心法,身子顿时轻盈无比,那寒冰锁链之时稍稍一带,便跃过棋盘来到石室。 顾宁见赤云道人身子腾上石室,手中寒冰锁链再次转向,直卷春景明,春景明已被这锁链救过一次,见锁链靠近一把抓住,只是自己再无气力攀爬,赤云道人和顾宁二人合力,才将春景明拉了上去,待得三人回到石室,那棋盘便再也坚持不住,整个石室地面彻底塌陷,只剩边缘有落脚之地,三人紧贴墙壁,不敢妄动。一阵嘈杂之声过后,三人才瞧见另外一边墙壁上,公孙忆已然立在墙边。 待得石室安静下来,不远处石门开启,众人便知这“玄渊碁局”算是过了,只不过裴书白和吴昊二人坠入深渊生死不明,一个个自是担忧不已,更不知该如何去救人? 公孙忆全身酸痛,手臂更是没了知觉,连番斩出无锋剑气,已是耗尽真气,为了破开棋盘更是拼上性命,公孙家的神锋四式其实公孙忆只得三式,那最后一式“烈锋式”,虽是会用,但公孙忆极少用出,当初其父公孙烈传授这一招之时,便交代公孙忆聚锋连斩则为烈,虽是威力远胜聚锋,但每每使出便是巨损身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擅用,故而这一式公孙忆较之裴书白,反倒弱了不少,为了救下众人,连连使出烈锋式,此时公孙忆只剩一口气撑着,却又不敢让人瞧出, 顾宁见公孙忆一直不说话,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孙先生,书白他们会不会有事?” 公孙忆微微一笑,心中却是连连叫苦,低头一瞧,那幽光巨眼也不复存在,深渊仍是一片黑黢黢的,哪里有自己徒儿的影子? 且说裴书白一路下坠,身旁幽光越发浓郁,身子却慢慢变轻,也不知坠了多久,只觉身子一凉,原来是坠入水中,裴书白本不会水,先前在忘川河里,为了解狂暴血毒,被钟不悔差点在河里呛死,故而裴书白潜意识之中对淹水很是惧怕,从高处坠落冲势极大,裴书白一下便落入水底,手脚不住挣扎哪里能浮的起来?饶是一身真气磅礴,在这深水之中却是半点也施展不出。 窒息之感越发浓郁,裴书白的神志也跟着恍惚起来,就在他意识将散未散之际,一道彩光出现在眼前,那彩光卷住裴书白一只手,便向上游去,裴书白身子被这彩光拽着,朦朦胧胧地瞧出这彩光原来是一个人,却是认不出此人是谁? 裴书白躺在水边,不住咳嗽,那彩衣人便蹲在不远处瞧着裴书白,裴书白浑身湿透,可那彩衣人好似从未下过水一般,浑身半颗水珠也没有,连头发丝都是干的。裴书白四下里瞧了瞧,这里虽是在深渊最底,但并不是一片漆黑,反倒是周遭七彩炫光若隐若现,宛若仙境一般。 裴书白知道自己是被眼前这彩衣人从水中救起,心中自是感激,但在这试炼之地遇见这么个陌生人,实在不能不警惕:“是你救了我吗?”电子书屋 那彩衣人说话更是简单:“不然呢?”彩衣人说话之时仍是瞧着裴书白,可裴书白还是瞧不清那人长相,更不知多大年岁,好似整个人被七彩炫光裹住,炫光之下竟是透着仙气,常人若在此地,怕是认为遇见了神仙,恨不能跪地祷告,祈福避祸。可裴书白却是打心里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这七彩仙境之中,说不上来哪里透着些诡异。 裴书白轻声问道:“这里是哪里?” 彩衣人笑道:“你说呢?” 裴书白被这彩衣人反问弄得摸不着头脑:“试炼之地里头怎么会有旁人?”裴书白奇怪的地方正是此处,这断天机试炼是天机先生专门为自己闯关而临时开启,只有六人闯关,虽是机关诡诞,但全是死物,而这彩衣之人哪里像先前那些石像机关一样没有半点生机?就算是机关,又怎么会主动救人? 那彩衣人仍是一脸笑意:“不错,这里的确是断天机试炼之地。” “那你又是谁?怎么会在此地?”裴书白坐直了身子,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小神锋,在这诡异环境之下,也只有小神锋能带来一些踏实之感。 彩衣人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裴书白:“我?你认不得我?” 裴书白心下无语,这人瞧着一股灵气,却不知说起话来竟是没头没脑,这反问之意就好似他应是世人皆知之人,可就算是当世名宿,也不见得会如此自夸,虽是心中不解,但裴书白还是摇头道:“认不得。” 那彩衣人哈哈大笑:“终归是个毛头小子,连我也认不得,罢了罢了,我也不怪你,你走吧。” 裴书白苦笑不已,却是拦住对方:“慢着,你索性救人救到底,你可知如何从这里上去?我师父他们还在上面。” 那彩衣人这才换了幅面孔,不再是一副笑脸,而是皱眉道:“这里是无底渊的极渊之眼,到了这里还想上去?你想的太多了。” 裴书白心里一寒,更是不信,语气也高了几分:“你莫要欺我,既然当初公输派能在这里建成试炼之地,那便有路通到上头,先前那一尊尊金刚石像如此硕大,不也是人力雕造?若不是公输派的人个个长了翅膀,便是有路到上面去!” 那彩衣人眉头皱的更紧:“你说那些叫金刚石像?不过是些小玩意罢了,个子高一点便叫金刚石像?哈哈哈,这名字倒也有趣。” 裴书白闻言一惊,这彩衣人提起金刚石像竟是如此轻描淡写,这些机关在他口中,竟成了小玩意儿,难不成真是隐居此地的高人?于是便问道:“公输派机关术冠绝天下,金刚石像鬼斧神工,光是雕造成已是不易,更别提上着机关,在试炼之地里头运转司职。这些岂能是儿戏?你当我是从何处掉下来?那里唤做玄渊碁局,一招行错,那棋盘就此翻覆,天地倒悬,光是造出这机关的,就不是常人!到了你嘴里,公输派岂能如此不济?” 彩衣人哈哈大笑:“你知道公输派,却不知道我?你说的不错,公输派的人就是不济,只不过出了拔尖之人,才有了当年的盛名,只不过人命终有竟时,人再聪明也敌不过天命使然。”彩衣人沉吟片刻又道:“哦,你说那玄渊碁局外人瞧着精妙无比,在我看来不过尔尔。” 裴书白心头狂跳,这彩衣人言语之中极其自负,视公输派所造的试炼之地如此平平,要知道这可是天机阁选出做试炼之地的所在,若是稀松平常,又怎能如此盛名?此人若不是癫狂痴傻,便是机关术已经登峰造极,此时裴书白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这个想法是在太过匪夷所思:“你到底是谁?” 彩衣人转过身去,慢慢朝前走,那七彩炫光也跟着黯淡下去,只听他边走边道:“精钢做线木做丝,清气一列云梯织,腰间带得凿与斧,敢上蟾宫斫桂枝。”一诗作罢,周遭七彩炫光便消散殆尽,周围复又一片幽绿,裴书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更是暗暗心惊,自打吞下惊蝉珠,就算是在倒瓶山顶,自己也从未觉得冷过,却不知为何自己从这水中出来,竟是冷的发抖,再去看那彩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裴书白一人呆立当场。 突然水中又激起一阵浪花,竟是又有人从上头跌落其中,裴书白心道不妙,却不知是谁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