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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冰酒与饷银【一】

边月满西山 奕辰辰 17401 2024-06-12 00:55
  “吃饱了吗?”  刘睿影看着面前五六个空空的盘子。  他一天也吃不了这么多。  “吃饱了……”  华浓显然也有些不好意思。  对于他而言,只要能吃得下去就会一直吃。  多吃一口,就能多顶饿一阵子。  因为他永远不知道下顿饭在什么时候。  虽然现在已经不是这般情况。  但这么多年的习惯,可不是说改就改的。  “我们出发吧。”  刘睿影说道。  “为什么这么着急?”  华浓问道。  他以为刘睿影会在镇子上住一晚。  况且自己这金珠。却是还没有散出去。  “你喜欢热闹吗?”  刘睿影问道。  “什么是热闹?”  华浓反问道。  刘睿影无言。  毕竟这热闹的定义太过于笼统。  山林间的虫鸣鸟叫可以算是热闹。  然而这市集上的人声鼎沸也可以算是热闹。  着实是很难回答的问题。  “我不喜欢热闹,所以我们还是走吧。”  沉默了半晌。  刘睿影起身说道。  但身后却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倒地之声。  他回头一看。  发现方才那些进来的震北王域军士都一个个东倒西歪的躺在了地上。  唯有一位校尉模样的军官,拔出了刀,还在兀自硬撑着。  环顾四周。  那小二与掌柜早已不见了踪影。  整个酒家中除了自己和华浓二人,就只剩下满厅倒地的军士。  “看来,这一场热闹是走不脱了……”  刘睿影自语道。  华浓也站起了身,好奇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们是死了吗?”  华浓问道。  他觉得人一旦躺下,不是睡觉就是死了。  但眼前的情况,这些人定然不是在睡觉,所以就一定是死了。  “不,他们还没死。但估计快了。”  刘睿影说道。  他把酒壶中剩下的酒一口气部喝完。  冰凉的口感让他的牙齿都有些打颤。  他着实是第一次喝这么冰凉的酒水。  看来这问题就出在这酒水上。  刘睿影缓缓走上前去。  那名校尉看到刘睿影,立即用刀指着他。  “我是中都查缉司天目省省旗!”  刘睿影自报了身份说道。  那校尉一听到查缉司三字,顿时放下了刀。  “省旗大人,救……救我!”  说完,他便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刘睿影摸了摸他们桌上的酒水。  却是温热的。  看来是被下了药。  药粉入酒,口感自然会有些不同。  但若是把酒烫过之后,一般人就尝不出这口感的些微差别了。  “哈哈哈!刘省旗!”  楼上雅间的门打开了。  人还未走下楼,声音便先传了出来。  在看到这些人是,他们身上的查缉司制服已然不见。  部都是一身便装,手上提着明晃晃的长刀。  “你们查缉司的制服是从哪里弄来的?”  刘睿影问道。  震北王域的事情与他无关。  但这些人竟然敢冒充查缉司之人,刘睿影却是就不得不管了。  “中都查缉司,这么大的名头!我们兄弟几个只是借来用用罢了。”  先前那名假冒的查缉司省着说道。  显然是这种人的头领。  “省着的名头肯定没有省旗的好用。”  刘睿影说道。  “没错,所以在下想和刘省旗借一样东西。”  那头领说道。  “借什么?”  刘睿影问道。  “只是这东西我接了,就没法还了。”  头领没有回答刘睿影的话,转而如此说道。  “我这副皮囊没想到还真值钱……要知道我已经三天没洗澡了!”  刘睿影笑了笑说道。  “有了你查缉司的名头,这天下之大我兄弟几人何处都可去得。”  头领说道。  “怕是还不止如此吧?”  刘睿影说道。  “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们兄弟几人都没读过书,而走万里路也得有本钱。”  头领说道。  “看来这些震北王域的军士,押送的就是你们的本钱了。”  刘睿影说道。  “没错!而且是整整四百万两现银!”  头领说道。  他语气颤抖。  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四百万两!  这想必是震北王域用来抵御草原王庭边关大军的饷银。  只不过刘睿影对眼前众人产生了非同寻常的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有如此胆魄精干冒充查缉司的人而劫夺饷银?  “你真的叫冬亦?”  刘睿影问道。  “那件衣服的主人叫冬亦。”  头领说道。  随后朝刘睿影扔过来一个被鲜血浸透的官凭。  