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凉回道:"高清已经不能算是蛇堂的人,他现在是大公子的随伺,要损失也是大公子的损失。" 的确,高清名义上已经不算是蛇堂的人,这点所有人都清楚。 "这下恐怕广烨跟傅白要发火了。"萧子荆道。 宁均斌讥笑道:"发火有用吗!无凭无据的,就算是傅白也没办法,除非能找到证据,证明高清不是水匪杀的,不过等到人过去,什么证据也没了。" 萧子荆道:"广烨再怎么说也是帮主的大儿子,他的人就这么没了,狮堂总要有个交代吧!" 宁均斌道:’要交代什么?广烨都已经离了帮里的权力核心,讲难听点就是手上没兵,没权没势谁还会看重你,就算是帮主大儿子又能怎样,人啊!现实得很,你说对不对,莫野!" 丁莫野没意料宁均斌将问题丢给自己,只能先回道:"是的,均斌舅舅说的是。" 听两人的对话,虽然没有明指是谁害死高清,可是每句话都暗指狮堂,重点又讲明老大目前无权无势,狮堂就敢暗中针对老大,这是不是也提醒自己目前也正是同样处境。 在深思下去,紫金帮一向最恨暗杀与背地下黑手,不管是不是狮堂下的黑手,这一次的动静引发许多不好的联想,会不会进而破坏了默认的规矩,将这些手段堂而化之。如果真是这样,那帮内的争斗将会更加黑暗,更加的不可控制,危险性也将急遽升高。 此时,窗户透进了一股冷风,将蜡烛吹得摇曳,四人的身影被蜡烛照得不断交错晃动着,丁莫野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萧子荆突然叹道:"唉!莫野也跟现在的广烨一样,只有个虚名,手上没有任何真正权势。别看蛇堂、鹰堂表面支持,真要遇到像高清这种情形,人家可不认为蛇堂、鹰堂会替你出头,想对你不利,都不需要太过顾忌。" 宁均斌立刻接道:"所以莫野是表面风光,其实处处危机。 沈凉哈哈地笑着,以玩笑的口吻道:"两位舵主说得严重了,好像小公子立马就要遭到不测。小公子一不争二不抢,没人会无聊的把小公子当成针对的对象,小公子,你说是不是。" 丁莫野连忙回道:"是啊,我哪有资格被人针对。" 沈凉的话提醒了他,要是不想被人针对,就应该更加低调点,要不是看家的那几天出了点风头,可能会重点关注自己的,也就是老二、老三等少数几人。 而前几天豹堂、狮堂都派人到南京与自己交好,来象堂又以超高规格接待,看来自己过分高调,惹得太多人关注。还好的是四堂都是示好,还没有针对的意思与动作。 萧子荆道:"莫野现在在帮里算是一号人物,只是没有相对的实力而已。" "可惜的是总堂有文彦跟天生在,莫野想拿到真正的权力,并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宁均斌深深叹气说道。 丁莫野从两人话中似乎感到有迫切的危机,正想回话,却听沈凉道:"小公子年纪还轻,现在给他太大的权力不是好事,帮主与文彦、天生堂主对小公子自有规划,就不劳象堂跟两位舵主费心了。" 沈凉的话等于堵住两人再往下说。 宁均斌也不介意,还是微笑着道:"莫野就是因为年纪轻,培养才要趁早,我不过是好心提醒罢了,沈舵主想多了。"又对丁莫野道:"别忘了晚上三娘家宴,到时候我派人接你过去。" 话说完起身先离开议事厅。 萧子荆道:"莫野昨天喝多了,中午我们就在堂口简单吃点,晚上你三娘家宴,少不得也要喝点。" 丁莫野回道:"甚好,甚好。"他不久前才刚吃过早饭,现在一点都不饿,却是只想快点离开这间议事厅,里面的气氛太沉闷了。 在象堂食堂里简单的吃过午饭后,沈凉便提议说要上街走走,萧子荆事多无法陪同,要给两人派向导,被沈凉拒绝。萧子荆知道沈凉对扬州不陌生,不再坚持,于是两人自行出了象堂。 一路行走,丁莫野这时也没心情感受扬州的繁华,整个心思都被上午萧子荆与宁均斌的话,弄得疑虑重重,不停思索着。 沈凉这时找了间热闹的茶楼进入,在二楼临窗处寻了个位子坐下,点了壶六安瓜片。 却见到一名熟识之人送了茶上来,是昨天在象堂见过与李执事议事的李老板,没想到随便在路边找的一间茶楼,却是李老板开的永福楼。 李老板放下了茶壶与杯子,又拿了七八样糕点茶食,谄媚的说道:"小公子,这些糕点茶食是小店特别招待,都是店里自己做的,你尝尝合不合您口味。" 丁莫野现在满怀心事,也没兴致搭理他,挥挥手道:"行了,感谢李老板,东西留下就好。" 李老板知道这种大人物没功夫理会自己,自己亲自送茶送点心,无非只是想混个脸熟,见小公子还记得自己,笑着说道:"小公子要是还有什么需要的,您叫一声就好,不打扰两位,请慢用。"话说完便下楼去了。 沈凉将瓷壶中茶水倒满了两个小茶杯中,对尤是心事重重的丁莫野道:"尝尝这个茶,真正上品的六安瓜片都在扬州,小公子知道为什么吗?" 丁莫野摇头表示不知,拿起杯子轻抿一口。 沈凉道:"扬州是盐运中心,全国一半人吃的盐都是从这里出的,所以扬州最有钱的就是盐商。" 