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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 夷州风云(七)

我有一刀断长生 搔首弄姿 6376 2024-06-12 05:57
  红河蜿蜒流淌,齐荣轩怀抱着自己吹鼓的皮囊,随着湍急的水流浮沉。  所幸夷州一年四季气候炎热,便是冬日也不算寒冷,正值夏日,更是燥热非凡,不然齐荣轩在水里泡了半夜,早就冻死了。  齐荣轩抬起头,看着日头,再看看周遭景色,不知自己飘向何处?  阵云阁在红河谷深处,红河顺着山谷奔向大海,齐荣轩在水里泡了半夜,整个人都晕晕乎乎,分不清东南西北,只是迷迷糊糊看见了清晨的炊烟袅袅。  齐荣轩知道,自己快到鸡笼港了,他不能在水里继续泡着,不然就要被琉球宗发现踪迹,回头刚从水里捞出来就要进琉球宗大狱。  齐荣轩双脚开始滑动起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朝着岸边游去。  一身恶臭在水里洗涤干净,河边刚好有一名浣纱少女,眼见水里冒出了一个身影,吓得惊呼道:“救命啊,有水鬼。”  原来齐荣轩在水里游了许久,头上有一片水草,刚从水里爬出来,远远瞧着就像一个水鬼。  齐荣轩凭借坚强的毅力爬上岸,转瞬就感到头晕目眩,体力不支而晕倒在红河石头滩。  少女往村落里喊来了数名胆大的少年,走到岸边,就看见直挺挺倒地不起的齐荣轩。  为首的大狗子胆最大,走到齐荣轩跟前,用手中的竹棍轻轻戳了戳齐荣轩,见他没有动静。  少女桃鸢胆怯道:“他该不会是水鬼吧?”  大狗子抬头看了看日头,笑道:“桃鸢,你看见他的影子了没?水鬼乃是至阴鬼物,最怕阳光,哪里敢光天化日爬上岸?”  桃鸢这才壮着胆子,走到齐荣轩身前,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公子唇红齿白、皮肤白皙,与村子里晒得乌黑的野小子们英俊不知多少,见他满脸苍白,应该是失足落水的贵公子。  大狗子蹲下身来,将齐荣轩头上的水草拨去,手放在齐荣轩鼻孔,惊喜道:“还有气,他还活着,咱们把他背回去,让夏先生给他诊治。”  桃鸢微黑的面颊泛着一抹不为人知的桃红,微微点头。  大狗子二话不说,背起齐荣轩,几名少年簇拥着大狗子一同回村了,桃鸢将洗净的衣衫放入木盆之中,远远跟随。  大狗子刚走到夏郎中庭院前,便开始大喊道:“夏先生,有人落水了,快来救命啊。”  夏郎中在庭院打五禽拳,额头冒出细汗,只觉得浑身舒坦,被大狗子这么一闹腾,只能打开院门,让大狗子进来。  夏郎中远远望一眼,就看出了几分门道,拦住大狗子,“这人不能救。”  大狗子黝黑的脸颊涨得通红,“夏先生,是您说的医者仁心,怎能见死不救?”  夏郎中摇头道:“来人身份不明,若是逃犯,以上宗连坐之法,咱们全村都要为他陪葬。”  大狗子一听,也是一惊,连忙将齐荣轩放下。  齐荣轩手指微微一动,大狗子尖叫一声:“夏先生,他动了。”  夏郎中神情冷漠,“我不诊治来历不明之人,大狗子,把人带出去吧,要送去哪里我不过问。”  大狗子无奈道:“那我该怎么做,夏先生帮忙指点指点。”  夏郎中冷漠道:“请吧,这是你的事。”  夏郎中伸出右手,俨然是送客的姿态。  桃鸢来了,没曾想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夏郎中竟然是这样的人。  桃鸢双手叉腰,怒气冲冲道:“夏先生,您抬眼看看厅堂高悬的医者仁心四字,您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夏郎中双手负后,倨傲地看一眼桃鸢,冷静道:“妇人之仁。”  桃鸢听不懂,义愤填膺道:“我是妇人都比你仁,你还好意思。”  说完,桃鸢头也不回离去。  夏郎中阴沉的脸憋得通红。  果然不能与头发长见识短的乡村女子说理,现在救了这来历不明之人,看似仁慈,回头连累整个村子遭罪,村民们就要咒骂自己。  这点浅薄的道理,夏郎中自然懂。  凡俗之人,人心反复,大的抵皆是趋利避害的小人罢了。  夏郎中为了消除心中的怒火,又拉起拳架,随手打了一套轻柔的拳法,一时心有所感,夏郎中只觉得浑身舒坦,心静如水。  桃鸢娇嗔道:“大狗子,咱不能见死不救,既然夏郎中不救,咱们救。”  大狗子有些为难,挠挠头,轻声道:“我觉得夏郎中说的有道理,若是他真是逃犯,回头上宗追查下来,恐怕会牵连整个村子,我看还是把他丢回河边,让他自生自灭吧。”  桃鸢一双桃花眼瞪得浑圆,“我没有你这么冷血的朋友,你们怕,我不怕,你走开。”  话音刚落,桃鸢蹲下来,将齐荣轩背起,不曾想,桃鸢身子娇弱,背不动,一个踉跄身形不稳倒下,径直倒在齐荣轩的怀里。  齐荣轩本就无事,不过是在红河湍急的水流里折腾了半晚,体虚力乏罢了。