刘睿影打开一看。  上面写着:中都查缉司,天目省省着,冬亦。  刘睿影看后,把这官凭小心翼翼的放到自己怀里。  随后闭上眼睛。  拿起先前那些震北王军士桌上的一壶酒,朝地上撒去。  虽然刘睿影并不认识这名叫做冬亦的省着。  但毕竟和他都隶属于中都查缉司。  也算的上是故人。  酒汤落地。  算是祭奠。刘睿影的手握在了剑柄上。  体内的大宗师法相一瞬间也来了精神。  在他体内的太上台上站了起来。  有些迫不及待的大战拳脚之状。  那头领看到刘睿影准备拔剑。  只是轻蔑的一笑。  他提起手中的刀。  刀锋瞬时闪动了几下。  刘睿影面前的酒壶就被整整齐齐的切成了三节。  继而他的目光也变得狠毒起来。  “华浓!”  刘睿影叫到。  华浓应声走上前来。  并没有答话。  “你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  刘睿影问道。  华浓很是认真的看了起来。  认真到那头领竟然都被盯的有些发毛,目光有些躲闪。  “我看出他想赌一把。”  华浓说道。  “他想赌什么?”  刘睿影问道。  “不知道。但我就看出他想赌。”  华浓摇了摇头说道。  “他是在赌命。”  刘睿影摇了摇头说道。  “谁的命?”  华浓问道。  “你我的,以及他自己和身后那群人的。”  刘睿影说道。  “不过既然要赌,自然得有些见证人。否则怎么才能算输赢?只可惜,唯一的见证们现在都睁不开眼睛了。”  刘睿影看着脚下躺着的横七竖八的震北王域军士说道。  “不需要见证。谁能走出这剑酒家的门,谁自然就赌赢了。”  头领说道。  这句话说完。  酒家里便安静的出奇。  就连门外的喧嚣也听不见了。  “你们这局,部的真大!”  刘睿影朝窗外看了一眼说道。  “我从来不相信什么空手套白狼。无本的生意,得到的痛快,丢掉的也痛快。”  头领说道。  “所以你不惜代价的,把整个镇子都布置好了?”  刘睿影问道。  “包括先前捡走你丢出窗外的那包糖炒栗子的小乞丐在内。”  头领说道。  “可惜了……”  刘睿影说道。  “可惜什么?”  头领问道。  “可惜了我那大半包糖炒栗子……本以为真能让那小乞丐开心上半时天,但估计他一进那胡同应该就随手扔掉了。”  刘睿影摇头叹惋的说道。  “你可以自己选个体面的死法。”  头领说道。  “体面的死法?只要是死哪里有体面的。”  刘睿影说道。  “况且你这刀虽然很快,但只凭切断酒瓶子的本事,还不足以让我引颈就戮。”  刘睿影接着说道。  “他的刀,很快?”  华浓突然问道。  “你看!”  刘睿影指着桌上断成三节的酒瓶对华浓说道。  华浓很是不屑。  但这一表情却是把那头领惹恼了。  “那我就先从你下手!”  那头领说道。  “切断酒瓶子,和切断脖子是不一样的。脊椎骨可是很坚强的地方。”  华浓不动声色的说道。  头领听到这句话。  却是稳了稳心神。  他看了看华浓不伦不类的打扮,又看了看他腰间的那把破剑。  瞬时刀光又是一闪。  华浓脖子上挂着的那串儿金珠随即断裂开来。  叮叮当当。  撒的满地都是。  “你为什么要斩断我的金珠?”  华浓说道。  走上前了几步。  “因为那离你的脖子最近。”  头领说道。  “离脖子再近,那也不是脖子。你若是想杀我,就该冲着我的脖子挥刀,不该斩断我的金珠。”  华浓说道。  刘睿影能感觉到华浓的愤怒。  这少年,就像是一座沉寂的火山。  平日里或许还有落雪,还会长满了树木。  可一旦爆发起来,便是千里之内,寸草不生。  “一串金珠罢了……没想到刘省旗的朋友竟然如此爱财!”  头领讥笑道。  “我是喜欢钱。但这串金珠我是要送给穷苦人的。这酒家里,没有穷苦人,可是你却把它打散了。”  华浓说道。  刘睿影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他自然是不惧这些人。  但他却想看看华浓会如何应对。  没想到华浓却是俯身蹲下,开始将那些金珠一颗一颗的捡起,装在口袋里。  那头领看着华浓捡金珠的样子,正欲挥刀斩下,却被刘睿影一剑挡住。  华浓却是丝毫不在意自己身后发生了什么。  已然小心翼翼的捡着金珠。  刘睿影挡下了头领的刀。  “既然你已经出了剑,那就别怪我让你死的不体面。”  头领说道。  刘睿影并不言语。  挺身一剑刺出。  这头领既然能杀的了查缉司的省着。  定然也是有真本事的。  他脚下步伐挪移。  躲开了刘睿影这一剑。  继而一掌拍出。  刘睿影避其锋芒。  这一掌却是打在了酒家大厅里的立柱上。  立柱中了一掌,轰然倒塌。  刘睿影面色一凝。  这头领的修为怕是已逼近了地宗境。  “这般好修为,为何不去做些正事?”  刘睿影问道。  “对我而言,这就是正事!”  此人说道。  他一把扯碎了自己的外袍。