丁莫野自然知道盐商有钱,象堂的萧家就是扬州最大的盐商,不过不知道喝的六安瓜片跟盐商又有什么关联。 只听沈凉继续说道:"盐商中有一股很大的势力是徽商,他们除了贩盐外还承揽了盐运,就算象堂在扬州势力滔天,也无法一手遮天把所有好处都揽了,所以就给了徽商很大的回转空间。小公子,说到徽商你能想到什么吗!" 说到徽商自然指的是安徽的商人,丁莫野心念电转,当下就有了明悟,道:"凉哥你说的是狮堂。" 沈凉点头道:"小公子心果然思细密,难怪象堂那么看中。"不着痕迹地捧了丁莫野一把,又道:"徽商背后就是狮堂,要不是有狮堂跟都转运盐史司撑腰,象堂也不可能放出那么大的份额给徽商,所以狮堂等于是在象堂的口袋里掏钱。" 丁莫野立刻意会,道:"所以象堂跟狮堂面合心不合,凉哥的意思是象堂想将高清的祸水引向狮堂,要透过我们把话传回总堂,传给傅叔跟大哥。" 沈凉道:"这只是我的猜想,高清的死应该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早上我去了趟鹰堂分处,了解了些情况,林凯已经动身去了泸州,要是能查出些什么,也是留给文彦堂主跟天生堂主伤脑筋去。" 丁莫野许久没见到林凯,一起来到南京,林凯就被罗叔派了出去,这时听到他的消息,凯哥的精明干练他深有印象,说道:"希望凯哥去了能查出点什么。" "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沈凉道:"刚刚萧子荆跟宁均斌不会无缘无故的怂恿你去争取权力,可能还有其他盘算。 对于这点丁莫野却是无所谓的说道:"我就一个义子而已,帮里的权力再怎么分配也轮不到我,或许以后等我年纪大点或是武功有成,义父最多给我一个堂口玩玩也就到头了。" 他只想更低调点,也清楚有了权力,四堂如果拉拢不成,恐怕就不见得跟自己好好说话,要是明着夹枪带棍,暗地刀来剑来,自己这个小身子板,经不起人家折腾的。 他更没不好提当初义父要他来当搅屎棍,说出去真不好听。 沈凉想了想丁莫野说得也有道理,他的义子身分确实没有太多实质益处,帮主有四个儿子,虽说二公子、三公子相互不服内斗,但等到下任帮主位置尘埃落定,事情也就告一段落,帮主义子反而是个尴尬身分。 但他又觉得象堂不会看不清处情势,莫名其妙地拉拢、怂恿,正思索间,却见窗外一行打着镖旗推着镖车中有一人十分面熟,说道:"小公子你看看楼下镖队中有个人是不是你认识的。" 丁莫野转头顺着沈凉眼光看去,见长城镖局的镖旗随风飘扬,旁边一人正是许久不见的阙亨。 自上次随着镖局出镖后就没再见过阙亨,这下见到惊喜地叫道:"阙哥,阙哥。" 阙亨听到叫声,抬头见到丁莫野,也用力地挥手打着招呼,吩咐镖队在茶楼停下,领着几个人上了二楼,见到丁莫野与沈凉,首先对沈凉恭敬抱拳道:"沈舵主。"然后才高兴地对丁莫野道:"你怎么在扬州,我还想过两天经过南京要打听一下你呢!" 丁莫野回道:"刚好来扬州办点事,明天就回南京,见阙亨一行五人,地方不够坐,便对一旁的店小二道:"换个大点的位置,有厢房最好。" 李老板有特别交代丁莫野身分,店小二不敢怠慢,忙上前道:"三楼有上好的厢房,要不小公子您请上三楼。" 众人上到三楼,一进厢房却是富丽堂皇,不象是茶楼该有的装潢,反倒象是酒楼、青楼。精致的雕花装饰,绚丽的布幔为帘,一张竹根雕的茶桌,数个木根雕的圆凳。 阙亨一行人都是穷镖师,出镖能找便宜就找便宜休息吃住,从没进过如此这般地方,都是惊讶连连,大呼小叫。 沈凉与阙亨算是旧识,当初去武侯帮救人时就已见过,见众人惊讶,解释道:"扬州多暴发户,不够奢华的地方不进,有这种装潢不足为奇。" 丁莫野对店小二道:"有什么吃得喝的都拿上来。" 众人坐定,几个镖师还意犹未尽摸着腚下形象各异的凳子,丁莫野问道:"阙哥怎么没去镇南反而进了长城镖局。" 阙亨能再见到丁莫野心情十分的很,笑着说道:"自你跟七英会发话说不想见到宁远镖局,宁远就开不下去,一众镖头镖师都赶着往镇南挤,哪还轮得到我,幸好钱叔来长城做了副总镖头,赏了我口饭吃,才不至于饿死啊!这几位都是我们镖局的镖师。" 丁莫野对宁远镖局的遭遇没有任何怜悯,都是总镖头自作自受,当时他只想为难镖局,七英会秦同开口才是造成宁远开不下去的主因。 将镖师一一介绍给丁莫野与沈凉认识。丁莫野了解江湖人脉的重要,虽然眼前都是微不足道的镖师,但他还是认真仔细地记下几人姓名,客客气气地打着招呼。 众镖师已经听阙亨说过,这是鼎鼎大名的紫金帮帮主义子与蛇堂舵主,身分地位惊人,都是恭敬异常,不敢造次。 丁莫野都快忘了当时对宁远镖局说过的话,离开洛阳也不过几个月时间,但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好久,不禁感叹道:"看样子洛阳是物是人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