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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永不凋零

行侠的不完全指南 明月长离 4820 2024-06-12 01:21
  裴琅的决明剑很亮,如同镶嵌了数百颗明珠,在幽暗的甬道中,照亮了他清逸的容颜。  裴轻舟溜出庄子之前,用被子在床铺上团了个人形。待裴刚发现,飞奔到知悟阁报告的时候,他哪里还有心思闭关,先压制住了“万灵”,就顺着快马的蹄印找上了扬帆帮。  一向悠哉度日的裴庄主,那火烧眉毛的焦急样子,连张水神看了也心惊,还管什么五招不五招的规矩,一五一十地将两个孩子的去向交代了清楚。  ——但是,五招就是五招,裴琅没坏规矩,顺便给大院里价值不菲的新桌椅砍了个稀巴烂。  他的剑很快,张水神挡不住,只能翻着眼皮,跺着脚骂他:臭小子的恶劣性子一点儿没变。  但没办法,谁也挡不住裴琅的快剑。  当方天宇重新高举厉掌,正欲对裴轻舟劈下第二次,银色剑光也再一次汹涌地席卷,划过真气翻涌的手心,带起暗红的衣袂翩飞。  “爹。”裴轻舟死里逃生,身子一倾,躲开几尺,望着裴琅逐渐清晰的身影,不由地有些哽咽,“子夜他......”  万子夜方才一直护在她的身前,吃了大半的气劲,好在内功的底子厚些,不至于废了心脉,真气暗自流转一个小周天,能自行疗起内伤。  只是疼痛是实打实的,这会儿恐怕跟粉骨碎身的感受差不了几分,苍白如纸的双唇紧抿,生怕漏出痛苦的呻吟。  白衣血迹斑斑,他却并不显得邋遢。他的斗志没消,星眸便仍是亮的,衣袂也因此染上了凄艳,仿佛冰雪中开了高洁的梅花。  “阿舟......师父......不必顾及我。那蛊虫......”  “闭嘴。”方天宇恶狠狠地打断了,“风儿,不许叫他师父。”  裴琅对这恶意的言语置若罔闻,走进密室来,先抚了抚裴轻舟发顶,目光中一片温色,“舟儿,别怕,爹来了。”  又不轻不重地揉乱了万子夜的鬓发,“子夜,你也做得很好。”  最后才决明剑一展,遥指方天宇,“看来,我们之间,须得做个了结。”  “是得做个了结。”  方天宇退回琉璃棺之后,手背青筋暴起,明明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却看起来比谁都要愤怒,“你对阿袖抱有龌龊心思,还有,你这便宜女儿教唆我的风儿,这些账,我得好好跟你算。”  “你骂我,可以,反正早十几年,你什么难听的没说过。但若是再出言侮辱舟儿,我可不饶你。”  裴琅的手指紧了紧,长叹一声,“还有,你怎么有脸皮提苏师姐。对了,我忘了,你是脸上又覆面皮,原是两层脸,怪不得比常人厚些。”  方天宇狂笑,“好个欠撕的嘴,跟二十几年前没什么两样。当年我跟阿袖成亲时,就看你不顺眼。”  裴琅耸了耸肩,“彼此彼此,说起来,你都没请我去婚宴不是?”  方天宇冷冷道:“我同阿袖讲过,你这人肯定爱记仇,她偏不信。”  两人呛声时,仿佛不自觉地回到了毛头小子的年纪。  他们挂念同一个女子,那偏爱红衣的女子一心向侠,生得荡气回肠,死时仍守着道义,像从枝头摇落的红花,不甘落入泥土里,而是在落地的刹那湮灭,留住了永恒的绝艳璀璨。  方天宇的眼角颤抖了一下,裴琅亦是。  世间哪里有永不凋零的花。  但有些东西,深深地在心中扎了根,便可永不凋零。  “我只记你三仇。”