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舟之上,狐狸脸将经杨员外之血浸泡过的棉花捻为了灯芯,随后放入罗盘内点燃,此灯所燃之烟若细蛇,细蛇吐出信子,缓缓缠绕上了罗盘之上的指针。 罗盘的指针被牵引着转了个方向,冥冥之中指向了大鱼藏身之地,那是西南方向。 “如此神奇?”陈青山看着狐狸脸手中的罗盘。 “一些术士的小法术罢了。”狐狸脸昂起了头,似在为能在陈青山面前找回些面子而感到骄傲。 法舟调头,迅速往那边赶去。 云梦泽上的风很大,不过由于法舟的防护,陈青山并未直接被风吹到,只是陈青山见护罩之上的符文,闪烁得比初入云梦泽时快了许多。 两个多时辰后,法舟自一片水域停了下来,由于未到云梦泽深处,所以应该遇不到多少危险,这对于陈青山等人是件好事。 偶尔还可以见到些小舟小船自水面上过,他们是来云梦泽上谋生的渔民。 陈青山甚至见到了定居于此的几张大些的船,说实话,陈青山不知道这应该称之为船,还是有其他称呼。 这是用大块的木板,将少则五六艘小船,多则十多艘小船接到了一起,便成了在水上可供人生活,乃至于繁衍的小浮岛,那木板既有连接之用,又是道路,可供来往。 那些小船上用木头搭着一个又一个棚子之类的东西,自棚内升起了炊烟,亦有孩童在船上玩乐,光着脚板的老者靠在屋边晒着太阳,面色安详。 “这个民族我认得,名为水生,他们一生的时间都会在这奇特的船上度过,于此生,于此死,活着的时候便食泽中之鱼,待其死去,又将肉身还给这养育过他的水。”铜雀来到了陈青山的身边,说道。 “水生吗?以水来养育此生,一生在水上度过,比起那生活在陆地上的渔民们,他们倒更像渔民,亦或者说,他们是天生的渔民。”陈青山向下望去,法舟开始缓缓下落,在水面上晕开一圈涟漪来。 铜雀摇摇头,法舟的防护消失,风吹了进来,吹散了铜雀的乌黑之发。 “他们不是渔民,应该是这泽内的一部分,天生就存在的,就跟泽上的鱼,泽上的鸟,是一样的生灵,至于那造型奇特的船,你可以视为他们在此云梦泽上的避风港,跟那鸟窝,鱼窝其实也是一样的东西。”铜雀说道。 陈青山明白了,来到栏边,向下望,道:“这样的话,或许可以把他们称为泽上的人。” 铜雀点头应是,并说人族初生的时候,大家没有分别心,亦不会有区分阶级。所以那时候,多的是泽上的人,地上的人,甚至还有树上的人,山洞里的人。 陈青山回之,说这是很有意思的道理,而铜雀不再言语,从储物戒指内拿出几根鱼竿,分给了几人。 陈青山接过鱼竿,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钓鱼吗?” 陈青山觉得大家是修士,直接入水去寻找,那不来得更快。 “云梦泽自古便存在,水里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以我们的修为,不入水最好,这泽上的普通人如何捕鱼,我们学着他们便是。”铜雀说道。 陈青山觉得铜雀说的有些道理,但普通的饵料应该钓不上大家所寻之鱼。 狐狸脸自然也明白,便将几人的鱼钩要了过来,以杨员外之血,配合术士的固灵之法制成了新的血脉鱼钩。 这鱼钩有些杨员外的气血,大家垂钓时,通过鱼竿将自身灵力送到鱼钩之上,将其内血脉激发,使其溢散出些许气息,从而引来那杨员外与芸娘之子所化的气运之鱼。 众人表示明白了,便各自在法舟之上各自找了个位置,随后便开始垂钓起来。 陈青山将灵力渡入其内,那血脉鱼钩吸收了陈青山的灵力,开始溢散出一丝杨员外的气息,那气息很弱,但亦在这片水域内慢慢散开。 此时,水上一丈许小舟,舟上老翁慢慢进入了这片水域,那老翁手中一鱼竿,亦在垂钓。 陈青山出于好奇,便望了过去。 这老翁让陈青山想起了那涵城涵水堤上的钓鱼叟,不过与那身为六境武夫的钓鱼叟不同的是这老翁只是个普通人,且看其破烂的小舟,这老翁看样子亦不像个有钱人。 大家互不影响,一直便垂钓到了傍晚,陈青山觉得有些倦了,便准备休息一下。 “嗯?什么情况?”陈青山忽闻有唱词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这戏词与小渔镇的芸娘唱的有些不同,这曲中的词有些俗气,甚至是有些露骨,称为淫词也不为过。 声音越来越响,一艘高大的楼船慢慢进入了这片水域。