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辛夷扶着淞回了房间,这一道伤口虽然不至于伤及性命,可却是实实在在流了不少血。 淞冷眼看着眼前之人为自己揭开衣服,手忙脚乱地寻找药品,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许久,看着近在咫尺为他擦拭伤口的辛夷,才艰难地开口道: “若是有朝一日你回不了家了,同我回青丘怎样?” 路辛夷擦着他的伤口:“你也真是的,他一个外乡人,你同他打什么架!” 淞又想再问一次,但终究是没能开口。 此时辛夷才反应过来:“你方才问什么?” 淞摇了摇头,勉强撑出一丝微笑。 既然她是为了任务才和自己亲近的,那倘若这个任务结束了,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她都会离开自己的吧。 更何况,本就是不该相交的两个人,与其这样,倒不如真把她推给那森,虽然是敌国,但瞧着,对她倒也真心。 路辛夷小心地擦拭着他的伤口,眼中的心疼,手上轻柔的动作,如果说,一个人的语言可以撒谎,可一个人的眼睛却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他的心思有些许动容,一缕发丝落入她眼下,她双手此刻正都忙着,便向淞伸去了脸。 他则默契地,为她撩开那缕发。 此时此景,若是能保持永恒,该有多好! “你今日说,与我有重要的话要说,可是什么话?”她一边包扎,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不过你不找我,我也得找你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最近城中青丘的人越来越多,你可知道什么消息?” 涂山淞眼眸低垂:“知道,年关将至,青丘人都会来景城买一些茶叶回去,以备来年送礼之用。去岁茶叶价格疯跌,今年茶叶正是价钱低的时候,奇货可居,只要把茶叶的价格涨上来了,便能赚取一笔不菲的利润。” 辛夷惊道:“你不去做个生意人可惜了。” 淞笑笑:“这是青丘九岁稚童都会算的账。” 辛夷赞叹道:“你自小生活在我景宫,却还能深谙青丘的商贾之术,实在难得。” 淞神色微变,随即笑道:“都是儿时父亲教的。” 辛夷点点头,沉思片刻后,道:“你说你父亲,明明一身本领,文韬武略,怎么偏偏做了兽奴呢?就算是时运不济,他也可以趁机逃走啊,带着你,还怕在景国谋不到一份差事?” 差事?逃走?淞只觉得这想法清奇,多年来,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一生淡泊名利,追逐安宁和平的生活,却不想,为何要做那与猛兽日日打交道的兽奴。 地位低贱,没有出路,每日还要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淞轻咳了一声,但毕竟对辛夷心怀芥蒂,不愿在她面前谈太多有关父亲的事,便敛好了衣服,一边整理着装,一边装作风淡云轻道: “若你没什么异议,我们七日后动身回青丘。” “怎么提前了?” “因为怕有异动。”淞随意捏了个理由遮掩过去,说罢,他回头直视着辛夷,“若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路辛夷收好了药箱,嘟囔道:“倒也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是这边的事还千头万绪没有着落,骤然离开恐生变故。” “你可还在找那月国人的错处?” 辛夷点点头:“京墨说,那人最近还和青丘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想搞清楚他们的动向。” 淞欲言又止,但随即下了决心道:“既然如此,那便快些完成你该完成的任务。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也请你对我,不要有所隐瞒。” 辛夷点点头,只见淞从怀中摸出一块温玉,她看着有些眼熟,待接过来,更是瞪大了双眼。 自己的作助客户端,怎么来他手里了?上面惨不忍睹的,还有主编催命似的消息。 辛夷正要解释,却被涂山淞手指抚上了唇。 他温柔地,笑着看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你不需要和我解释。” 得夫若此,夫复何求! 她点点头,转身离开,却忽略了身后人,那一双眼眸,由温柔,转向哀戚,最后是一层层冰冷包裹。 次日,路辛夷换了一身月国男装,肖丛、京墨两个跟随着,来到城中最为繁盛的一家茶叶铺,直言有上好的茶叶着急出售。 