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真意瞧见来人是方才那位黄冠女道士,袖中双手紧握成拳,眼神凛然中无任何惧怕之意。 直视少年的双眸瞧见他这般神色后,倒是让那黄冠女道士高看一眼了,心中不免有些惋惜,可惜了这般心性,若不是自己这一脉收徒只收女子,她倒是挺想把少年收入门下。 只见她伸出手来指了指洛青柠,而后对着姚真意笑道,“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收她为徒。” 听闻此言,姚真意心中有些迟疑不定,那黄冠女道士话虽如此,可他仍然不敢有丝毫放松,之前在阁楼那边,那头妖物唯独只奔洛青柠而去,由此可见她的不简单。 黄冠女道士见少年久久未曾出声,叹息一声就要将他打晕,而后再作打算了。 就在这时,方才一直未曾出声的洛青柠扯了下姚真意的衣袖,待少年略微侧过头时,眼神充满感激地对他轻声笑道,“姚大哥,谢谢你,不过我能感觉到她对我们确实并无恶意。” 而后还不待姚真意出声,她便转过头对着在渡船外御空而立的黄冠女道士乖巧地问道,“敢问这位姐姐,你是要收我为徒么?” 绕是以黄冠女道士素来沉稳的性子也很是受用少女那一声“姐姐”,心中对这少女则是越看越顺眼,只见她笑着对洛青柠点了点头。 而后她开口笑道,“我知晓你是缥缈峰那位洛宗主的女儿,不过我收你为徒时,大可不必担忧此事,届时我会随你去一趟缥缈峰,与洛宗主说明情况,相信她会应承的。” 话落,洛青柠这才点了点头,黄冠女道士方才所说正好是她心中所担忧的。 见此一幕, 黄冠女道士心里松了口气,她最怕的便是这小姑娘不肯答应自己,至于强行收徒或是硬逼什么的,她做不来,也不屑于这等下流之作。 要知道如今宗门内唯有自己这一脉香火凋零,其他的师兄师姐所执掌的那一脉早就香火旺盛,因这事还时常被他们打趣笑话。 这也倒是多亏了那头妖物,才能遇见这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黄冠女道士身影缓缓飘落在渡船上,这才转过身来,对着洛青柠笑道,“我叫姜帘,至于你我师徒之间不需过多繁文缛节,叫我一声师傅即可。” 说完,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在其中郝然显现一柄符刀与一柄长剑,只是令姚真意与洛青柠惊奇的是,这两样东西竟犹如巴掌大小,整体散发着细微的淡黄光芒。 瞧见两人脸上的惊奇神色,姜帘微微一笑解释道,“刀名为阳春,剑则为白雪,取至寓意人间阳春下,白雪皑皑之上。而这两物皆可随使用之人的心意所变幻大小。” 随后在两人越发惊奇的目光中,姜帘掌中的那两柄原本不过巴掌大小的刀剑顷刻间变成寸许长度。 姜帘将符刀与长剑递给一旁,眼中闪烁着好奇神色的少女,对她轻声笑道,“试试。” 洛青柠点了点头,随即伸出小手轻轻地抚摸了下那柄略微弯长的符刀,她的手刚触摸到刀身,那柄符刀竟是开始颤抖起来光芒越发闪亮似是有所感应。 最后在少女睁大眼睛的视线中,符刀竟是脱离姜帘的掌心飘飞而起,紧接着是那柄长剑也一同飞起,散发着淡黄的光芒悬浮在少女的身旁,这一幕甚是奇妙。 姚真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奇景,同样是觉得不可思议。 一旁的姜帘满意地点了点头,虽说这符刀与长剑是她所赠,但其实她心中也没有多少把握,毕竟这等灵物皆是有缘者得。 过了一会,洛青柠试着伸出手来掌心向上,那柄符刀与长剑便瞬息化作流光落入其中,重新变回方才不过巴掌大小的模样。 见此一幕,黄冠女道士心中便越发高兴,若不是为了在这位刚收的弟子面前要保持师傅该有的样子,她早就不顾形象拍掌叫好了! 心里却道,得了,老娘的传人稳了!回去看那些整日里拿传承一事笑话自己的师兄弟,怎么个惊掉下巴! 激动归激动,她稳下心神,对着还沉浸在方才那一幕的少女笑道,“好了,两日后我再来接你。” 洛青柠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何事,咬了咬嘴唇对着黄冠女道士怯怯地问道,“师傅,还有什么法宝么?” 姜帘听闻此言,心中有些疑惑,难道这位徒弟不喜欢方才那两样?可瞧她的样子分明就是极为喜爱啊。 于是她便对着少女摇了摇头,笑道,“没了,这次下山过于匆忙,只带了这两样。” 