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之中,一道剑光疾行,一道剑光电闪,刹那交汇。。 御剑而行的周一雨用尽全力向坐落于混沌大陆东北方的一剑宗飞去,一脸心事重重,没有半点心情欣赏云层的之下的锦绣山河、云层之上的壮美蓝天。他在华山呆了月余,在木楼里闷了月余,终于得到了回宗的命令,心里却莫名紧张,觉得这次回到一剑宗,会发生什么大事。三叔要回家了啊,绝对要出事。周一雨虽然没有与周永憨多做寒暄,却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然而,他无心欣赏混沌大陆的景致,却不得不正视对面的剑光。 看到剑光时,剑光便到了眼前。 “速速回宗,向长老禀明详情。”剑光电闪而去,留下一道风和风中的一句话,匆匆而去,就像一道闪电划破了虚空。 周一雨愣怔地停了下来,错愕地长大了嘴巴。 “师兄怎么来了,我还没有送回去消息呢?” “不对啊,师兄来了,我为什么还要回去?”周一雨恍然大悟一般,暗自腹诽师兄真是阴险,竟然能未卜先知,却要把我换回宗去,自己留在华山,好生气愤不满地闷哼一声,飞得更慢了。 ------------------------------------- 冬化雪循着岳武的话,想起了自己少时的挚友。风流潇洒逍遥天地、嬉笑怒骂游戏人间,那时的白衣公子,如今是人还是鬼呢。那时的他,会不由分说地暴躁毁剑吗?背着薛铁走进圣庙之后,冬化雪莫名有些心神不宁,于是离开了圣庙,去了逍遥峰,问了白阳一个问题,又回到竹林饮酒。 他想明白了自己不安的原因,因为他从没有见过如此暴躁的故友,昔日的友人,无论做什么,脸上都挂着笑容,或是发自真心,或是故作从容,或者讥诮地撇嘴。 “该上酒了吧。”岳武摇了摇头,颇不耐烦。他是来喝酒的,不是来和老爷子聊家常的。也许是受到白阳的影响,也许是被白阳激起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岳武对于老家伙的敬畏,淡了轻了。风流人物,应看今朝。 冬化雪将这个小家伙的表情看在眼里,撇嘴笑了一下,回忆此时坐在自己面前的孩子小时候是何等的活泼,如今竟变得比他那两个爷爷还要深沉稳重。突然间,似想起了什么,他兀地弯下腰来,双手背后,下巴都快贴到岳武的脸上了,意味深长地看着岳武: “你似乎从没有哭过?!” 不等岳武做出反应,冬化雪笑着补充道: “这片竹林借给你用!小心地狱带来的梦魇!”冬化雪起身之时,一个竹叶包裹的水球冲出了竹缸,飞到了他的手里。竹林在竹叶球飞起之时静止在了一片灰白的世界里。时空凝滞在瞬息之间,冬化雪在瞬息之间向竹林外踽踽独行而去。 直到一缕华发飘出竹林,凝滞的时空与虚空陡然化为一大一小两道漩涡,向岳武面前从竹桌上钻出的竹叶杯灌注而去,大的涌进了左边,小的涌进了中间。而在静止的时空与虚空之间,竹林中淡淡的清香也分为两道清流,一道涌向了中间,和时空融合,一道涌进了右边,清莹如玉。岳武感受到了无尽的时间长河的流动,抬起手,想要抓住时空之中的人与人故事。所有的一切,却在他的手抬起的瞬间,归为平静。 白天,剑墙下,周永憨见到岳武时,预感到岳武会来取走城墙里的剑。白天时,演武场处,冬化雪见白阳离开的背影便知道,岳武会来找他讨酒。 三个竹叶杯中,飘荡着一团绿酒、一团静止的时空与一团半绿半浑浊的酒。时空不是绿的,时空一片浑浊——正如五十年浑浊的过往。 岳武看了一眼转动的水车与永远都灌不满的竹缸,重重地摇了摇头。这三醒酒不同于白阳喝的三醒酒,白阳喝的酒是为了唤醒记忆,岳武的这三杯酒,一杯是为唤醒记忆的绿色清酒,一杯味灌注记忆的浑浊烈酒、一杯为唤醒记忆与灌注的记忆的杂酒。 我失忆了吗?当然没有。 冬化雪向华山走去,岳武举起那一杯绿酒,尽饮。 头晕目眩,天地浑然变色,日月骤然无光,时光匆匆长河在岳武脑海之中匆匆倒退,不知退了多少年...... 空无一人的乡间小路上,岳武摇着折扇,悠哉游哉地散步。在无尽的前方,有三座连在一起的仙山,似一座笔架伫立在荒原之上;又似三座万仞巨剑,割裂云雾抵入青天。 绿酒入口入神,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之后,岳武突然突然出现在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羊肠小路上,举目望去,除了一片飘渺的云雾以及云雾中的三座高峰,便只有晦暗的空气。 岳武下意识地向那三座山走去,脚步不快也不慢、不停也不歇,那三座仙山却似在疏离他一般,无论怎么走,都远远地飘荡在他的面前,仿若没有实质,无法接近。 慕地,一个男童绵软的声音响了起来: “文可摘日月星辰!父亲,我读的对吗?”小家伙的声音很甜,甜得一个中年人嘿嘿大笑了起来。 “呦我的儿子三岁便能认得这么多字了!哈哈哈,你可真是天才啊!孙子,你要记住,你以后要帮你大爷爷和三爷爷担起北阁的责任,不能总想着贪玩!