外袍之下竟然还有一身衣服。  只不过这身衣服,却是草原人的服饰。  “你们是草原王庭的人!”  刘睿影惊呼道。  现在一切的因果都能连贯起来了。  怪不得他们竟然敢截杀中都查缉司的省着。  因为他们本就不是五大王域的人。  而劫夺了震北王边军的军饷,自然会让边军军心动荡。  若是在动荡之际,草原王庭挥师进攻,那定然是边关不保。  震北王域的门户便被由此打通。  草原的狼骑们,就能长驱直入。  “在下草原王庭,右芦将军昂雄麾下,迎火部三部公,靖瑶。”  头领说道。  随即身后众人也都除去了王域衣衫。  露出了身上的草原服饰。  “你们草原,究竟要做什么?难道就不怕震北王上官姚旭和定西王霍望联手发兵,把你们狼王的头都斩下吗?”  刘睿影说道。  “哈哈哈!刘省旗,这话你说出来,怕是自己都不信吧。”  靖瑶大笑了三声说道。  刘睿影沉默了。  他知道靖瑶说的没错。  五大王域看似精诚团结。  实际上却是为了利益而争斗不休。  这靖瑶显然对此知之甚深。  若是真有外表看起来的那样团结的话。  早就先灭了草原王庭,再挥师南下一统蛮族部落。  但为何这么久以来,却迟迟没有动静?  还不就是因为利益分配始终没有商量好。  五王之间,谁不想多要些土地和钱粮?  既然谈不拢,那就干脆不谈。  否则就算是强行笼络在了一起,也会在即可间分崩离析。  想到这里刘睿影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觉得狼王明耀已经压制不住自己的野心和**了。  自己初到定西王域之时,恰巧碰上狼骑犯边。  虽然最后以处死贺友建而告终。  但草原王庭难道就不是将计就计?  现在定西王域倒是集结重兵在边关一带。  就连定西王霍望都率玄鸦军亲至集英镇一趟。  为的就是壮军心,安民心。  可是与草原接壤的王域,可不止定西王域一域。  震北王域也有千里边关和草原接壤。  不过震北王上官姚旭对于草原的态度向来柔和。  震北王域的边关,建立了无数的通商口岸。  草原的商人和震北王域的商队彼此往来不绝。  看似一派祥和。  但正是因为这样的祥和,才给了草原可趁之机。  若是今日刘睿影不是恰巧到这酒家打尖。  这四百万两军饷,岂不就是对草原拱手相送?  先前刘睿影出手,只是因为他们杀了查缉司的省着。  自己不能袖手旁观。  但是现在事情却是极为复杂起来。  不但牵扯上了查缉司。  还牵扯上了震北王域以及草原王庭。  事态已经远远超过他能处理的范畴。  不过当务之急,却是先要把这饷银保住。  虽然对方是迎火部的三部公。  但刘睿影却早已是今非昔比。  华浓已经捡起了他能看到的所有金珠。  数了数,却是好像还少了几颗。  “找不到的就别找了。”  刘睿影说道。  华浓虽然对眼前的局面没有任何理解。  但也能感觉扑面而来的冷峻与肃杀。  他也缓缓拔出了剑。  刘睿影还未反应过来。  华浓的剑已经刺向了靖瑶的咽喉。  但这一剑,却没有了往日的犀利。  却是被靖瑶横刀挡住。  虽然挡住了华浓的这一剑。  但靖瑶的眼中却满是不可思议。  他没有想到这少年竟然有如此快的剑。  而剑上的力度竟也是这般惊人!  已是让他的刀锋微微颤抖。  “你也是查缉司人吗?”  靖瑶问道。  他杀死的那个冬亦,本就是一个大腹便便的酒囊饭袋。  还未等自己动刀,却是就跪在自己面前哭爹喊娘的求饶。  所以他想当然的认为,这查缉司已经腐朽的不成体统。  却是没想到还还有如此英武的少年。  “我不是。”  华浓收回剑,摇了摇头说道。  显然,这一剑没有功成,  他受了不小的打击。  “但我马上就会是了!”  华浓接着说道。  眼中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一如他在山林中和野兽搏杀时一样。  既然一剑不成,那就再出一剑。  决计不可放弃。  因为放弃的后果只有一个。  那便是死亡。  华浓觉得山林外的世界很奇妙。  奇妙到他以前想破脑袋都想不到。  所以他还舍不得死。  况且,他还欠了刘睿影二十两银子。  这笔债不还完,他又怎么能死?  可是就在他又要出第二剑的时候,刘睿影却挡在了他的身前。  “你去后面,看着那些饷银。记住,总共有十八口箱子,每口箱子上都贴着十字封条。除了我以外,无论谁靠近了那些饷银,你都可以出剑。”  刘睿影说道。  华浓点了点头。  收了剑往酒家后方走去。  路上他又看到了一颗先前没有发现的金珠。  捡起之后,照例装在了兜里。  刘睿影一直看到华浓的身影从酒家的后窗翻出去。  这才回头直视着靖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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