借着昏迷恢复一丝体力,整个人渐渐苏醒。  被桃鸢这么一撞,齐荣轩彻底苏醒了,嗅着透着少女芬芳的秀发,齐荣轩虽有些吃疼,却也不生气。  齐荣轩幽幽道:“姑娘,我醒了。”  桃鸢的面颊转瞬成了红彤彤的苹果,娇羞不已。  大狗子更是瞧得火冒三丈,就要一棍子抽下来,齐荣轩身为阵师,身体总比凡人敏捷几分,在地上打了个滚,躲了过去。  桃鸢扭过头来,斥责道:“大狗子,停手。”  大狗子焦躁道:“桃鸢,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咱们要捉了送往上宗才不会牵连我们,不然上宗怪罪下来,会要了咱们性命。”  齐荣轩缓缓爬起来,虚弱的身子摇摇晃晃,一抱拳,“不叨扰诸位,我这就告辞。”  桃鸢看着齐荣轩远去的背影,一时心有不忍,“吃顿饭再走吧,我看你也是饿了。”  齐荣轩头也不回,他好不容易逃出了阵云阁,他不想再回到囚笼之中,挣扎着前行。  桃鸢过意不去,快步追上去,从怀里取出一个饭团,递给齐荣轩,“给你。”  齐荣轩心中一暖,原来自己准备的物资被阁主这么一折腾,一样也没带上,此时自己最需要食物,也不矫情,接过饭团,狼吞虎咽起来。  桃鸢看着齐荣轩,眼眸里流淌着羞涩的光芒。  大狗子全部看在眼里,恼怒之下,狠狠拿起竹棍,打了一套疯魔棍法,将杂草斩的七零八落,才稍稍出了一口气。  齐荣轩三下五除二就吃完饭团,一饭之恩,无以为报,齐荣轩从怀里取出一块翡翠指环,塞在桃鸢手上,轻声道:“大恩不言谢,后会无期。”  翡翠指环是娘亲留给齐荣轩的信物,说是那个修士生父所留下的,但是他与凡人娘亲生下自己,不过是为了还琉球宗一个人情,谈不上感情,最终留下这块翡翠指环,也只是留一个念想。  娘亲死后,这个信物就成了自己挚爱之物,但是,今日他要走了,逃离这个束缚自己的牢笼,他不愿欠旁人什么,桃鸢一饭之恩,他涌泉相报。  娘亲遗骸埋骨何处,齐荣轩不知,此番出逃,九死一生,若是侥幸成功,自己也将回不来了,就让指环留在夷州陪伴娘亲的亡魂。  齐荣轩舍弃所有,毅然决然前行,没什么可以阻挡自己追求自由的脚步。  桃鸢怔怔看着齐荣轩远去,言简意赅、行事果决的男子在短短几个瞬间就让桃鸢坠入情网。  情之一事,最是难以言说。  在桃鸢眼里,与村里头那些只知道胡闹的年轻男子比起,连名字都不曾知道的他太另类了。  或许,正是如此,桃鸢才会一见倾心。  为何他的肌肤会这么白皙,为何他的眼神这么忧郁,为何他这么行色匆匆?  桃鸢虽不知答案,却知道他不愿留下姓名,他说后会无期,便是为了不拖累大家,只是,桃鸢的眼眸仍旧不争气地看着那抹背影,仿佛这一眼就是这辈子最后一眼。  直至齐荣轩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桃鸢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酸楚,眼角就有几分湿润,但是,能在夷州生存的百姓,岂会是脆弱之人。  桃鸢一抹眼泪,朝大狗子走来,大狗子立即露出一抹笑容,桃鸢只是眉头紧蹙,厉声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能说,谁说出去我就一辈子不跟他说话了。”  大狗子的几个兄弟立即拍着胸脯表态,“嫂夫人的命令,我们定当遵从。”  桃鸢一跺脚,生气道:“谁是嫂夫人,大狗子你要是再整日在他们面前胡言乱语,我就不理你了。”  大狗子立即板着脸,教训了手下兄弟们一番,背后却朝兄弟们竖起大拇指。  萍水相逢,留下的却是一生的回忆。  齐荣轩行色匆匆,他既不信任这些淳朴的村民,也不愿意牵连这个淳朴的村庄,他的目标就是走到海边,制作一艘帆船出海。  为此齐荣轩准备了数年,虽说此时所有的物资全部无法使用,但是他无论如何也要走到海边,他宁可死在海里,也不愿意在阵云阁苟活,不愿意在囚禁中过后半生。  不自由,毋宁死。  灯塔,指引着海面上的船只归来,也指引着齐荣轩前进。  齐荣轩浑身仍旧湿漉漉的,若是如此在外面太过惹眼,而自己这一身衣服一旦进入鸡笼港,肯定会被人认出来,齐荣轩悄然潜入一个农户,偷了一身麻布衣服,快速换上。齐荣轩又看着自己这一身华贵衣服,想着要不要把自己这身衣物留下,总算不会让农夫受损失,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害了人家。  齐荣轩将衣服丢入灶中,生火焚烧,旋即,趁着白日潜入鸡笼港。  追捕齐荣轩的阵云阁追兵已经沿着踪迹行至桃鸢浣纱河畔,阵云阁看着齐荣轩上岸的脚印,狠狠啐一口,“齐荣轩,让老子抓住你,一定扒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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