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忆赤云道人二人寻了一会儿,望着满地尸首,一时间竟分辨不出哪具是青林居士的尸身,一个个焦炭模样,赤云道人翻看了几人便不再找寻,口中道:“公孙忆,这一个个劈成了炭,上哪里去寻?” 公孙忆没有言语,挨个闻了闻,之后便摇头道:“若不是被阴雷打得尸骨无存,青林居士便没有遇难,只是不知现如今他人在何处?” 赤云道人诧异万分:“你是如何分辨这些焦炭?” 公孙忆言道:“这些人虽说瞧着想被烈火焚身,实则并不是烧的,而是阴雷击身,都是一瞬之间便没了性命,故而身上并没有烧焦的糊味,方才我一一嗅过,这些人身上都有股药味儿,肯定是五仙教的弟子无疑,故而这里没有青林居士。” “既然他没死,八成是自己走了,这茫茫大幕他乱跑一通,咱们怎么寻他?”赤云道人丧气不已,也不知该不该去寻找。见公孙忆望着山下出神,便上前拍了拍公孙忆,公孙忆回头一笑:“找不到说不定也是好事,至少青林居士还活着,咱们也不找了,三日之后到了天机阁,见到天机先生之后再做打算。” 风起沙扬,日升日落,三日眨眼而过,众人经过三天的休憩,已恢复了大部分气力,眼见到了启程之日,却仍是没等到莫卓天一行。 吴昊站在天池堡高处向下眺望,映眼处皆是一片黄沙,哪里有半点人影?叶悬担心一众雪仙阁弟子,也上到高处远望,相较于吴昊,叶悬功力更深,目力更远,在那红水河河岸,一队人马正蜿蜒前行,叶悬心中一喜:“到了!” 不多时,晴儿的声音便在天池堡响起,莫问我瞧见莫卓天,更是眼中带泪,雪仙阁弟子跪成一排,向叶悬请安,唯独丁晓洋抱着公孙晴凑到公孙忆身旁,眼中一半激动,一半羞赧,公孙忆忙道:“丁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丁晓洋面皮一红,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该怎么说,只好把公孙晴交给公孙忆,自己却不愿离开。 六兽随即赶到,除了牛老大脸上有些郁闷,其余五兽个个憋着笑,又担心挨牛老大责骂,哪里有人敢开牛老大玩笑,一个个凑到赤云道人面前:“师父,可想死我们几个了。” 人群之中,莫卓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道:“承蒙诸位出手相助,莫某得以偷生,诸公大恩,天池堡没齿难忘,公孙先生,请受莫某一拜!” 公孙忆连忙阻止莫卓天,手中发力想要扶起莫卓天,触手处只觉真气磅礴,竟是抬都抬不动,莫卓天硬是拜了三百,这才起身,瞧见莫问我双腿尽失,顿时老泪纵横。 莫问我道:“爹,值吗?” 莫卓天岂能不知儿子此言何意,心中更是愧疚,若不是当年自己犯下错事,又怎会报应到子孙后代,莫卓天没有直接跟莫问我搭话,而是反身从六兽手中接过黛丝瑶,黛丝瑶服下廾匸丹,蛊毒已然祛除,不过黛丝瑶本就体弱,自打从乾坤蟾袋中脱身,仍是昏迷不醒。 莫卓天轻轻抱着黛丝瑶,莫问我接过手中,已是泪流满面,这一抱竟隔了十几年:“爹,这就是瑶儿?” 莫卓天点了点头,心里百味杂陈,莫问我颤声道:“爹,她还好吗?” “好,挺好,也算是换回来了。”莫卓天将目光瞧向春景明,微微颔首示意,口中道:“景明,朝晖夕阴双双殒命,事到如今,你愿意留下便留,愿意离开便走,是老夫对不住你,你若还想取我性命,取了便是。” 春景明嘴角微微一扬,轻轻摇头:“莫堡主,我已杀过你一次,你能活过来,那是你命大,我的仇已经报过了,朝晖夕阴死了,万倾也没了,如今天池四杰之名已不复存在,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只望能面见天机先生,求他指点迷途。