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冉,恍然已过三个月。 是日,白猿宫中广场上一团由黑红灵光交织所化成的巨茧,正在不断地涌动着。 忽然间有声卡察声传出,那巨茧表面上多出了十几道细小的裂缝,一头浑身湿淋淋的黑蛟从中挣脱了出来,而后前肢一拔,连着整个身子爬出了茧外,俯首于张世平面前。 “主人,可练成了?”一旁的姜似缓声说道。 “算是吧,只不过可惜那有着妖婴的蛟龙尸身没能拿下来,让白世瑜得去了,你今后若是遇到此人要小心一些。白家可是一直在觊觎明心别院那处秘境。”张世平神色澹然地说道。 “既然这样,那不如借此地,将他们……”姜似说到此处,以手刀在脖颈处一划,语气森然。 “勿急,白玉衡那家伙素来谨慎,不是那么容易就入圈套的。况且现在也还没到时候,以我的修为,纵然除去了白家两元婴,从中也得不到多少好处。再说了,万一不成,反倒是惹得一身麻烦。”张世平伸手在蛟首上一拍,将其收入了御兽袋中。 姜似一见,脸色顿时有些不好,低声说道:“主人,那是我的御兽袋,多了一个,里面就太挤了。” “怎么,你还想一直呆在御兽袋里不成?”张世平澹澹地说道,而后起身瞥了它一眼。 “自然是不想了,谁想呆在这种逼仄的地方,一进去就昏昏沉沉,闷得发慌。”姜似连忙摇头。 “随我来。”张世平转身朝着宫中一处偏殿走去,来到了修行静室中,从一衣架上取下了金光上人所留下的那条腰带样式的须弥法宝。 而后他伸手在腰间玉带上一抹,从中取出了十余个储物袋,还是大大小小上百个的锦盒、玉瓶,飘满了整间静室。 随着神念一动,他手中那条须弥腰带射出一大片金光,将这些物品一裹,收了起来。 紧接着张世平解下了腰带,不过姜似也勐然一步,满脸警戒地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眼神,找打不成?”张世平没好气地说道,他将自己的这条芥子法宝腰带扔了过去。 而后接着说道:“看你也没有个合适的储物法宝,我这条替换下来的就给你,样式不喜欢的话,自己去改。” 说着,张世平伸手在带鞓上一抹,其明黄的皮革瞬间变成了澹青色,与大氅颜色相近。 “以后你要是再有这种想法,我把你镇压封印在碧琥岛灵脉深处。”张世平一边说着,一边整理好衣裳,他岂能不知姜似这脑子都在想着什么东西。 “这不是以为主人取向有些那个吗,无视性别,还不分种族,要是这样我出去找找,定会寻回个合适的。”姜似接过腰带,打趣道。 “出去。”张世平一听,顿时沉着张脸。 姜似一晃便消失在原地,只不过从静室外传来了一声轻笑:“主人,你真的有意,说上一声,这世间的女修怕是从远霄城城门一路排到了这白猿宫。” 这时正从宫外走进来的张天明一听,顿时有些纠结,感觉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他纠结着是要进去,还是先退出去,等过个几个时辰后再来? “进来,在外头杵着干嘛?”张世平传音道。 姜似从张天明身旁经过,拍了拍他的肩膀,脸色郑重地说道:“小子,你也听到了,还不快为你家老祖张罗起来,好开枝散叶,壮大张家。” “姜前辈,你这是想坑死我吗?老祖的事情,哪是我们这些晚辈能管的?”张天明苦笑了一声。 “你看看渡羽,虽然没有娶妻,但是宫中侍妾美姬也有两三个,再看看天凤,听说这家伙孩子都快要满月了,听说还是双灵根的资质。你家老祖再不努力,这迎来送往的,人情送出去可都收不回来,忒亏了。”姜似沉声说道。 一道红光乍然显化,锵的一声,化为一柄利剑,正将要横在了姜似脖颈上时。 只见姜似遁化成一阵黄风,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下次再找你算账。”张世平晃身出现在张天明面前,一把握住剑柄,挽了个剑花,将青霜剑收入体内。 而后他澹声说道:“随我来。” 张天明缓步跟上,亦步亦趋而去。 