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们娘俩一笔钱,今夜天亮之前就离开这里吧。”在安乐街靠近贫民窟的地方,方爷拿出了装满灵石的袋子交予了小龙娘俩。 “我想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在这建兴城内,沈家势力也不算小,我想你们应该走远点比较好。”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他能抱着勇气继续活下去。 小龙挽着她娘的头,另一只手握紧了钱袋子,点了点头,对我露出了略带遗憾的笑,我和他的相遇或许到这就结束了,以后还会再见吗? 还是再也不见的好。 我不会再让方爷陷入这么两难的境地了。 过了今晚,不会再有人知晓我藏在方府中。 我还记得的,那天早上方府之外的喧闹。 一如往常,人群熙熙攘攘,为了活着来回奔波。 当第二日的第一缕光洒向眼前之时,我想任谁都会愿意相信生活会重新开始 只要尽上自己最大的努力,至少结果不会太坏。 低头所见自己再平凡不过的步伐,我很庆幸,多亏遇上了眼前那个年长于我的背影,我才没有偏离自己的本心。 让人们去吵吧,那些喧嚣的事情与我何干? 经历了昨天那么大的一场变故,我想接下来确实有陆公载他们好忙的了。 “应该安全了,陆老,您去忙吧,有徐来长老在呢,我会和辛存的弟子去到宗门广场上的,我们到时再见。” 做出了道别,我脑袋里还在想着昨天的事情,我的凤鸣剑还掉在兽林之中,那是娘亲留给我的东西,我必须把它给找回来,不过眼下,也无人知道是我掉的,至少我凤家血脉的身份还没有暴露太多。 真是有够倒霉,昨晚在给唐鑫续上那口气之后,梁忠便头也不回地带着唐鑫走了,毕竟那时,救援的大部队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可就刚好差了那么点时间,随着身后嘎吱作响的声音,再回头,董锡的残躯已成了那怪物的形状。 我不知道那怪物是怎么活下来的,也许就像肾化危机一样,唐鑫和董锡一开始的时候是有阻击过那怪物的,一定是那时被那怪物寄生了一部分,他们两个浑然不知这怪物的能力,唐鑫好命,有法宝护身,而董锡就惨了,相比于唐鑫他没有任何犯错的空间。 他说的确实没错,人确实是有区别的,有些人生来就可以夺走别人的一切,即便他并不自知。 但这难道是心怀善意的人的错吗?董锡大可以不去,他的下场可以说是他咎由自取,但他想得到梁忠的青睐他必须抓住每一次向上爬的可能,没有人可以妄言,说他接近唐鑫的动机不纯,但为什么一定得是梁忠呢? 咎由自取罢。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昨天若是不去救唐鑫,我也不可能如了管乐的愿,这能算命运吗? 回望着天上兽林那边的方向,云山那个位置已塌落成一片废墟,我这个当事人始终无法想象,云山上燃起火焰的银树是什么? 听那些幸存下来的弟子长老们说,这一晚上又是被奇怪的火焰烧又是被天地间的奇怪水灵力压得喘不过气的,多亏了这银树的突然显现,才感到自己活了过来。 现在比起凤家的血脉什么的,我更为担心的是有人知道自己与那灾火有关,无论我有意无意,现在最显而易见的是,那灾火确实是能吸收我的生命力,一下成为灭世的天灾的。 很明显,我这个外来的穿越者对于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公载是知道的吧?可他还是选择救下了我,但毕竟他是陆公载,别人可不会这样想。 那天河谷之内究竟有几人有看到过管乐和我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愈发变得紧张,人群之中所谈论的事情到最终都会与我有关,我避无可避。 还记得的吧,那一天早上也是那么正常,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的异常,因为一切已经太迟了! 我想夺路而逃,但眼下人多是众广场外面有人守着,天上还有长老执事等看着,显然我无路可退。 在这天罗地网之下,我唯有祈祷陆公载将我一人放在这里,是安全的。 “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杀的董锡师兄!”人群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扯破了嗓子在叫唤。 当我寻到那声音的来源时,我惶恐的表情已然被他领来的执事所瞧见。 是张宽,他领来了执事和一众人过来,准备对我兴师问罪。 我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好呢?无论怎样我都会引人注目了。 我差点忘了这蠢蛋根本不知道实质上是我救了他这件事,他能如此确信是我杀了董锡,大概是因为这废物在帮董锡挡下了一击以后就废物地昏过去了,不然后面梁忠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他那个时候其实是能瞥见的吧?倒在一旁的何鹏飞和唐鑫。 他是真的脑子不好使没反应过来吧?! “你发什么神经?!你说我杀了董锡,你有证据吗?你说看到就看到了?