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你明白了吗?”
老君自不管那青牛的心思。 其去下界疯跑,闯下大祸的时候,就该当想到。这次回来,不会轻饶了他…… 只点出一指。 “去吧。” 咣当,老牛应声而倒。 恍惚中,这青牛忘了自己的身份,经历着凡人的悲喜。 呱呱坠地,他茁壮成长。 因是家中老大,便唤作大郎。 虽身量不高,却也算是健康。又侥天之幸,娶得个美娇娘。 为生活,他更加努力的走街串巷,靠卖炊饼,倒也养得媳妇儿白白胖胖。 可意外总是突如其来,他病倒在床,需得媳妇儿调起羹汤。 这一日,美娇娘微笑着,端着碗过来,温声说道: “大郎,该吃药了。” 青牛如梦方醒,思想一时间明白起来,他拼命摇头,伸手阻挡,却依然挡不住那碗索命的药汤…… 咕嘟嘟灌下,忽赤赤喘气。 不一会儿,便两脚一蹬,没了性命。 …… 老牛唰的站直,惊视自定,慌忙四顾,发现此处已不是那破败木房,而是典洁素雅,灵韵内藏的兜率宫。 他颓然跪倒,拜了拜闭目不言的老君。 呼吸粗重,显然惊魂未定…… 这段经历纤毫毕现,说是梦境,于青牛而言,却更像是转世。即便以其高深修为,也需要缓缓神,才能认清自己是谁。 过得片刻,老君该是觉着可以了,才睁开眼: 问道:“你明白了吗?” 青牛抬起头,张大嘴,很想问: “我……需要明白什么?” 但他还没傻到极点,只张着嘴,怎么也问不出口。 老君失望的摇头,又伸出手指。 青牛喊着“别别”,就咣当倒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青牛又喊着“玉燕!玉燕!”,满头大汗的醒了过来。 自是一番回神。 这次,青牛险些哭出声,念叨说:“我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杀我……呜呜呜……” 老君睁开眼,微笑着问道: “你明白了吗?” 老牛擦擦脸。 “弟子明白了!这凡尘俗事,不过一场大梦,何须挂在心上?就让他随风去吧!” 青牛匆忙说道:“我以后定当戒骄戒躁,一心修行,再不下去胡闹了!” 老君微微叹口气。 却也不多说,再次抬起手指。 “呜哇,不要啊!” 如此这般,宫中不时传来青牛的哭叫,以及那一句深刻的诘问。 “你明白了吗?” …… 铁拐李回来的时候,恰巧看见这一幕,青牛喊着什么“嬛嬛!嬛嬛!”,傻子样儿跳起来,接着自闭似的坐下,念叨着什么“女人好可怕……”。 竟然还哭出来了……忒也丢人。 “莫名其妙……” 也不多想,兀自拜倒,说着: “师尊在上,弟子这次犯了错,也觉着是在天上待久了,合该出去走动走动,再磨磨心性,师尊勿要挂念,弟子这便往凡间去了。” 老君点点头,又问道: “你明白了吗?” 铁拐李微微一愣,笑道:“虽然还不知道,师尊要让我明白什么,但给弟子一些时间,终归是能明白的。” “嗯,去吧。” “是!” 说罢缓缓起身,再拜,退出兜率宫。 又望一眼这天上的风景,吸溜一口酒,叹道: “听师尊言语,此去还不是坏事……许是能有所收获?罢了,到时候自会知晓。” 便乐呵笑着,往凡间去了。 …… …… 上京城中,杨书的小院。 他有些懵的打量着桌上的陶罂。 所谓罂,就是种小口大腹的容器,用法看体积,有的装水,有的盛粮。 杨书手里这个罐子很小,若所料不错,装的该是茶。 还是好茶。 他抬眼看了看。 坐在桌子对面的,是他的新邻居陆五。 心中嘀咕:“这人还有点自来熟……” 陆五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敲敲桌子催促:“打开看看!” “嗯……” 杨书依言打开,眼睛就是一亮。 “唔……这味道!” “嘿嘿!” 