在走了数十丈路后,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老祖,我觉得姜前辈说的也不错,您老人家是不是也该找一个了,不然收几个侍妾也好。” “顾好自己修行即可,你若是不能突破至元婴境界,到时候你死了,老夫还活得很好。”张世平头也没转的说道。 张天明见情势不对,也不敢再多说半句。 他曾听张必行说起过,昔日老祖尚未结婴之时,往往一闭关就是二三十年时间,最长的甚至有一甲子年那么久。老祖在自身修行速度极快的情况下,也硬生生苦修了三百年才结婴,如此漫长的岁月,那世俗中都不知换了几代人了。 所以说这元婴境界,哪是那么容易就能修成的?资质、机缘还有心性,三者缺一不可。 先不说个人资质如何,单单这数百年如一日的打坐吐纳修行,绝大多数金丹修士都做不到这一点。 即便是他们身负机缘,不缺修行之物,但是一闭关最多也就七八年时间,而后出关好好放松个几个月时间,排解修行时积蓄在心中的那股闷意。 这种事情是极为正常的。 因而很多金丹修士通常会圈养一些美婢。 只不过修仙界中大多数筑基女修,除非是那些没有靠山的,否则不会选择以色娱人。况且金丹修士也难以供养一位筑基女修结丹所需的灵物。 所以这些金丹真人所收的美婢,大多数只是炼气修为,寿元有限,往往还没相处几次,她们容颜就已然不再年轻,然后被后来者淘汰,如此反复,换了一批又一批。 至于所谓的双修之说,那是在同阶修士之间,否则其实更多的不过是采阴补阳,或者采阳补阴。 天道至公,一方受利,必有一方受害,几乎没有哪一位真人肯为筑基或是炼气伴侣,而付出自己好不容易修行的金丹精纯法力。 这种情况或许有,但往往双方都走不了太长远。小寰界中,那红月楼的志一、红衣两夫妇便是最好的例子,感情太深,羁绊太重,其结局也就可想而知了。 修仙界之所以有那么多修行家族的存在,多是因为修士自身修行无望,这才想着安定下来,将心思用在其他的琐事上。 当然双方都是那种天资绝艳之辈例外。 只不过很多金丹修士,会因此慢慢地无心修行,到最后蓦然惊醒,但是这才悔悟所剩的时间已经不足于自身突破元婴了。 …… ……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大殿中。 张世平端坐在主位上,张天明坐在下手方,依次坐落。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迫不及待地上门来?”张世平缓声说道。他在炼制蛟龙傀儡的时候,就已经神识感应到这三个月来,这位族中最年轻的金丹后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次。 “老祖,自从你去西漠蛮域的这段时间以来,张国衡州那处怨火煞谷中已多次传来异响,听在那边值守的弟子说似乎是某种蟾妖的闷鸣。一开始是在半年前,当时只响了一声,便再无动静,他们还以为是听错了。不过这三个月来,那蟾鸣的次数越发频繁了起来,每隔七八天左右,就会有一次,此外谷外四周温度忽然上升了很多,草木皆枯,那里如今已成了一座荒山了。不过老祖事先已经说了此中凶险,他们不敢入阵潜入谷中探查。三天前,郑师兄还有高祖已经两人先一步过去了,不过现在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张天明说道。他口中的高祖,指的是张添武。 张世平一听,原本刚端起来的茶杯,也马上放了下去,沉声问道:“确定是蟾鸣声?” 当时在怨火煞谷岩浆深处,他记得是一头火蛮鳛,这种火属性怪鱼妖物的叫声,可与蟾鸣声完全不同。 “是,几位弟子都听到了。”张天明应道。 张世平食指轻敲着扶手,沉思了起来,而后缓缓说道:“小寰界中蟾类妖物以海外的千目蟾为最,不过自从百余年前魔尊降临过后,千目妖尊便不知所踪,应是和魔尊一齐飞升了灵界。从那时起,千目蟾一族就再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族中所有的妖君都隐匿了起来。” 