洛青柠心中有些失落,还想着为一旁的姚大哥与师傅讨件宝贝来着。 黄冠女道士以为自家宝贝徒弟是觉得两件不够,想要更多的法宝,便没过多在意此事,寻思着到时候回去,要不要带她去宗门内的藏宝阁瞅瞅? 之后她与少女言语几句,再对一直未曾说话的姚真意笑着点了点头,瞧见少年回以微笑后便身影闪掠而去。 “恩?!” 而姚真意在黄冠女道士离去后,就准备开口与洛青柠道别时,身形突然一个踉跄,他眉宇紧皱,心神瞬间察觉到体内那几道剑意竟是不断地在冲撞丹田,激烈地犹如发疯一般。 “姚大哥,怎么了??” 一旁的洛青柠瞧见少年脸色古怪,便关心地出声问道。 姚真意强行压下那几道剑意,待它们稳定下来重新游回丹田之内时,这才眉宇舒展开来,对着小脸满是担忧神色的洛青柠摇了摇头笑道,“无事,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听闻此言,洛青柠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想到既然姚大哥不说,那自己也不好多问,于是她只好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姚真意察觉到体内那几道剑意稍微没那么躁动了,便与少女说了一句道别,转身往自己的房内缓缓走去。 洛青柠站在渡船边,看着少年的背影越走越远,心中却是在想些什么。 其实在自己刚出来时,原本没想过来这边的,只是在经过这里不远处时,莫名其妙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而这才有了方才与少年交谈那一幕。 而令她最为奇怪的是,她在这位少年身上竟是感受到一种亲切的感觉。 至于为何会有这般感觉,她自己也不清楚。 —— 另一边, 姚真意回到房内,关好门后便走到那窗台边的铺位盘腿而坐。 他在坐定身形后立即双目合上,以神识巡查人身小天地内的一切,却郝然发现方才躁动不已的那几道剑意,此时却没了动静,安安静静地悬浮在丹田周边,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般,这倒真是奇了个怪了。 若不是刚才剑意冲撞丹田导致气息不稳,他就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而心神稳定过后的他,却回想起方才在渡船边的古怪感觉。 其实方才在那少女第一次靠近时,他便已察觉到了体内那几道剑意的细微波动,只不过以为是少女身上有何东西引起共鸣才没去多想。 而最后谁曾想到,那几道剑意的波动竟是越来越强烈,差点把自己的丹田给冲出个窟窿,要真是如此那就令人嘀笑皆非了,他姚真意便成了第一个被自己体内剑意捅出个洞来的倒霉蛋。 姚真意舍去这些杂念,这才睁开眼来,心中却是越发感到疑惑,为何梁大哥在自己体内留下的剑意会与那少女引起共鸣,这其中到底有何古怪? 就在他想着这件事时,与此同时少年不知道的是,在他那座未曾触及打开泥丸宫内,一柄散发着耀眼白芒的细小飞剑正静静地悬浮其中,透过白芒瞧去,郝然便是梁仲年那柄名为“白驹”的本命飞剑! 而在少年神识内这座隐藏极深大门紧闭的泥丸宫内,则是站着一位白衣罗裙的纤细身影,正是少年心中那位神仙姐姐陈灵汐。 这柄名为“白驹”的本命飞剑,早在洛青柠现身时就不断颤抖发出嗡鸣声,心境内的陈灵汐察觉到异动便前来此地,现身后一挥袖袍这才将那把本命飞剑压制住。 若是有境界极高的大修士瞧见这一幕,必定会感到诧异不已,这未曾打开开泥丸宫却有了一把本命飞剑,这可是世间极为罕见的怪事。 要知道自从天地中央那座世人称为“天门”的上古飞升台,被仙人施展神通关闭后,世人凡是修炼之人皆一同被削了顶上三花,散了胸中五气,关了那泥丸宫。 不过同时也给了世人靠己身寻那天道,以那凡胎肉体飞升仙界的机会。 而世间剑修,若要想获有本命飞剑,必定先开那泥丸宫,凿开窍穴得以引外界的天地灵气入内,便如同在那暗室之中屹立一注光明,否则便是苦求陌路行那徒劳无功之事,因此世间剑修攻伐杀伤力最大,也是最为艰难行走的一条路。 反观儒家行那“瞒天过海”得以在圣贤文章中寻得书中黄金屋,颜如玉这种另类开辟道路。 佛家则是有僧人画地为牢,以求降服心猿意马得以立地成佛。 或是乞游千万里,只为落下心中那朵莲花,所过苦海,步步生莲。 