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 “呜~~~~~” 号角声低沉响起。 在彭城百官的恭送之下,大船即将拔锚,重新起航。 这会儿,是逆风。 按照道理来讲,那三千殿脚女该身穿白衣,身背纤绳拉着大船逆风前进的。 但并没有。 因为今天的陛下想试试新东西。 “吱嘎吱嘎吱嘎……” 铁链船锚在船夫拧动的绞盘中缓缓升起,同时,龙船周身那密密麻麻的血楠纹路之中,有着一抹流光溢彩在游荡。 船身开始在水面上下沉浮,给人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就像是一只浮潜在水中的巨兽,呼吸之间,好似准备着什么。 而就在这时,码头官道旁忽然有马蹄声响起。 守备在彭城沿路街道的官兵立刻警惕起来,可当他们看到那纵马疾驰的灰衣人影时,原本警惕的神色却消失不见。 根本都不阻拦,甚至连码头下面相送的官员们都让开了道路。 任凭那灰衣人疾驰到码头尽头,拉扯缰绳! 战马嘶鸣,前蹄高台之下,他袍下猛然抖出来一把造型精巧的弩箭,对准了大船之上。 “嗖!” 急促响亮的破风呼哨声响起。 飞到大船之前时,凭空爆裂。 “啪!” 船上即刻出现了几个内侍,神色警惕。 可看到那灰袍人后,却没有说什么。 接着,薛如龙的身影出现在甲板之上。 灰袍人看到薛如龙的瞬间,手中的弩箭一收,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约有擀面杖粗细的竹筒,以一种巧妙的手法掷出,直接朝着薛如龙飞了过来。 汉子准确无误的接住,对灰袍人影点点头后,便消失了。 而灰袍人策马便走,丝毫不多留一刻。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码头的时候,终于,那船锚拔出。 只见这龙船之上的流光溢彩瞬间消失,大船船头向下一压,阵阵水浪朝着两边拍卷而来。 有来不及躲避的众人被拍了一脸。 等擦干了脸上的河水向前看去时,却见龙船已经在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下,沿着水道逆风而去。 简直是神鬼莫测的力量。 …… “大人。” 把竹筒递给了在船舱之中静坐的女子,薛如龙说道: “刚刚送过来的情报。” 女子接过,看了看竹筒后,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把也不知是削肉还是干嘛的小刀,在竹筒下面某个部位一捅,抽刀后,把刀口对准了喝茶的杯子。 很快,一股颜色微黄,带着刺鼻味道的液体流了出来。 接着与空气一接触,便迅速凝固了。 女子把那凝固的液体连同杯子一同丢到了窗外。 随着后面的船只经过,几条死鱼浮了上来。 这是百骑司的保密方法,每个竹筒里都有这种液体,若打开情报之前不提前让液体流出,那么在竹筒开启的瞬间,接触空气凝固的微黄液体便会与里面的另外一种液体相互融合。 把里面的东西腐蚀殆尽。 这是为了别人截取情报后留的保险。 拧开了竹筒,两卷纸掉了出来。 女子分别开启后看了看,递给了薛如龙。 薛如龙看完后,眉头一皱。 这三份情报,一份是出自东宫。 一份是朝堂之上的朝政纪录。 而另一份,则是出自洛阳。 虽然中心主旨都相同,但里面的内容却有些出入。 东宫的情报,是由红缨所写。 而洛阳这份情报,是由安排在大臣们家里的内应所书。 情报纪录的不算很详细,但有一条却与红缨所书的情报对的上。 “左丞拜访礼部尚书崔中方,对方言称身体不适,并未接见。” 在对照上那份朝堂纪录…… 女子想了想,说道: “交给陛下吧。” “是。” 薛如龙点头,收起了那份朝堂纪录与出自洛阳的情报,走了出去。 终于红缨那份情报…… 自然是不可能交的。 否则,若让人知道连“自己家”都有眼睛,那不糟糕了? 接着,女子开始磨墨书写。 很快薛如龙回来,进屋后说道: “已经交给大监了。” “嗯……” 女子应了一声,口中说道: “这封信,发出去,让咱们的人盯住卢家与崔家,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可她却在指着桌子上的一张字条,字条上面写道: “给家里捎一份,下次停船,我要看到那个道士的消息。” 薛如龙点头: “是。” 仔细的卷起了字条,装进了一个小小的竹筒里,又把这封信卷好,装进了大竹筒里,他快步走了出去。 