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疯狂和不甘,呐喊和绝望, 全都在这一剑下戛然而止。 堆积成一座大山的火德玄蛛尸骸带起的火焰不断扩散,点燃几座坍塌的宫室。 焰火燃烧冲起十几丈高。 刚刚翻狂的战斗声停息,只有周围的熊熊大火在燃烧的迸裂之音。 “呵呵!” “没想到最后,我竟然会死在青龙剑上。” 李清尘脸上没有错愕,没有痛苦,只有一切归于落幕后的平淡。 甚至还有着一丝落寞,她的落幕退场没有她想象之中的动人,更没有看到她想要看到的那个人。 一剑穿心,她依旧还没有死去。 只是血液不断涌出,将龙袍化为大红色。 她站都站不稳,差点跪在地上。 但是骄傲却让她不愿跪下的强撑着,一只手撑住在了道人身上。 道人也没有抗拒,更是一动不动,脸上更没有任何表情。 仿若一个木头人。 李清尘抬头看着高羡的脸,极度欣赏他的这种漠然,这种大道无情。 仿佛这才是她心目之中的仙人。 “好!” “好!” “长得可真像啊!和传言里的一样!” 濒临死亡,李清尘那冷艳的脸,逐渐的变得柔和了起来,坚定冷冽的眸子,也开始流露出一丝涣散。 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可惜,你不是他!” “如果,高誓也能和你一样就好了。” “他这个懦夫。” 说到这里,李清尘骤然笑了起来。 “你果然是个仙人……” “无情自在,逍遥为仙!” “或许也只有你这等无情之仙,才能忍受那万古不朽的岁月,孤守沧海桑田直至永恒。” 李清尘目光迷离的盯着高羡的脸看了半晌,终于低下了头。 转身,看向了身后。 “高誓累了,我也疯了!” “他软弱逃避,我执迷不悟。” “我等……” “皆是凡人。” “长生不老也解脱不了这苦海深沉,永恒不朽带来的只有折磨,大戏落幕之时就应该退场散去。” “何苦来哉苦苦强留。” 其眸子里映出那冲天大火,还有陪伴了自己一生的火德玄蛛的尸骸。 火光之中倒映着她的一生,倒映着她的不甘和不舍,还有思念之中的人。 这整个京城,就好似一个宽大宏伟的戏台。 玄蛛已死,她也即将退场。 这是她的最后一幕。 龙袍女子迈步向前,手中宝剑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清脆响声。 弹起落下。 剑扔下,就好像扔下了她的执迷不悟。 迈步朝着那火德玄蛛化为的滔天大火之中走去。 熊熊烈焰散发出火舌吞噬着一切,将其身影笼括了进去。 火光里,那染红的龙袍就好似嫁衣一般显眼。 紧随着在大火之中,传来了绵长的戏腔。 唱的竟然是如今在燕定府排戏连连的《天仙配》唱词,原来她也看过,也知晓戏中的一幕幕。 只是,她原本以为是那人为自己所写。 临了最后,却发现只是一厢情愿。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 “无!” “绝!” “期!” 李清尘在翩翩起舞之中,化为灰烬。 大火之前,道人目光看着前面,一动未动。 直至大日缓缓落向西方,火焰的高度一点点降落而下,才低下了头。 他将手塞入怀中,从怀里拿出了老道士临死前插在他头上的簪子朝着大火之中走去。 然后将那簪子,也扔进了大火之中, 簪子划出一道抛物线,还未落地就化为一团火焰,落地没有多久就化为了焦炭。 “啪嗒!”发出一声火星炸裂的声音。 一切跟随着这根簪子而烟消云散。 高誓和李清尘穿越百年的故事画上了句号。 空尘子从江州一路而来,和五神教的恩怨纠葛,也在这大周神京金銮殿之上。 落下了断点。 ————————- 夕阳落下,皇宫中央的大火缓缓落下,滚滚黑烟也一点点平息。 一个身影从皇城之内走出。 穿过内廷的甬道,高大的日华门,才看到外朝的宏伟建筑。 站在高处,抬头朝着落日看去。 浩浩荡荡的皇城宫殿,只有他一人。 孤家寡人。 皇城城门楼的大门口,一只驴子早早的就趴在了那里,等候着空尘道君出来。 驴大将军前来迎接自家老爷了,不过它仿佛也知道高羡的心境,敢嬉笑憨憨,而是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在大门口等候。 看到人影才一跃而起,朝着前面看去。 少年道人走出来的时候,仿佛可以看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远方而来,远处夕阳的余晖落在身上都感受不到什么温暖。 殷红点点的道袍,染血的脸庞,冷酷得就好像一个魔仙。 这一刻的道人再也没有了往日那玩世逍遥,不将一切放在心上的表情, 只有大道无情的冷漠,看不到一点人气。 仿佛现在才是高羡的本来面貌,仙人本相。 道人低头看着驴大将军:“驴将军!你说……” “我是无心之仙吗?” 那目光,直看得驴大将军都心地发毛,连忙恭维道。 “老爷是功德之仙!” “老爷有着一颗大善心啊!” 道人抬起头来:“她或许说得没错!” “我没有心,我只信道!我心中的道!” 说完,抬起头看向天空。 再低下时,那张冷冽好似魔仙一般的脸突然变了。 再次恢复到往日那般,嬉笑怒骂万事不放在心上的表情。 用力一拍驴大将军的脑袋,大笑着说道:“你这奸滑的驴子。” “又在装疯卖傻,你也一定认为我不是人,我没有心。” “有心之人是活不长久的,他们一边渴求着长生不老,得到之后又在苦海里沉沦挣扎!” “得不到是苦,得到了还是苦。” “只有你和你家老爷我这样,这等没心没肺的,才能活得舒坦安心。” “你说对也不对?” 老爷都笑了,驴儿岂敢不笑,立刻跟随着大笑。 “嘎嘎嘎嘎嘎……” “没错没错,老爷有大智慧啊!您说的这些道理实在是太高明了!” “哈哈哈哈!” “嘎嘎嘎嘎嘎!” 最后高羡倒骑着驴子,一人一驴嘻嘻哈哈、疯疯癫癫的出了皇城。 一个贱驴子,一个疯道人。 驴子的笑声是真的,道人的笑却有些虚幻。 夕阳落下,影子不断拉长。 流露着一丝绵长,但永无休止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