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人什么路数?” 他心底闪过了一丝疑惑。 可这时,就听到一个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响起: “刚才那诗,是你念的?” 李臻一愣…… 可壮汉见他发愣,沉声说道: “大人在问你话!速速回答!” 李臻瞄了他一眼。 抱拳拱手: “回这位大人,是贫道。” “可有出处?” “《西江月·道德三皇五帝》。” “西江月……?” 声音传出,透露着一股子疑惑。 李臻点点头: “回大人,此乃定场诗,用作说评书开场压言之用。” “说……评书?” “不错。” “说什么?评又什么?” 听到这话,李臻面露正色,沉声说道: “说的是天地人神鬼,评的是仁义礼智信。” “哈~这倒奇了,看你这模样乃是方外之人罢?不回山门之中好好钻研那长生久视之典,竟然大言不惭敢论书圣人之言?“ 狐裘大人嗤笑了一声,可李臻却并没生气,只是面带微笑反问了一句: “长生于我何用?” “大胆!” 这话一出口,那薛将军顿时虎目圆睁,虽没有武器,可一股隐有铁锈之味的惨烈杀气却扑面而来。 吹动着李臻那破道袍无风自摆。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抬了起来。 细长,白皙,在门口那阳光之下似乎散发着某种光泽一般。 看的人目眩神迷。 制止住了欲上前一步的薛将军,这人似乎对李臻来了兴趣,问道: “你可知,皇帝陛下亦在追求长生?” “知道。“ “那你又可知,天下道门为皇帝陛下炼制长生丹药是煞费苦心?” “呃……这倒不知。” 李臻倒也没说谎。 见他神色坦诚,这人的手重新回到了狐裘之中,声音传来: “那这倒是有趣,你个道士不去追求长生,却在这酒肆之中妄言,不求长生……你修道求的是什么?” “唔……” 还别说,这话还真问道点子上了。 李臻沉默了下来。 而那人也不催促。 约莫过了三息的时间,忽然,这一屋子人都看到这个牛鼻子脸上露出了一种……很清爽干净的笑容。 只是看一眼便让人心生好感。 “这位大人,如果真要问贫道修的是什么……其实贫道也不知道。但若真要说,贫道修的……便是这顺心意吧。” “顺心意?” “诚然,顺心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这狐裘之人狂笑起来,笑声激荡,竟惹得整间屋子似乎都在震颤一般。 “好好好,好个顺心意,哈哈哈哈……罢、罢、罢。” 他连说三个罢字,问道: “道士,你刚才说你说的是甚?评的又是甚?” “说的天地人神鬼,评的仁义礼智信。” “好,那我今日便要听听,你这所谓的……说评书,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小二,上酒!” 说完,他没去楼上,而是就这么坐在了最靠近李臻的这张桌子前。 没摘斗笠,可坐的却非常直。 而那位薛将军在看了李臻两眼后,对着那伙子摆摆手,同时说道: “闲杂人等……” “无妨。” 话还没说完,这狐裘又开口了: “一桌一壶酒,没听这道士说么?诸位保家卫国,难得休憩之日。今日便与尔等同乐!薛将军,请。” 听到这话,薛将军也不敢反驳,恭声答道: “谢大人。” 而等他落座后,这人便催促了一句: “道士,开始吧。” “……” 李臻看了他一眼,却没直接落座,而是扭头对店小二说道: “上了菜,去通知曲掌柜,今日有贵客临门,速速过来招待。” “……诶!” 店小二快步朝着后厨跑去。 李臻这才重新坐下,环视众人,目光落在了那俩昨日的闲汉身上,不紧不慢的说道: “虽然昨天已经说了一段儿,但今儿个来的可是贵客,若听不清此中故事可不好了。所以……二位,酒呢,慢慢喝。道士我啊,从头给各位说。” “……” 听到这话,狐裘大人扭头看了那一桌的俩人。 给俩人看的是战战兢兢,想走又不敢走。 而李臻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继续说道: “今儿个说这故事呢,有点奇。一共九头十三命,唤作:《九头案》!” …… “哈哈,兄弟,你瞧,这孙子大冷天连个厚衣服都没有,上哪来的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骑虎难下!……马三儿心说大哥,他还踩个王八呢……” “哈哈哈哈哈哈……” “让我还钱呐,也不难。我家有二亩蒿子园。待等蒿子长成了树,片成木板做成了船。苏杭二州游上五千年,游到钉糟木头烂。钉子挂在路边上,挂上羊毛擀成了毡。把这毡子卖了钱,我在与你~把钱还!……马三儿直接站了起来:我去你舅舅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 “把我的帽子!还我!” “嘶~~~~” 原本,因为这二位大老爷的到来,酒肆的气氛是有些紧绷的。 可随着《九头案》这本书开说了,马三儿的故事是一点点的丝丝入扣一般,沁入到了众人的心头缝里面。 气氛也就逐渐活络开了。 一开始,大家还不敢笑,只能憋着来。 可这狐裘之人听着好笑,一边笑一边拍桌子,端是一个狂放。 他这么一带头,这伙子边军见将军也没动静……逐渐也放开了。 然后……当他们听到了马三儿家房门被敲响,屋外传来个“帽子还我”的动静时,通通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听到了这,连那位薛将军那似铁的面容也不免抽动了一丝。 “马三儿伸手拿起来,顺着门缝往外一丢……给你!” “当啷……” 一位军爷的手里酒杯没拿稳,砸桌子上了。 这一声可是把大家伙都吓一跳,那大爷似乎也不好意思,赶紧捂住了杯子。 而众人的脑袋不约而同的重新落在了李臻身上。 “这人啊,就瘫地上了。浑身的冷汗不断!喘了好一会,听外边儿没动静了。悄悄的开一门缝……” 众人看着李臻的头左摇右摆的在那窥视,一颗心也跟着他的表情在那走。 “没人。马三儿拎着刀,在那门口:谁啊?!谁!!……嚷嚷了好几声,没人应声。这算踏实下来了……呼……” 他长出了一口气。 一口气说了半个时辰,看着同样心底松了口气模样的众人,他端起了茶杯……嗯? 低头看了一眼。 陶碗里是晶莹翠绿的茶叶。 他心里一笑。 这待遇,是越来越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