陆五得意的笑道:“不错吧,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寻到的。” 他当然不会说,昨个来的时候,差点被那陈茶气死。 “嗯,且容杨某泡一杯尝尝。” 杨书每早起来,都会烧开水,算是生活习惯,这陆五来的也早,水正好是现成的。 虽然大早上喝茶,是有点奇怪。 但这二人都不是迂腐的,想喝便喝了。 …… 这茶道,可是门很深的学问,杨书对其了解并不多……约莫比书法稍微好点。 但茶终归是给人喝的,使鼻子一闻,嘴唇一抿,再往肚子一咽,那味道便在口腔翻涌。 好不好,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确实是好茶!” 杨书感叹一句,又问道:“陆兄带着好茶上门,可是有什么事?” “害,杨先生这话说差了,我在这京中也无太多熟人,咱又是邻居,此番便来与先生品鉴品鉴。可别多想啊!” “嗯……行吧。” 杨书自然不信,世上哪有这种好人? 但这陆五不说,他也就不问,反正好茶是喝进嘴里了。 果然,待到一壶好茶喝完。二人从刘二本回家的闺女,聊到了合丰茶楼的小黑胖子,又说那小黑胖子走了趟亲戚,居然又胖了几圈。 各自猜测,那亲戚怕不是亲戚。 是个姘头! 扯来扯去,到底是陆五先忍不住。 “咳咳,杨先生,你与我说句实说,对格物之学,是个什么看法?可是如那些人一般,觉着是小道?” “格物……” 杨书恍然,心中念叨:“物理啊……合着这人,还是放不下那点破蒸汽啊!” 他眯着眼寻思。 这姓陆的,该是惦记着他那天说的“蒸汽”二字,觉着他是懂一些的。 一时有了知音之感。 所以啊,这铁拐李走了才两天,便上门好几趟。 一次比一次有诚意! 杨书又抿一口茶。 这么下去,咱确实不大够意思,便说道: “唉,陆兄,这格物之学,当然不是小道,相反,你一直惦记的那罐子水汽,该是有大用途的。” 陆五的眼睛当时就亮了:“杨先生也这么觉得?” “自然,不过杨某……确实是不大懂,但陆兄若只是要点灵感,我倒可以试试。” “甚好甚好,灵感才最是难得!” 杨书点头,便做思考神情。也真开始搜肠刮肚,从记忆里翻找。 许久,他才说道: “嗯……咱们不如再泡壶茶?” 陆五一乐,却也不生气,反而直点头。 他也看得出来,杨书是真的在想,不是在敷衍。 而这罐子水汽,他陆某人已经想了很久,终究不得其所。没理由这杨先生一想就能想到…… 陆五是喜欢,这种找到同道,一起思考的感觉。 便拦住要起身的杨书,说道: “杨先生且琢磨着,这一壶水,便由我来烧!” 说罢撸起袖子,往井口走去。 手忙脚乱的操作起来。 倒也可怜了这陆五,其出身之高贵,那是一辈子都没做过这种事。 动作之笨拙,把杨书看得直乐。 却是慢悠悠的摇着轱辘,使了半天劲,也没把那桶水打上来! 就差喊号子了…… 到得最后,干脆一动不动。 杨书一挑眉,疑惑的看过去,心说这是怎么了。 却见那陆五猛地松手,水桶呼啦啦落到井底。这人又唰的转过身,脸色因兴奋而通红,大叫道: “杨先生,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说罢连基本礼数都不做,夺路而出,还差点绊一跤。 直直的冲出去了。 杨书挠挠头:“心说莫名其妙。” …… …… 却说这陆五回了家,兴奋地直打颤。 拿出毛笔画起图纸,心中不停吼叫: “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我只想着这股压力可以爆出来,却没想过,只需加个转轮,他就可以一直工作啊!” 寻思着,还拍打自己的脑袋。 “你可真笨!” 但他这边兴奋着,却又一个太监掩饰行藏,悄咪咪的摸进了门,才一见他,便小声哭叫道: “陛下!不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