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辞却突然笑了笑。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小青又长大了一些,她已经可以用神识与我说话沟通了。还有,她说‘晚青’这个名字,她很喜欢。” 太阴幽荧闻言展颜浅笑。 “她这般快便已经能用神识与你交流了?不愧是仙兽螣蛇,资质果真不凡。” “哪里就不凡了?” 谢予辞却微微蹙眉,他从来不喜欢听太阴幽荧夸奖别人,哪怕是夸自己的小螣蛇也不行。 他轻轻挑了挑眉说:“我瞧着她却笨死了,凡间已过了近百年光景。我在她这么大的时候,早都已经化出人形了,她都一百岁了,居然才刚刚学会说人话。” 太阴幽荧却白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她只是一介仙兽,而你却是天生神骨。你们的天赋本就不在同样的起点高度,如何能放在一处去比较?你可不要欺负人。” 谢予辞笑眯眯的道:“哦?也对!我跟小青在一处比较,确实有些以大欺小了。不过嘛......” 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少年感十足的清甜明媚。 “我瞧着,我与帝君放在一处比较却正好合适!我们具是身负神骨,唯一的区别,不过便是你乃是两仪至阴神力所化,而我是混沌凶煞之力所化罢了。” 太阴幽荧本来正面带微笑的听他说话,此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沉默下来了。 “你怎么了?” 谢予辞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祂情绪的变化。 “......你不开心?” 太阴幽荧连忙收拾好自己的思绪。 祂再抬起头来,便已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祂极轻的笑了笑:“没有。” 谢予辞闻言却轻轻蹙了蹙眉。 “太阴幽荧,我这一百年来,一直安居在这仙山岱舆上盖房种花、鲜少外出,可是如今外面出了什么棘手的事了?” 太阴幽荧心底微叹,他当真好生敏锐。 “真的没有。” 太阴幽荧却还是摇了摇头。 “我方才只是有些走神了而已。” “哦?” 谢予辞挑眉,他显然并不相信:“那你最近为何临凡下界这般频繁?” 太阴幽荧笑了笑,抬眉看向他。 “下界频繁只是想来看看你和晚青,怎么,如今你居然嫌弃我来的多了?” 谢予辞当即“啧”了一声。 “你别拿这话来搪塞我,我却是不会相信的。 你在九重天上每日掌管那般多的杂事,遥想当初我们刚刚认识那会儿,我在凡间每每过上几十年,才能碰见你下凡一次。 如今这一百年间,几乎每年都能见到你,那岂不是你每日都要离开九重天临凡一次?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不成?” 他见太阴幽荧还是不愿说,便故意激她。 “你还说与我是朋友,分明是不信我嘛,莫不是怕我探听你们九重天的什么机密不成?” 太阴幽荧如何不知他是好意,闻言只好微微叹了口气。 “并非是我不想说,只是如今见你每日与晚青在岱舆这般逍遥自在,便是最好不过。此事与你们不相干,我更加不想你再搅进来。” 谢予辞的笑容微微一敛。 他眉心微顿,缓缓看向祂,沉声问道:“不想让我搅进来?莫非近来令你为难之事,是与凶兽相关的?” 太阴幽荧静静看了他一瞬,轻轻摇了摇头:“非也。” 原来,近百年来,正值凡间王朝兴衰交替之际。 天下割据分封的上百部落和小王朝间征战不休,九州几经战火侵染,因为无数战死或因流离失所而亡的凡人生出无限戾气。 而正是因此,九幽酆都中,鬼魂人满为患。 导致凡间大量怨灵无法及时引渡到九幽,凡间更加的戾气横生。 有些心思不纯的妖兽与凶兽们,却因此发现了机遇。 他们发现凡间的戾气和煞气,居然可以促使他们加快修行的速度。 