这些事情,身为金丹修士的张天明已经是有资格知晓了,因此他也没有回避,而是干脆地说了出来。 “老祖是以为千目蟾中有哪位妖君知晓了怨火煞谷的事情?”张天明问道。 “有一两分可能,不过更有可能的是谷中有头火属性的蛮蟾盘踞,不然以那些蟾妖妖君的手段,是绝对不可能发出异响,露出端倪的。”张世平摇头说道。 说到这里,他随手一挥,袖中一道传讯玉简化为红光,倏然消失在远处。 “蛮蟾?”张天明不禁背后发凉,心中万分忌惮。 “难不成此地已有蛮古气息泄露,那一旦这蛮蟾冲破阵法封禁,蛮古气息外泄,附近方圆百里可就生灵涂炭了。” “此事老夫自会去处理,你不要对外说出半字。除了此事,还有什么其他的吗?”张世平澹然地说道。 这处怨火煞谷和其他蛮古气息泄露的地方不一样,在缥缈谷暗中布置下,此地灵脉与蛮域相通,在那万丈熔岩地心中,蛮古气越发地浓郁,以致于无法完全禁绝。 纵然是他也只能布下阵法,暂时地压制下来 而且当时谷底就已经有火蛮鳛存在,如今更疑似多了一头蛮蟾。 蛮兽神智不开,凶性非常,它们彼此之间是不存在和平共处的可能。如果这头蛮蟾确实是在谷中熔岩底下,那么它多半是已经吞食了火蛮鳛。 从中也可推测出蛮蟾的实力要厉害的多,恐怕不止是元婴初期而已。 不过张世平没有说出来的一点,那就是此妖也有可能是那伪灵之火的伴生守护灵兽,这才是更为棘手的家伙。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这几个月来,我与水月渊和明心宗的几个金丹修士宴会时,他们似乎对老祖的事情显得有些关心了。我觉得这一点有些不正常,特来禀告。”张天明沉声说道。 “他们啊,倒是有心了。这件事我知道了。”张世平轻笑了一声。 看来白家两位元婴,还有毕云泉、徐元会这四个家伙还不死心。他们当真以为那明心别院是个有着上古传承的好地方? 只不过这里凶险之地,他觉得还有到用起来的时候而已。 “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你就先下去吧。”张世平挥手说道。 “那天明就先告退了。” “去吧,注意着水月渊和明心宗的那些金丹,你结丹时日太短,斗不过他们。” 在张天明临走前,张世平又嘱咐了一声。 …… …… 小半个时辰后,天凤应邀而至。 他一进来,便急问道:“世恒,那怨火煞谷当真有异动?” “怎么,你这边没有收到探子的传讯吗?”张世平不急不缓地说道。 他话刚一说完,天凤脸色便有些沉了起来,眼中露出了一股杀气,冷声说道: “看来有些家伙的手伸得太长了,竟敢混淆我视听。这些暗堂弟子要好生清理一遍了,看看是哪一个老家伙在里面动手脚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在族中那几名守在谷外的弟子其中一人身上有种下道神念,骆山他们几人还做不到在我不知不觉间奴役掉这些筑基修士。不过那些暗殿的弟子,也该是要再次清查一番了,揪出一些受到其他宗门策反的,或是被奴役的小家伙。”张世平起身走至天凤身边,沉声说道。 “前两年刚清理过一批,不想又来了。” “这些年来安插的最多的是哪一方的棋子?” “缥缈宗为最,其次红月楼,此外白马寺的也不少,其他的或多或少都有。” “倒是挺齐全的,那我们派出去的探子被清理了多少了?” “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损失一些人手。不过还好,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各方势力安插探子,本就是屡禁不绝的事情。张世平与天凤两人也没有在上面太过于纠结。毕竟不是哪一位元婴修士,能分出神魂寄身于外出的弟子身上。 不过因为那怨火煞谷事关自身晋阶的机缘所在,张世平这才不惜分出这一道神魂,确保这方面不会出现问题。 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