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刘虎所言,刘昭家中的几亩地并不好卖,一来,石盘村的人都不富裕,按照正常的市价,没人能一次吃下这么多的地,二来,刘昭是个孤儿,即使他不卖,也有很多人盯着这块肥肉,想尽办法的想要吃他的绝户。 所以,刘昭才会将田地交给村正刘虎打理,这样一来,最起码还能保住田地。 至于刘虎会不会侵占他的田地,刘昭的母亲曾告诉他,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相信对方就可以。 “投鼠忌器吗,是我小看了这些乡民们的智慧!” 石磊惭愧的低下了头,对面的于先生却是摇头一笑,道: “你自小生活优渥,哪里明白这卑贱如蝼蚁之人的生存,对他们来说,一切要务都是为了活的更好,不管平时多亲近的人,只要他们变弱或是死去,他们的财产就默认为无主,谁都可以去争。 刘昭将田产交由村正保管,这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在外人看来,村正和刘昭的父亲是好友,是堂兄弟,田产在他手里,谁也不敢明面上去抢,而刘虎碍于外人的看法,也只会老老实实的守住田产。 但这只是一时,若刘昭不想办法破局,不用多久,田产就会被瓜分干净,而吃的最多的,必然是村正! 哎,刘昭选择这个时候丢掉守不住的东西,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石磊沉默了,如于先生所言,他出生在襄州府内,他家虽不是官宦之家,却也书香门第,三十年来顺风顺水,如今却是见识到了。 “受教了!” 石磊恭敬的行了一礼,似是想起什么,犹豫道: “那刘虎既然早就居心叵测,不会下黑手吗?” “他不敢的!” 于先生捋了把胡须,脸上满是笑意,石磊瞳孔一紧,失声道: “是她!” —— 刘虎的动作很快,他知道村里没人能吃下这么多的地,所以便将地分片卖出,最后最大最好的一块,他留给了自己,这一切并没有瞒着刘昭,刘昭也觉得这样很对,毕竟,娘说求人办事,不付出点代价,是不行的。 “收好,三亩两分地,外加五颗果树,一共二十二贯七百三十钱。” 大衍帝国通用货币为白银,铜板是最小的钱额,刘昭听先生讲过,原本大衍也是流行铜板的,可自从某位拥有天工命格的命格师意外发现了提纯之术后,白银便彻底流通起来,听说在帝都中,寻常人用的都是黄金。 可在这小小的石盘村,铜钱依旧是最通用的货币,反正刘昭是没见过银子。 “谢谢虎叔了!” 刘昭憨厚一笑,随即便要拿钱走人,可刘虎却是叫住了他, “咋了虎叔?” “咋了?” 刘虎古怪的笑了一声,指着地上的布袋道: “你小子知不知道这有多重,就是你虎叔我背着都嫌沉!” 刘昭瞅了眼地上的大麻袋,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 “没事儿,俺不嫌沉!俺有的是力气!” 说罢,两手提起麻袋,轻轻一甩将其扛到了肩上, “虎叔,那俺去了!” “这……这小子,好大的力气!” 刘虎满眼复杂的看着那离去的少年,一枚铜钱虽然不沉,可一堆铜钱,哪怕是他这个常年劳作的壮汉都觉得有些沉,可刘昭才几岁,只比他儿子大些,这一瞬间,刘虎有了一种冲动,可想起那人的眼神,便又强按了下去,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希望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松哥儿能有条活路吧! 不过,命格师不是那么好当的,小子,祝你半路陨落!” —— 刘昭出了刘虎的家,便直奔学堂而去,他没有走平时的小路,而是专门走了村里的大路,两边一排排整齐的三角顶石屋。 此时正值晌午,虽依旧是阴沉沉的,可也比漫天飞雪好走的多。 破旧的棉鞋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刀子般的冷风直扑刘昭露出的皮肤,很快,他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可因为常年练拳的缘故,背上的钱袋对刘昭来说并不沉重,但不知为何,没走多久,他便觉得喘不过气来,仿佛背上背着一座大山般。 “呼!真是好重啊!” 刘昭抹去额头上的细汗,不经意的看向了一旁的石屋,见那里没有人影,便又低下了头。 “嘎吱!嘎吱!” 棉鞋又在雪上走了起来,刘昭只觉得此刻忽然很冷,身上的棉衣如何也挡不住四周的风寒。 幸好,这里离学堂并不远,没用多久,刘昭便来到了地方,此刻,石磊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刘昭过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招手道: “来了,进去吧,年先生等你很久了!” “呼!” 刘昭先是放下麻袋,恭敬的回了一礼,而后才提起麻袋进了学堂。 学堂内,年先生与于先生端坐在主位上,面色肃穆,背后,则是十二位先贤的画像。 见状,刘昭小心的放下麻袋,略微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装,这才躬身行了一礼, “学生刘昭,求见先生。” “嗯,进!” “是!” 刘昭留下钱袋,自己则大步而入,至二位先生身前三步时,这才听了下了,恭敬道: “先生,俺……学生已凑足束修,请先生教我!” “嗯,年先生,你看?” 于先生并没有接话的意思,而是看向了一旁的女子。 年先生上下扫量了一眼刘昭,见他面色如常,便道: “我让你卖掉田产,可有不甘之意?” “没有,先生说的极是!” 刘昭略微躬身,脸上满是敬意,见他这样,两位先生皆是暗暗点头,年先生心道这孩子也算傻人有傻福,不过面上却依旧没有表情,只是淡淡道: “不是我说的极是,而是你自己的选择。 既然束修凑齐,我便将县镇学馆与你说个清楚,你且听好!” 刘昭精神一振,急忙微微倾身。 “县镇学馆不同于乡村,只能学三年,也就是说你只有三年的时间凝聚后天命格,否则便要退出去。 当然,你也可接着求学,不过再向上的州府学馆可不是交束修便能进去,须得通过统考。 所谓统考,有经学、数算、匠造、陶朱、农种等等大小数百类别,只要你能通过一道,便可进去州府学馆,州府学馆没有年限,前四年免去束修,四年后若命格不成,便要交束修留在那里了! 总之,人生漫漫,不成命格师,终为蝼蚁。 好了,既然你决意进学,我便干脆说个明白,县镇学馆虽小,可也分有诸多类别,你所学的拳便有专门的教谕负责,不过就我所知,青沙镇学馆的拳师教谕只有娵訾境,但教导你是足够了。” “多谢先生指教!” 刘昭深深行了一礼,自家太爷虽也进过县镇学馆,可却从未提起其中经历,加上去世时爷爷年龄也不大,所以这些东西他是两眼一抹黑。 “不用谢我,待你进入学馆后,这些东西自然就会知道,所以,我会告诉你一些不知道的东西,听好了。 县镇学馆的教谕大都担任着其他职务,所以课上一定要认真听,请教一定要在教谕走出学堂前。 还有,县镇学馆是提供食宿的,虽不另收费,但不要奢求会有多好。 最后,你这些钱只够一年的束修,故而你要争取拿到减免束修的名额,这个名额只会给某项成绩突出者,所以,不要去学对你来说学不会的,明白了吗?” “学生谨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