裴琅不再戏谑,敛了眉宇,凌空刺出决明剑,“第一仇,我记你杀我师姐。第二仇,我记你伤我爱徒,第三仇,我记你惹我的舟儿生气。”  密室中回响起剑鸣清啸。  方天宇却没躲闪,双掌出人意料地往琉璃棺上拍。那棺材应声碎裂,血红的液体流洒出来,刺鼻的药水味道充斥了狭小的空间。  原来琉璃棺材里不是血液,而是同知悟阁里一样,是特制的药水。暗绿色的神蛊一齐顺着药液喷射而出,有药水的保护,生命力倒是顽强,当下仍没死透。  方天宇面色一喜,陡然伸出手穿过水帘,将其虚握在手心里,“任你剑术超群,只要有它,我就不败。”  裴琅暗叫一声“不好”,身如玄蛟,持剑刺向那只握着蛊虫的不祥之手。  正当时,方天宇绽开一个近乎算作恐怖的笑容,竟将大手捂在嘴上,喉咙一动,生生地将神蛊咽了下去!  “轰隆”一声,剑刃与内劲相交,摧天撼地。  只见两人身影冲天而起,密室的天顶土石四落,眨眼间,黄昏的光线落入密室,原来天顶被二人冲出了大窟窿,整个地下所在开始崩塌。  “阿舟,还好吗?”万子夜舒了口浊气,挥袖扬臂,一边为裴轻舟挡住下落的石头,一边扶她起来,“我们快走。”  却见蓝衣的少女点了点头,在乱石中就地侧翻,抓起了先前方天宇被打落的长剑。  她隔着铺天盖地的尘土,扬了扬剑,冲他粲然一笑,“你娘的东西!”  万子夜微怔,很快便无奈一笑,“阿舟,你啊。”  “你说什么?”裴轻舟问出问题,等不及回答,一拉他的手,两人施展轻功,从密道里飞出。  寒雨依旧不痛不痒地落着。  万子夜的眸光代替星辰,“我说,谢谢你,阿舟。”  远处传来刀剑之音,方宅中,长生教与裴家庄正打得火热。  裴轻舟二人的注意力却不在那处,而是随着长空中的两道身影一路狂奔。  裴琅与方天宇打得难解难分,好像已不再是两个人的缠斗,而是两团幽光的厮杀。  银光是决明剑气,似虚似实地融在苍穹里,让人摸不到一丝剑招的轨迹。红光则是神蛊激发的狂躁真气,像炸裂的火团,飞溅的火星不受控地乱洒。  生死的交锋中,方天宇猛烈地咳嗽了两声。  他心知,神蛊虽成了形,但被万子夜施了药粉,折扣打了大半,迸发的内力只在一时,他的这份霸道真气撑不了太久。  更重要的是,他惧怕裴琅,也不如说,他害怕裴琅那不屈的目光,好似两道神剑劈开了他的虚名,让他的卑劣暴露出来,就像那夜苏袖如剑的目光一样。  但他不认,绝不能认。  银光愈胜,红光渐消,方天宇的身形从半空中坠落,皮质面具在较量中碎得褴褛,露出狰狞而丑陋不堪的真实面目。  他像是垂死挣扎的猛兽,呼哧地喘着粗气,双足几乎要钉入泥土中去。  裴琅施施然落在近前,决明剑刃不染污尘,却也不复从容,胸口气血翻涌,堪堪才能压住。  剑……  方天宇的视线落在长剑,他的那点惧意,立刻化为无尽的恨,双臂肌肉暴长,暗绿色的细线在皮下游走,很难说他是否还能算做个“人”。  “若是阿袖不会武功,不能反我抗我,她就不会死……”  “错了。”裴琅摇头,沉声道,“你不倒行逆施,犯下滔天罪孽,她才不会死。”  两人第二轮的搏杀一触即发,已是不死不休之势。  正当时,忽地传来一道声音。  那声音苦涩,却又很凉,凉得像说话的那个人,冰川底下冻了百年似的,“义父,我们的雄图霸业何在,你为何一定要跟裴家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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