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之力?” 刘昭喃喃一声,古往今来谓之宙,宙即为光阴,为岁月,为秋日落下的第一片叶子,为婴儿长出的第一颗牙齿,为青草中吹起的一缕清风,为往昔,为今日,为将来。 “这样的力量能为我所掌控吗……” “为何不能。” 一道巨大的身影缓缓浮现,刘昭抬头一看,只见这身影高有十丈,状如犍牛,通体生着乌黑毛发,轻轻一动,似那溪上波浪样轻柔,若那琉璃缎子般明亮,头生鹿角,双目炯炯胜过天上明月,细看下又有雷霆蕴藏其中,真真是:长得麒麟貌,生有真龙能。 面对此等异兽,刘昭不敢失礼,急忙躬身道: “晚辈刘昭,见过前辈。” “免了吧,我本以为镇吾那小子故意诓我,现在看来你倒是有可取之处,这样也好,没让我白跑一趟。 老夫名唤昆乘,是你们家大帅的御兽。” 闻言,刘昭心中一惊,军中盛传熊龟年有三样宝物,一者为甲胄,二者为器物,三者为御兽,其中以第三者最为神秘,只知那是一头真正的神兽之流,修为高达鹑首境。 “鹑首境御兽,只有映星寰宇内的那几位才有这等境界吧。” 刘昭正自感叹,昆乘却是忽然大吼一声,这一声实在震耳,更胜惊雷,刘昭只觉得脑袋发昏,随后便见一颗一人大的雷球径直砸在自己的脑袋之上。 “小子,受住了!” 话音一落,刘昭便觉得通体酥麻,三魂七魄只剩一魂一魄,他可是能硬抗数百道天雷,可这雷球也不知是什么来历,他连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 见状,昆乘摇了摇头,沉声道: “凝神,呼气!” 这一声恍如久旱甘霖,刘昭顿觉神魄归位,身躯松软,他挣扎着拱了拱手,勉强道: “请前辈指教。” “孺子可教,听着,此乃老夫神通——魂宇,有镇压魂魄之力,轰动宇宙之能。” “魂魄,宇宙……” 刘昭心下一惊,急忙道: “前辈您的神通莫非同时蕴含宇之力和宙之力?!” “不错。” 昆乘眸中雷光一闪,闷声道: “老夫乃麒麟与真龙之后,生来能操纵风雨雷电,更能遨游寰宇,大小随意,不过这宙之力却是老夫自行领悟。 我且问你,何为宇宙?何为自我?” 宇宙,自我,是命格师探索的永恒问题,前者是万物之奥妙,蕴含着无上大道,后者是灵性之根本,乃无上大道之基,哪怕是大修士,也不敢妄言。 刘昭不敢乱说,却也不能不说,细细斟酌半天后,方才小心道: “宇宙者,天地万物,上下四方,过去未来,自我者,神与思合,灵与气合,或有相,或无相,或千面千相,或千面一相。” “一窍不通!迂腐至极!” 昆乘怒吼一声,将刘昭惊的浑身直颤, “这种屁话也敢来糊弄老夫,小子,受着吧!” 说罢,那雷球噼里啪啦作响起来,刘昭顿感自己被生生揉成烂泥,灵魂也不自觉的离体,这没有结束,在雷球的力量下,灵魂也被一点点的撕裂。 然而下一刻,刘昭又瞬间惊醒,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自己完好的身体,便又被一点点的揉碎撕烂,如此不知多少次后,昆乘开口了。 “悟了吗?” “我……” 刘昭刚要开口,却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见他这样,昆乘冷笑一声,那雷球登时作响起来。 “悟了吗?” “我……” 眼见雷球又要发威,刘昭当即大喊道: “我悟了!悟了!” “哦?说说看。” 刘昭咽了口唾沫,犹豫道: “宇宙是时间与空间的集合,换言之就是一个世界,自我是人的意念,意念存在,自我才会在。” “有点意思,还不够。” 昆乘嗤笑一声,又令那雷球将刘昭磋磨一番后,问道: “自我与宇宙什么关系?” 连番的折磨和诘问,让刘昭怒火顿起,当即怒吼道: “我即宇宙,宇宙即我!” “何解?” 刘昭想也不想,脱口道: “我若在,宇宙便在,我若想,宇宙便动,我若亡,宇宙便亡!” “好大的口气!” 昆乘怪笑一声,硕大的脑袋抵在刘昭眼前,狞声道: “于天地而言你不过蝼蚁一只,草芥一棵,死了便死了,太阳照常升起,万物一样生存,宇宙从不会为了某一个人存在或消失而崩塌,这个答案,我不满意!” “不满意又如何!” 刘昭怒目圆瞪,不甘示弱道: “我若死了,这宇宙再如何与我何干!” “好一个与我何干!” 昆乘大笑一声,又道: “那就看看你是如何一个与我何干法!” 话音一落,刘昭只觉得眼前一暗,灵魂顿出躯体,恍然之中,他看见了日月星河,江河川岳,又见到了白昼黑夜,春去秋来,忽得,这一切都没了,只留下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空无一物,一开始他尚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可渐渐的,它们都消失了,包括那所谓的存在感。 不知过去多久,许是瞬息,许是万年,这片黑暗终于亮了,鳞次栉比的房屋,错落有序的街道,嘈杂鼎沸的呼喊,来来往往的人群,袅袅而上的烟火,一切都是如此的安详。 忽然,一道人影出现在街道上,他的身形极为高大,足有一丈,身披重甲,正是刘昭。 刘昭茫然的看着四周,心头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他漫无目的的穿过人群,走过街道,走过白昼黑夜,走过春夏秋冬,走过高山上的落叶,走过江河中的乱石,没人知道他的终点在哪里,没人知晓他要做什么,能陪伴他似乎只有脚下的路和不断流逝的岁月。 终于,他停下了,这是一片荒芜的平原,干枯的野草乱糟糟的散落在各处,偶尔飞过的秃鹰正在盯着他这块肥肉,迎面吹来的风是如此凌厉,将他能抗下天雷的肉身一点点的剖开。 皮肤慢慢的干裂,血液在空中飞舞,经络一点点的剥下,接下来是五脏六腑,被饥饿的秃鹰们哄抢而光,随后是骨头,在风雨雷雪的摧折下,它们化作上好的肥料,回到这片大地。 又是一阵风来,却再也没有那般凌厉,它轻抚这荒芜的平原,恍如母亲抚慰熟睡的婴孩,不知何时,一棵野草生了出来,然后是第二棵,第三棵,不过瞬息,这片平原醒了过来。 一望无际的绿茵覆盖着这片大地,偶尔盛开的各色小花在风中起舞,秃鹰们离开了,回来的是阵阵鸟鸣,而他,也回来了。 他静静的躺在平原之上,仰望着那神秘的苍穹,他忽然明白了。 “原来,我就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