当着内侍与守卫的军卒的面,他来到了甲板之上。 甲板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放着一个木桶。 他走上前去打开,一股熏天的臭味传出。 可汉子却丝毫没有什么嫌弃之意,只是从里面捞出来了一个血粼粼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 掏出竹筒,缠上一根细绳。 接着,他对着这血腥的玩意开始吹气。 一口气下去,这东西迅速鼓胀! 两口气就成了一个充满空气的球。 竟然是猪的尿脬。 不嫌脏,吹满气,绑好细绳,连带着竹筒一起,他朝着远离岸边的水面上丢了过去。 丢完就走。 这东西腥味臭味太浓,得去拿酒洗一洗才能去除干净异味。 而全程,他都没避讳任何人。 反倒是这些官兵、内侍、宫女全都本能的扭开了头,尽量让自己不去看这位薛大人做了什么…… 很快,大船沿途经过。 一艘小船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那漂浮在水面的猪尿脬处,捞起之后,把竹筒收进怀里,径直离开了。 …… “爹,你找我?” 中午,大军生火灶饭。 听到了传唤而来的李世民看着坐在火堆前正吃饭的李渊,躬身问道。 李渊刚好也吃完了饭,对儿子点点头后,直接起身,朝着不远处的那条河走了过去。 昨夜又下了雨,走了一上午,他的战马身上很脏。 得清洗一下。 李世民一愣,但眼力见还是有的,见爹去牵马,他就赶紧翻出来了板刷、抹布跟了上去。 河流前滩处。 李渊用抹布把战马最脏的后腿都用水浸湿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想让你去河东。” “……” 李世民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 “可是阿姐……” 李渊没接茬,而是伸手。 李世民赶紧递过去了板刷。 “飒飒”的刷毛声响起,李渊一边刷毛,一边说道: “你虽通军略,可政事终究比你大哥差了一些。而河东需要的是军略,太原那边形势复杂,你大哥跟我去太原反倒合适一些。” “这……” 见儿子还犹豫,李渊继续说道: “这次,我不会给你许多兵马,抚慰大使之位,对于河东而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人,咱们已经杀了一茬了,你在重兵压过去,反倒有些不好。所以,我只给你一千兵马,下午你领这一千军卒出发河津。到了河津之后,一应事物自行决断,但有一点……” 他扭身,语气郑重: “盐。” “……” “于栝的火玉矿盐对咱们无用,但虞乡、桑泉之地的盐却是兵马必备之物。你到那边之后,要保证盐道不断就可以了。这就是你的任务,明白了么?” 李世民想了想,点点头: “孩儿明白了。其他之事一概不管,只需稳定盐路即可……那爹爹到了太原是不是也要派商队过来?可要我提前打探清楚盐价?孩儿担心,若是盐价太高,一方面会靡费钱财。而另一方面,若盐价上涨,这河东附近几个郡县的百姓也会受此拖累……要不,爹在多给我两千兵卒如何,手里握着兵,至少,孩儿能让他们不敢狮子大开口!稳定住盐价!“ “盐价无需你来稳定。河东的盐矿皆是世家把持,你觉得三千兵卒会让他们低头?” “……” 听到爹的话,李世民眉头皱了起来。 接着李渊继续说道: “盐价的事,你无需担心。终归,咱们要盐,他们也不会拿出来和卖给别人一样的价格。肯定公道就是了。” “……” 李世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但他却并没有反驳,只是点点头: “那孩儿知晓了。” “嗯。” 李渊应声,可似乎又有些不放心,再次说道: “到了河东,只要维持住盐道即可,其他的事情,不管是世家还是其他,无需理会。现在这个时候,咱们有动作就会引起别人的猜忌,所以,宜静不宜动,切记,切记。” “是,孩儿明白……那元霸……” “元霸跟着我。” “呃……” 见爹爹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李世民最后也只能点点头: “是,孩儿明白了。” 片刻后。 一千骑着飞马城上好坐骑的军卒,在青年将领的带领下,脱离了队伍,朝着河东的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