我与你再无瓜葛,不过是同行罢了。” 莫卓天闻之一震,倒不是春景明的话让他震惊,而是在春景明言谈之时,莫卓天发觉春景明也入了飞剑无我之境,便下意识瞧了一眼莫问我,更让他吃惊的是,莫问我身上也有飞剑无我的痕迹,莫问我瞧出父亲疑惑,便将此间事悉数说了出来。 待莫卓天听闻天机先生留书一封,着众人赶赴天机阁之时,莫卓天心中苦笑:天机先生给自己的谶语只是应验一半,果然事情还没完。于是便道:“既然天机先生有此打算,自然有其用意,老夫也算是死过一次,倒没什么可牵挂的,只是此行断然不会轻松,我儿重伤在身一起赶路恐有不便,却又不敢将他独自留在此间。” 叶悬笑道:“莫堡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我叶某又来了此地,只可惜两次前来,天池堡的境遇竟有天差地别,事到如今我有一法。正如你所言,此行天机阁,断然不会轻松,惊雷帮假意退却,但并不会轻易放手,故而前路凶险。我那些雪仙阁弟子有些武功,我便把她们留下来,负责守护少堡主,也省的咱们人多不便,反倒碍了手脚。” 雪仙阁弟子知道叶悬是怕众人遇险,一个个言道:“叶护法,让弟子去吧!” “弟子愿为先锋,替护法探路!”“雪仙阁哪里有让护法冲锋陷阵,弟子躲在后面的道理?” 一个个声音此起彼伏,搅得叶悬无奈不已,丁晓洋喝道:“你们一个个聒噪什么?都这么厉害在倒瓶山上怎么就不把死亦苦给干掉?叶护法这般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都在这裹什么乱?”说完便对叶悬道:“叶护法、师父,晓洋愿意留下。” 叶悬笑道:“哦?我还准备带一个弟子前去,正与你师父商议要不要带你,你却要留下?难不成你不想跟着一起去了?公孙先生可不会留在这里。” 这些话说的何其直白?丁晓洋脸皮瞬间红了,连大气也不敢喘,偷看一眼公孙忆,发觉公孙忆也瞧着自己,赶紧把目光挪开,心中狂跳不止,已无半点主张。 公孙晴言道:“爹,我知道你们是要办正事,带着我不方便,这里不比两界城,既然丁姨愿意留下,那我也不走了,让她顺便照顾我,等你们办完大事再回来接我吧。” 赤云道人嘿嘿一笑,这公孙晴还真是转了性儿,放在以前要是不带她,她哪里肯依?又诧异丁晓洋比公孙晴也长不了几岁,又怎么诓的晴儿喊她姨?转念一想心中便了然,这丁晓洋八成是喜欢上了公孙忆,不想岔辈儿,当即也不点破,冲着六兽道:“既然晴儿要留下来,丁姑娘她们雪仙阁的人也留下,你们几个也不要动了,在此间护卫,人多也好照应。万一有个什么事,你们也好过来报信儿。” 六兽一听个个信欣喜不已,朱老二当即表态:“师父安排,弟子自当遵从,兄弟们誓死护卫小师姐周全。” 苟老三冲赤云道人使个眼色,意思自己已然清楚师父的意思,开口道:“我们五个护卫小师姐,公孙先生、师父你们放心,至于丁姑娘的安危,自有我们老大护着,还望叶前辈放心。” 叶悬笑了笑,哪里会管这些人的小心思,也没多言。 赤云道人冲苟老三一指:“吊儿郎当,当心你师姐拧你耳朵。”心里也是一乐,自打公孙晴娘亲病故,公孙忆便不再续弦,就算是丁晓洋芳心暗许,不过是一厢情愿,若是丁姑娘真打算在一棵树上吊死,倒不如给牛老大创造机会。 杨老四用胳膊捅咕了一下牛老大:“老大你也说句话啊,总不能让师父他们不放心。” 牛老大心中纠结不已,下意识瞧了瞧丁晓洋,又连忙转头冲赤云道人憋出四个字:“师父放心。” 吴昊凑到公孙晴面前,轻声道:“晴儿莫怕,只待天机阁事了,我自会回来找你。” 公孙晴哼一声:“谁要你找?你得把书白找回来,不然我可不理你。” 