百丈大小的船身,船上承载着楼阁,雕梁画栋,十分气派,若论卖相,这楼船要比狐狸脸的法舟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狐狸脸,他们的船却要比你的好看上许多。”陈青山望着了楼船,打趣道。 狐狸脸一声冷哼,回应道:“好看有什么用,他们的船会飞吗?” 那楼船虽然气派,但终究是凡俗之物,比不得狐狸脸的法舟。 让陈青山更好奇的是那楼船上的人,楼阁之上,可以见许多女子,衣着清凉,摆弄着丝竹管弦,那俗气的曲子便是她们唱的,伴着曲子,亦有女子跳着舞蹈,只是那些女子跳着跳着衣服便不见了。 陈青山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毕竟这天下哪有人跳舞会把衣物给跳没的啊。 楼船上亦有些带刀的人,应该是侍卫之流,还有位华服公子哥饮酒,应该是此楼船的主人了。 “好气派的楼船。”天净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陈青山旁边赞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有羡慕那公子哥了。 只是陈青山觉得,这天净沙的眼神根本不在这楼船上,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楼船上跳舞的人看。 陈青山叹了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而天净沙回了句:“这泽上风大,不知道这些小姐姐冷不冷。” 那楼船上的公子亦看到了法舟之上的天净沙,见天净沙直勾勾地望着,有些生气,但又认出了天净沙脚下的是一艘流光级的法舟,没敢轻举妄动,只是叫旁边的侍卫放下了阁楼上的帷幕。 天净沙有些生气了:“把我当什么人了?为什么他看得,我就看不得。” 大有一副要上去理论的架势。 站在旁边的陈青山笑着:“看清楚了没?” 天净沙回道:“看清楚了。” “那不亏。”陈青山道。 “呃?”天净沙一时语塞。 那楼船上的公子惹不起陈青山等人,却惹得起这片水域的其他人。 在楼船出现的那一刻,便有侍卫坐着小舟,要去清场,首先遭殃的便是那水生一族的人,直接被赶出了这片水域,直到见不到他们为止。 按侍卫的话说便是你们这群没有开化的家伙,赶紧滚,别碍了我家公子的眼。 唯有那孤舟上的老翁,有些顽固不化,挨了一顿揍,被打得鼻青脸肿,最后陈青山与天净沙看不过,才将其保了下来。 把那老翁拉到法舟上来的时候,那老翁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模样,出气多,进气少。 一个劲地哀嚎着。 狐狸脸看不过去,弄了瓶膏药丢给陈青山,陈青山接过膏药,替老翁擦拭起来。 老翁的声音由哀嚎变为了镇里杀猪时的声音。 应该是疼的,陈青山觉得狐狸脸的膏药是真的有用,毕竟良药苦口,膏药的话亦是这个道理,越疼便越有用。 为了缓解老翁的疼痛,旁边的天净沙跑过来,开始与老翁聊天:“大爷,我以为你会跑的。” 老翁哆嗦着,回答:“我也以为他们会尊老爱幼的,至少不会动手。” “事实证明,大爷,您想的有些多了。”天净沙心直口快。 老翁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敷上膏药,老翁的状态好了许多,狐狸脸弄了些食物,老翁也吃了一些。 夜,楼船之上的声音愈发放肆。 老翁与天净沙一起坐在法舟之上,望着那灯火通明的楼船。 二人对视一眼,老翁问天净沙在想什么,天净沙亦问了老翁同样的问题。 天净沙说他在想那楼船上的姑娘们累了一宿,不知道累不累。 而老翁则说这楼船上的人不懂尊老爱幼不说,还赶走了生活在这片水域的水生一族,他们是要受报应的。 “报应?谁的报应?”天净沙问。 “自然是这云梦泽的水神大人。”老翁道。 “这云梦泽哪有什么水神啊,若是云梦泽真有所谓的水神,泽内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危险了。”天净沙回答。 老翁一叹,道:“或许是我老了吧,毕竟人老了,便信这鬼神之说。” 老翁的声音有些萧瑟,亦如这云梦泽上吹来的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