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府,依翠轩,七楼雅间,樊荣手持一把浣纱紫碧壶,注了三杯清茶。 “试试吧。” 刘昭轻啄一口,只觉得通体舒畅,金丹内的命格之树也动了动。 “还是公子的茶清冽可心,凌云之流不过如此!” “你这话可别让凌氏一族听了去,不然少不得一堆麻烦事!” 图南郡主轻笑一声,端起茶杯轻啄了一口, “咦?好茶!樊荣,还有没有,与我一些!” 樊荣无奈一笑,自怀中取出一个玉檀木小盒,图南郡主一把抢过,只瞧一眼,撇嘴道: “才二两!打发要饭的呢!” 刘昭闻言一笑,摇头道: “公子这茶是他用命格之力培育,一年下来也不过几十片,这二两怕是所有的存货。” “哦?” 图南郡主凤眸一亮,急忙将玉檀木盒收进怀中,生怕别人抢去,随后又取出一条木盒,扔到了樊荣面前。 刘昭知道那是什么,皱眉道: “公子,这个东西有些烫手啊!” “我知道。” 樊荣淡淡一笑,故作无奈道: “谁让咱们胳膊太细呢!” 刘昭眉头又是一紧,脑中闪过诸多猜测,但都觉得不大对,索性开口道: “是那两人还是商道一事?” “都有吧。” 樊荣轻叹一声,端起茶来一饮而尽,而后笑道: “此番突破降娄境,我与大哥去了一封书信,自此以后樊氏六房自我之始与襄州樊氏再无关系。” 刘昭一惊,瞬间明白了樊荣的用意,叹道: “真要如此?大公子不会答应吧?” “这件事由不得他的。” 樊荣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 “我们狠狠落了两位大修士的面子,大哥是嫡子,先入降娄,自是族长,为了保全樊氏,我必须这样做。” 断尾求生,常见的求生方式,换作刘昭自己,若是能躲过大修士的觊觎,他绝不会犹豫,但若他是被割舍的尾巴,那就不好说了。 “不用忧心,虽是分了家,但家业还在,大哥不会不管的,不过也不能这么下去,所以我决定去京城闯一闯,有兴趣一起吗?” 刘昭一愣,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原本他是打算留在御北城,以如今的修为加入骁虎鹰扬不是问题,可与熊墨仁一战,固然破了魔障,却也落了对方的面子。 虽然以熊龟年的为人不会为难,但刘昭心中已有去意,不关其它,只是有些累。 “看来你也想出去走走了。” 樊荣自是能看出刘昭的心思,又是将茶杯注满后,正声道: “太学乃天下学馆之最,你我初入降娄,正是打根基之时,去哪里说不得是一条好出路,不过不能这么去,哪儿尽是天潢贵胄,你可得一个散勋再入太学。” 散勋,乃是称号,并不担任任何实力职权,但若是有了,那便是勋贵,一般而言是用来奖赏有战功的士卒或是用功之臣的后代,它说难得也难得,说好得也易得。 “这么说要打一场了?” 刘昭饮下清茶,起身便要离去,图南郡主却是开口了, “我说,你不会以为我来这儿就是蹭茶的吧?” “哦?” 刘昭心中一动,折身回了原位。 “请指教。” 图南郡主却是不急,伸出玉手端起茶杯,她的动作极为优雅,即使没有掩面礼,却也自有一番矜持。 见她这样,刘昭心中一叹,以他目前对这位郡主的了解,只怕要伏低做小,当下恭敬一礼,讨好道: “还请郡主指条明路。” “呦!” 图南郡主故意避开身子,怪声道: “哪敢呢!奴家一个小小郡主,怎么入了您龙虎之将的眼呢!” 龙虎之将,刘昭的绰号,自那日大战之后,这个称号不知为何就传了出来,与熊虎之将熊墨仁并称御北城两头猛虎。 刘昭明白,这个称号的出现绝非偶然,是熊龟年亲自在背后推动,其中原因很多,为军方扬名有之,为熊墨仁找补亦有之,于他而言,利大于弊。 “瞧您说的!” 刘昭赔笑一声,接过樊荣递来的茶壶,连忙为图南郡主添茶。 “呦!没想到您还会奉茶呢!瞧瞧这手,啧啧啧!中阶欲魔兽的脑袋随便就能拧下来,可不敢让您动手,万一再把我当欲魔兽给杀了就不好了!” 刘昭心中无奈,却也只能将茶杯捧起,陪笑道: “郡主说笑,刘昭从来只杀欲魔兽和敌人,您是……郡主,一声令下,就是千军万马,刘昭眼都不会眨一下。” “哦?当真?” “自然!” 图南郡主接过茶杯,轻轻品了一口,满意道: “好茶!不过只有茶不成吧?” “自然不成!” 樊荣轻笑一声,朗声道: “上菜!” —— 图南郡主带着东西走了,不单是那二两茶叶,还有六房四成的收益,以及这次赌约刘昭收获的一半,更有六房与刘昭的投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你真的甘心吗?” 樊荣是个内心高傲的人,刘昭一直知道这一点,赵王是座不小的山,可他不觉得他真的能屈服。 “不甘心又如何。” 樊荣轻轻一笑,淡淡道: “世间之事就是如此,想要的很难靠自己达到,不过也还好了,借势何尝不是一种手段,向人低头,又不是什么大事。” 刘昭晓得其中道理,对这件事其实也并不反感,如樊荣所说,为了成功,用任何手段都可以。 “终须有日龙穿凤,唔信一世裤穿窿啊!” “哦?” 樊荣眉头一挑,打趣道: “这是一本通俗演义里的话吧,我记得你是从来不看这些才对。” “不看是不看,但架不住有人在耳边念叨,武院那会儿梁中他们天天聊这个,听着听着也就记着了。” 刘昭摇头一笑,拿起一坛酒一饮而尽,脸上满是追忆之色, “上学啊,我都快忘了上学是个感觉,也好,那就接着去!京城,想必很有意思吧!” “是挺有意思的,不过我觉得你不太会喜欢。” “喜不喜欢都不打紧,达到目的就好了。” “哦?这可不像当年的那个犟驴。” “人都是会变的,公子,你不是很清楚吗?” 樊荣笑了,刘昭也笑了,一些事情仿佛此时都不重要,唯有手中的酒是最值得在意的。 “来,这一坛我敬你,多谢你当年选中了我!” 刘昭醉醺醺的拉着樊荣,手中还提着一坛流光醉,后者亦是眼神迷离,推开酒坛后,忽然笑道: “你是不是忘了点事。” “什么……事?” “绯衣。” “……绯衣……” 听到这个名字,刘昭顿时醒了三分,灌下一口流光后,忽然痴痴的笑了。 “从来流光醉人心,韶华年,华年少,黛眉侬侬云鬓挽……” “平仄不合,词藻堆砌,生拼硬凑,连句打油诗都算不得,不过作为武夫倒也算是不错,下一句呢?” 熟悉的声音令刘昭一愣,而后莞尔一笑,喃喃道: “下一句啊,我忘了,不如你帮我和上吧……” “我啊……” 绯衣看着醉眼惺忪的少年,眉眼同样朦胧了, “风起云动,雨卿卿,星耀半零落,尘舞声声慢溟溟。” “这样吗……也好……” 刘昭爬起身子,瞥了眼已经空空如也的座位,轻笑道: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绯衣,再会。” 绯衣伸出手来勾了勾散落的碎发,脸上的笑意一如初见那时, “嗯,再会……” ——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