此言一出,便如一盆冰水把吴昊从头浇到脚,饶是炎炎夏日,心中却似寒冬,眼中瞬间黯然。 公孙忆瞧见吴昊变了脸色,只好言道:“晴儿,吴门主也是好意,书白我们定会找到,你也不要挂牵,只等爹爹向天机先生求得医眼之策,再来接你。” 公孙晴笑了笑:“爹,你们早点回来。” 不久之后,众人便离了天池堡,向着天机阁的方向奔去。 天机阁一栋土楼之中,两名四刹门弟子悄声交谈,一人道:“老弟,你瞧见了吗?那两个怪人呆在屋里谁也不理谁?瞧着真他娘的渗人。” 另一人伸头瞧向了最高的土楼,瞧了两眼便把头缩了回来:“我亲哥,你可小点声吧,这俩魔王哪一个你敢惹?” 先前那人道:“老弟,你说说病刹还真是牛,这俩人一个个武功深不可测不说,还都听病刹指挥,先前那裴家小鬼过来搅事,随便出来一个,几招便把他打跑,你要知道,生刹便是死在裴家小鬼手里,就是这样的高手,竟然连几招都招架不住!” “老哥,你说的不假,可这跟咱们兄弟有什么关系?要我说,找天机先生这种事,有惊雷帮和五仙教过来不就行了?怎么还得咱们十方山出人?” “老弟,这你就有所不知,其实五仙教和惊雷帮,四刹根本就不是真心信任他们,让他们过来,也是考验罢了,你当天机先生是好找的?当然还得咱们本门的人过来,病公子才放心。我也是听说的啊,当你是兄弟才跟你嚼嚼舌头,可别到处卖我。” “唉,老哥哥你这说的哪里话?你拿我当兄弟,我怎么会卖你?只是咱们人微言轻,也只有让他们呼来喝去,让到哪儿就到哪儿,咱们这些做喽啰的,只怕是忙乎一场到头来,要么是死于非命,要么落得王擒虎那步田地。” “呸,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你可知这一次过来的是谁?” “我哪知道?反正不是四刹亲自过来,这事就他娘的不靠谱。” “老弟,你来四刹门时间也不短了,怎么一点也不长见识,这三位来头可不小,全是十方狱里放出来的,也不知病刹用了啥功夫,隔了千里都能把他们控制住。”这四刹门弟子边说,便用手指了指土楼,顺着手指瞧见熬桀肉身正闭目养神,另一位老者立在一旁,二人谁也没话,倒像是蜡像一般。 “我的天,你是说这两个怪人是十方狱出来的?啊?你方才说三个?” 那四刹门弟子脸上满是炫耀,好似这些人是他带来的一样,便在另一人面前显摆起来:“之前对裴家小鬼出手的那个,我没见过,但另外两个我却认得,之前跟着王擒虎下过一次十方狱,见过他们。” 另一名四刹门弟子果然被勾了馋虫,毕竟天机阁地处荒漠,四处哪有人烟,有人能说些自己没听过的,也算是打发时间,当即问道:“我的亲哥,你快说说瞧,也好让兄弟长长见识。” 先前那弟子嘿嘿一笑:“那十方狱中,第一层关着一人,那人便是当年雪仙阁烈火一脉的长老杜危炎,那第二层关着的便是咱们四刹门的叛徒钟山破,前阵子老头子在忘川搅了一通,虽说折了生刹,但我听闻忘川钟家残余也死伤不少,真想瞧瞧他钟山破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模样?再往下到了第三层,这里头关着的人,可不简单,便是那五仙教上任教主,隆贵!” 望着听客一脸骇然,长大的嘴久久说不出话来,那说话的弟子表情满是享受:“怎么样?这些你都不知道吧?” “我的老天爷,大哥,这些你都是打哪听到的?” “哼,先前负责看守十方狱的关二狗,便是我八拜之交,只可惜公孙忆那厮夜闯十方狱,关二狗也因此没了命,这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也不扯远,你瞧见那个站在一旁的老者了吗?他便是杜危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