于是,有些恶妖甚至因此特意掩饰身份,混入凡人朝堂和军中,试图引起更大的战火波澜,以此营造更多的戾气与怨气供他们修炼。 此等邪术邪心,实在人神共愤。 就连饕餮、混沌、梼杌这等凶兽,近百年间都被天地间过多的戾气所惊醒,开始再度躁动不安起来。 反倒是谢予辞这个天生神骨的天地凶兽之首,每日里待在岱舆仙山足不出户,闲来时候教导一番螣蛇晚青的修行,种花植树,海钓泛舟,好不快意安然。 不过,太阴幽荧近百年间频繁下界,其实并非为了镇妖除恶。 凡间的恶妖等闲是不需往圣帝君亲自出手的,自有九重天堕神汀神殿的神官们下凡解决。 但是,这天地间积累过盛、无法及时引渡到九幽的戾气和煞气,却只能由圣神帝尊太阳烛照和往圣帝君太阴幽荧才能化解。 只是天道有规,天界不得擅自干预凡间之事。 即便是九重天上的上神,亦不能出手阻止干预凡人的王朝更迭与战事战火。 于是,这百年间,太阴幽荧也便只能每日临凡于九州,在怨气戾气最重的地方,用自己的神躯吸收那些无法消散的天地戾气。 待戾气进入祂的身体后,祂再用自己体内至阴至纯的神力与之抗衡,去化解掉它们。 如此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太阴幽荧已这般做了百年。 “简直是疯了!这便是你们九重天上,众多神仙们聚在一起想出来的法子?” 谢予辞听罢,眉头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蝇虫。 “将这天地戾气和凶煞之气不断吸纳到你的身体里,这是哪个缺了大德的龟孙子想出来的馊主意? 我定要将他从那九重天上掀下来,给他的身体中也注入煞气戾气,让他也尝尝这滋味儿不可!” 太阴幽荧无奈的看着他,略带警告的说道: “谢予辞,你别犯浑。” “我哪里犯浑了?” 谢予辞却猛地站起身来。 他走来走去,气急败坏的回头说:“我看你才是脑子发了昏!这种事对你的神体会有所损伤,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种事情怎能答应?” 太阴幽荧扶额轻轻叹气。 “可有些事,便一定要有人去做的。我先前说不该告诉你,你却偏要听,听了以后又要生气,这是何必呢。” 谢予辞蹙眉。 “若不是因为你,我耐烦搭理他们吗?谁耐烦跟他们生这份闲气?” “不对。” 他想了想,偏着头看祂,神色阴郁。 “即便是如此,吸纳天地戾气、怨气和煞气的这份差事,天生圣神的上神都可以去做。为什么偏偏让你一个人来做? ——太阳烛照呢?难道他就端坐高台之上,笑看云卷云舒?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情?” 太阴幽荧微微摇头,十分耐心的解释给他听。 “不可,帝尊确实也曾言说,要一同下界与我共同吸收天地戾气,是我拒绝了。 既然此事我一人足矣,又何须牵连帝尊。帝尊为天地共主,主宰苍生,即便是为了这三界苍生的安宁,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帝尊的神体与神力都不能有丝毫闪失。” “呵呵。” 谢予辞闻言冷笑一声。 “太阳烛照不能有丝毫闪失,那你这位往圣帝君就是后娘养的不成? 你们九重天上众多仙家,共同商议多日,就想出这么一个狗屁不通的缓解之法,推你一人出来受罪。” 太阴幽荧却微微冷下神色来,警告他道: “予辞,若非暂时再无他法,九重天上没有任何一位仙君愿让我来奔波赴险,众仙皆恨不能以身相替。但是造化如此,此事此时只有我来做最为合适,你又何需苛责他们?” 谢予辞闻言微微一顿,他猛地抬头直直看向太阴幽荧,眼中神色晦涩难辨,异常凶恶。 “他们恨不能以身相替?不过就是嘴上说了几句虚伪至极的好听话而已,实际上又有谁会管你?” 他伸手愤而指天。 “他们各个端坐九天,冷眼看待凡人在战乱中挣扎死去。也就只有你,才会傻傻的相信他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