有僧人更是被誉为肉身菩萨,吃之得长生,引各方鬼魅魍魉争先抢夺,只为食其骨肉后得以化人形苟活修炼。 而兵家则是征战沙场,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万人敌。其中武夫亦不外如是,皆是需要历经无数厮杀,在生死之间游走百转千回后才能一步一步踏上山巅。 道家则是“窃取天机窥视仙人之道”,以逍遥游万里修那自在心。 与这些相比,剑修算是最为艰难,也是最凶险。 既不能像道家窥视天机得以悟道,又不能像佛家画地为牢参透禅机,更不像儒家合道圣贤文章瞒天过海。 如此一来,也只有兵家或是武夫与之些许相同。 除此之外,剑修也有剑心澄清一说,类似于修道之人坚如磐石的道心说法。 所以,世间每一位剑修都是得天独厚的“遗留”存在,大乘之时可越境杀敌不在话下,所修剑气剑意更是最为山上之人惧怕的难缠存在,之后再以感悟天地之力反哺自身达到归元。 而以天地灵气凿开那泥丸宫后,自会悄然形成一枚小小的剑胚,也就是所谓的剑胎,时机一到便犹如坯胎长成,由那些来自天地间的灵气精雕细琢过后。 正所谓应了那句“心中有剑胎,剑胎育神剑”。 这,才算得上仅仅踏入剑修一途的门槛而已。 在那泥丸宫中,陈灵汐压下那把名为“白驹”的本命飞剑后。 她眼神复杂地望着那把悬浮这暗室中犹如一道光明的白驹,轻叹一声,若是他日后彻底凿开这泥丸宫,瞧见了这把本命飞剑,心中对那位梁大哥怕是会更加愧疚…… —— 次日清晨, 姚真意早早起身后推开门,便瞧见渡船外的一片白雾茫茫,在那白雾中偶有几只背上生有的薄翼会飞的“鱼”跃过。 早在之前那位渡船老管事便已解释这个,这背生双翼的飞鱼,是这龙鳖江中的一种水属精怪,性子温和喜静且特有灵性,无论是山上之人或是山下之人皆非常喜爱。 少年收回视线回去拿好包袱走出门,将门关好后转过身郝然发现,那位俊俏书生早已站在不远处的渡船边,正双手撑在栏杆上望着江面上缓缓飘动的白雾茫茫。 待姚真意走近后,秦骧这才收回视线转过头对他笑道,“今日这艘渡船便会靠岸,我们也该下船了。” 少年点了点头,随即有些疑惑地问道,“贾大哥呢?” 听闻此言,秦骧嘴角扯了扯,有些无奈地回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两人走到船头那边时,郝然发现贾奕邴正在“调戏”缥缈峰的那三位白衣女子。 其实也不算调戏,完全就是贾奕邴笑眯眯地一口一个“三位姑娘生得如此貌美,路上多有不便,是否缺个修为极高的剑客?” “诶!我瞧这位姑娘与左边那位姑娘倒是颇有几分相似,怕不是姐姐妹妹吧?” “对了!三位姑娘还未婚嫁吧?亦或是未曾有那媒妁之言?那正好啊!在下也是孤身一人,不如……” 那三位缥缈峰的白衣女子被这背剑青年说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奈何自家少主又在便不好发作。 见那三位白衣女子沉默不语,于是贾奕邴说得更欢了,心里乐呵道,难不成是被我老贾无形之中降服了?唉,要说人长得俊俏了些就是这般烦恼。 而三位背剑女子中间的洛青柠则是掩嘴偷笑,心道,这位大哥哥可真有意思,还是第一次见三位师姐如此这般模样呢。 “咳!” 贾奕邴刚想再说些什么,眼角瞧见远处缓缓走来的两人,转过头望见秦骧伸手掩嘴咳了一声。 就在他转过头望向姚真意两人那边时,那三位背剑的白衣女子连忙拉着少女往另一边走去,她们此刻只想离这登徒子远些,离得越远越好。 待姚真意两人走近后,贾奕邴伸了个懒腰,对着他们笑道,“昨晚睡得可好?” 少年点了点头,而秦骧则是皱眉说道,“就不怕那三位缥缈峰的女子一剑斩了你?” 听闻此言,贾奕邴眉毛一挑笑眯眯地道,“啧啧,秦老弟你是君子,我老贾又不是。” 说完他似是想起何事,往前一步搓了搓手,对着这位俊俏书生挤眉弄眼地低声笑道,“听说你们读书人可是最喜欢偷偷藏那些“神仙打架”的好书,秦老弟要不借几本给我观赏观赏……” 秦骧一听这话脸色瞬间涨红,眉毛都要气歪了,伸手指着贾奕邴骂道,“你个登徒子!” 贾奕邴瞧见这书生一副被人踩到尾巴的样子,鄙夷道,“不借就不借,瞧你那小气样!” “你!!” 一旁的姚真意则是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人还真是一对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