为此,辛夷从公主府中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茶叶。 那小厮见状,立马搓手道:“这倒是好茶叶了,公子,你想卖个什么价钱?” 还没等小厮看清楚茶叶,辛夷便一手将茶叶箱子合上,不耐烦道:“看你们店,是个二道贩子的地方,我这都是名贵茶叶,你们是真买起买不起?你们能最高给出多少价?” 可无论那小厮出多少钱,辛夷都只是皱着眉摇头,几人无奈,只好又换了间铺子,一整天,几人都只问价,绝不卖出。 肖丛不解,上前道:“公……公子,我们不就是来卖茶叶的吗?怎么多少钱都不卖呢?” 辛夷笑着摇摇头,只等天色渐暗了,几人寻一处上好的客栈,又进了深雅间歇着,不一会儿,随着最后一道菜上来的,还有一白净小厮。 那送饭菜的店小二为难道:“公子,您这朋友可是苦寻了您嘞!” 肖丛正要道:“我们没有……”却被辛夷揪了揪袖子。 那人倒也不紧不慢,向几位行了礼,直言道:“我家主子想看看阁下的茶叶。” 辛夷却比他更为淡然,吃着菜,喝了一大口茶水:“你先说你家主子什么来头。别浪费我们时间,今日忙完了明天还要去青丘销售。” 一听说青丘,那人果然神色微变:“公子还有能销售青丘之法?” 辛夷闻言,怒道:“怎么,只有你们青丘售卖东西给我们的道理,我们就不能赚点你们青丘的钱吗?” 此时,肖丛不耐烦地摸了摸身上的玉佩,这玉佩价值连城,非城中王公不得买,那人立马换了语气,道: “既然如此,诸位,请稍作等待。” 说罢,那人退下,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羽京墨正大快朵颐一番,那人又带了个白袍公子前来,只见此人眉目清秀,眼波流转之间,颇有些媚骨天成的姿态。 白袍公子进来,先是粗略地看了众人一眼,但却不减深刻,待欠身行礼后,那公子微笑道: “在下涂山岭,是青丘十三长老之末,今见过几位姑娘、公子了。” 辛夷心下暗叹,这人倒是好眼力,她早听说青丘人都会做买卖,便也不敢掉以轻心:“我们这儿有上好的茶叶,但不论身份,不知阁下,买不买得起?” 涂山岭笑笑:“不知姑娘有多少存货呢?” 眼神示意后,肖丛奉上一紫金匣:“这是样品,不知道这样的茶叶,长老可敢收?” 匣子打开,涂山岭含笑望去,都没用手拨弄一番,便笑着说:“姑娘卖的,可不止这些吧。”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玦:“这是青丘平平无奇的玉石,在景国却奇货可居,若是能打通商路,这其中的利润,恐怕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只见那玉石通体温润,在阳光下透着水一样的光泽,仿佛是从山间挖了一块水出来,清澈透净。 路辛夷挑了挑嘴唇:“当然。” 这两国的商路却是不容易被打开的,一般的王公贵女也没有这样的特权,涂山岭又打量了一番他们,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与他们合作,当是时,一人的声音从帘幕外传来,打断了几人的僵持。 “袅袅,你让为兄好找。” 帘幕被掀开,流章锦衣华服从外面进来,贵胄之气难掩,一进门,便直冲着辛夷,将一众人的行礼纷纷掠过,倒让那涂山岭略显尴尬。 他怎么来了? 只是这一声袅袅,涂山岭当即心下便对来人的身份确定了八九分,他拜道: “原来是公主殿下,倒是在下眼拙了。” 本来是打算敲出青丘和月国的阴谋,现下却先暴露了身份,路辛夷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好,怎知流章却不紧不慢,仿佛是故意为之,他转身戏谑地打量了一番涂山岭,笑着说道: “青丘家的,果然个个都容姿出众,说吧,你们想做什么?” 辛夷生怕这家伙坏事,将他不由分说推出房间:“王兄,你先去外面等我,我和岭有私事要谈!” 流章虽然是京中出了名的跋扈,但却对路辛夷言听计从,带着几分不服气,又几分惋惜不舍,他还是乖乖在门外等候了,临出门前,又不甘心道: “你可一说完就得出来啊,我抓到你可太不容易了!” 送走了流章,涂山岭一改方才的态度,从怀中拿出地图,向辛夷献上: “殿下,若您可助我们打通商路,凡此商路过往货物,皆有您的十之一。” 好家伙,倒是出手大方,这商路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利润? 但她略显为难道:“打通商路倒是不难,只不过,如今月国大军在北边虎视眈眈,南边又有楚国屡次骚扰,便是开通了商路,也难免不受这两国的干扰啊!” 涂山岭闻言,笑道:“这有何难,公主自月国借道青丘便可,我这里有一份青丘玉牒,再为您画上这地图之中的可以走的关卡,月国之人不会为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