父亲不如你,从今天开始就去北疆了!” 哒的一声,岳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抖落了所有气力,连一把轻轻折扇都握不住了。他一顿一顿地向后转头,转到一半,又一顿一顿地把头扭回来,生怕那熟悉的笑语是从一片蜃楼般虚无的所在传来,只可闻其声,不可见其人,如梦幻泡影。 “怎么样,儿子,累吗?” 哇!一双颤抖的手陡然捂住了苍白的脸,涕泪透过指缝滑落,与地面上的折扇撞击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一个一小两个灰衣人手牵着手向无尽的前路走去,穿过岳武的身体向前走去。 岳武啜泣着,哽咽着,按压着胸腔里躁动的跳动,木然地捡起地面上湿漉漉的折扇,跟着那两个身影向前方三座仙山走去。一杯酒刚刚下肚,涕泪横流,故事来的,太快。 “父亲,那是什么山啊,好壮观!” “三峰万剑华盖天下,此山三峰,原名飘渺,此时嘛,可称为华山。你要记住,这华山,是辈出英雄的仙山。日后你在华山,一定要养出一身浩然正气,光耀我北阁的荣光!你的爷爷在天上看着你呢。” 三岁大的小团子甩开父亲的手,向天空望去。他想要从天空中看到自己的爷爷,那个时常被父亲挂在嘴边的世间第一的大英雄。 岳武也向天空看去,灰蒙蒙雾霭霭的空气中只有几朵泥水色的阴云,没有爷爷,也没有英雄。 他彷徨地拿起折扇,想要敲醒自己浑噩的头。 然,折扇未起,岳武面前的两个灰衣人凭空消失。岳武啊地惊叫出声,向前飞扑而去。 噗地一声,折扇再次滑脱,岳武扑倒在了地上。他抬起脑袋摇头突出一口泥沙,霍地,一道寒光刺向他的眼睛。一滴冷汗落向寒光,一个人影向后方翻转腾挪而去。 岳武在原地踉跄数步才稳住扇形,他下意识地想要握住自己的折扇,兀地想起折扇落在了那条没有尽头的羊肠小道上了。 岳武当即便欲去找回自己的折扇,熟悉的笑声再次将他钉在了原地: “儿子,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的宝贝,一定要收好了!父亲就送你到这里了!” “父亲,这是折扇吗,折扇不都有画吗?”小家伙抱着和自己一半高的折扇,拉住了想要离去的父亲。 岳武的身形再次摇晃起来,想要转身和那个小家伙一起拉住想要离开的父亲,却颤抖着连转身的力气都没有。 “儿子,在这上面画什么、写什么,要由你自己来定,父亲走了!记住,你爷爷是英雄,你也必须是英雄!” 正要转身的岳武忽然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眼里波光粼粼地看着按在自己头顶的一双温暖的手。 “停下!不要走!”父亲的身体从岳武的背后穿了过去,岳武抱着折扇呆呆地看着远去的背影,岳武也急忙伸出手去抓那灰色的衣角。 然而,他的身子一顿,险些再次跌倒,那道身形,岳武的指缝间滑脱,眨眼消失。 刷!巨大的黑墙下方,一把折扇摊开。岳武伸出捂住了自己咧开的嘴,将撕心裂肺的咆哮挡回了肚子里! “是谁,谁在叫我?”小家伙的声音很甜,在交叉林立的寒光中一步一晃地向那漆黑地的城墙挪动。 岳武转过身来,忽见一块儿巨大的黑色长条形的石块儿上下,林立着数不清的飞剑,一把连着一把,寒光莹莹、骇人心魄、肃杀漫天。而在林立的万剑之中,一把剑上挂着尘土与两瓣未干的泪,灰尘是他溅起的,泪亦从他的眼眶流出。 “原来是剑墙。”岳武瘫坐在了原地,看着那个小家伙走近剑墙,双手握着折扇对着那面黑色条石状的城墙拍拍打打。 “原来是你在叫我?” 两声原是,一起响起。岳武兀地瞪大眼睛,错愕站了起来,剑墙在唤他,还是剑墙里的人在唤他?剑墙里有人?三岁时的记忆更加清晰,曾以为只是错觉,此时清晰回忆,恍如梦醒。 “小不点,你叫什么名字?干嘛打扰我睡觉?”惫懒疏离的声音突兀响起。 “啊!怪物!”小家伙迈开小短腿儿撒丫子跑路,跑着蹦着挣扎着,却突然发现那个怪物正在眼前瞪着着他,头顶飞着一把没有剑身的剑。他发现自己已经被怪物提在手里了,哇地哭了起来。 “聒噪!走你!”长毛狮子似的怪物将小不点扔到抛向了黑色城墙之后。一个白头发的老者从昏暗的空气中穿出,一把接住了哇哇大哭的小家伙。 白发老头摇头落回到竹林之内,带着揪着他的胡须的不放手的小家伙也出现在了竹林。 “这,是你父亲留下的竹林,喜欢吗?”十年前的冬化雪已经白发。 “不喜欢。”婆娑的泪眼瞬间无泪,岳武睁开眼眸,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折扇仍然摆在桌面上,三个竹杯仍然在,其中的一杯,没了酒。 ------------------------------------- “一剑宗剑望北前来问剑华山,哪位英雄前来接剑?”剑光落在了华山剑墙之前,就像落下了一道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