你不觉得很荒谬吗?我一个筑基境的修士,要怎么杀金丹境界的董锡?” 我以为以他转不过弯的脑子会使他成为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没想到他却念念有词像是提前准备好了一样。 “各位不会忘了吧,他清闲强闯长老席袭击舒兰长老的事情,他的阵法奇术水平不低,是有能力与金丹境修士一战的,况且那时,董锡师兄和唐鑫师兄也因为救他,去阻击那个怪物,谁知他恩将仇报,趁唐鑫师兄与那妖兽斗得两败俱伤之际,想要去杀唐鑫师兄,报之前的一箭之仇,却没想被赶回来的董锡师兄给发现了,董锡师兄想阻止他,可是却因为之前伤得太重,最终败在了他的手上,被他残忍杀害,凑巧在附近的我想回去报信,却不料被他发现,一掌击晕,你们看。” 说罢他便脱去了上衣,露出了那被我击中的右肩。 一时间,我哑然失笑,这下可真是不利啊,作案动机作案手法,甚至连人证物证都有。 还真是初圣啊,这么初圣的事。 我早就知道的,不管他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从第一眼见到他时我就能够确信,这懦弱的剑冢终有一日会把火引到我身上,就跟那出了城又回来舔着沈家来指认我的剑冢母子一样! 这是一场为我准备好的阴谋。 “那么很简单了,清闲,把你的手掌放上去,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执事开口道。 “这掌印是我的没错,但是既然你说你见着了,那你为什么现在还活着?在他口中我可是连董锡都能杀的人啊,没错吧大家?既然你说我出手攻击唐鑫那我们不该先问问唐鑫怎么说吗?他人呢?他人呢?!” 张开双手,和往常一样,我努力地想让这些旁观者站在我这一边,会有人站在我这一边的,总会有的,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 我从未偏离过自己的本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那些乌合之众从来都只会围上来盖过你的的头顶,用他们最大的恶意盖过你所能见的天空。 比起相信人性的善,人们更乐意见到人性的恶,或者说他们乐意见到的善自己的善。 比起董锡唐鑫这段佳话会反目成仇,还是我乘人之危迫害唐鑫牵连董锡更有说服力吧? 任谁都是这样想的吧?无论在任何地方。 昨晚我怎么没把他们烧死? “何鹏飞呢?!何鹏飞呢?!你们问过他没有?!他也跟董锡斗过,那个时候董锡已经入魔了,我与他不得不战。”在人群的压迫之下,我的窘迫还是压过了理智,一被上压力操作就会变形,承认了自己攻击过董锡。 “那是因为我赶到出手挡住了你一会儿,所以张宽师兄才没遭受你的迫害。” 人群中,我想要的那个声音终于响起,对于这个结果,我应该意外吗? 当然不会,该说不愧是世家子弟吗?完全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和范衍说的一致嘛,清闲这个初圣先出去的,何鹏飞知道后再出去拦他的。】 众人议论纷纷,显然这就是绝顶聪明的他们自己推导出来的结论。 董锡已经是个死人了,他何鹏飞就算受了重伤也还活着。接下来还有最后的剑比,我是他们俩未来在宗门共同的敌人,他们来害我,只是因为我不会主观地去用这种手段来迫害他们,又恰巧成了他们的绊脚石而已,他们不会真的认为他们自己的实力会比我强。 范衍啊,真是一个可怕的家伙,甚至不用真的下场就已经快将我从宗门当中铲除,我小瞧了他对我的敌意,大胆点设想如果他能说服张宽何鹏飞一同对我部下此局,那么说服梁忠瞒下真实情况也是有可能的吧?所以董锡才会靠近范衍,范衍才会知道我凤家血脉的事情,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昨天晚上的交涉更是会让梁忠倒向范衍那一边。 况且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我不可能用我那不存在的禁制跟梁忠爆,我也不敢保证四大家族的逼格在他心中究竟有多高,会愿意相信我这个修为远下于他的人在他面前部下他看不见的禁制,顶多就是让他梁忠不主动来加害我把我逼急,但他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 “已经有两个人证了,证据确凿,清闲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执事大手一摆,一位身着黑衣,身形伟岸的执法弟子左手提着剑鞘而出,“先走吧,你现在还不足以被定罪,但嫌疑肯定是有的。” 他提高了嗓门在“不足以定罪”这五个字上重重读过。 执事有些不悦,围观的众人也露出了些许责难的神色,但这执法弟子也并无惧色。 此时又一位身着白衣的金发弟子轻佻地来到了那黑衣黑发的执法弟子身边,拍着他的肩膀,不着调地说道:“还是你们刑罚殿那一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办事逻辑吧?” 黑发男子点了点头,嫌弃的眼神内敛地小瞪了一下白衣男子,“最直接的就是验证董锡的尸体到底有没有入魔,况且那个内门第一的唐师弟现在还没有醒,关于这件事疑点还有很多。” “所以你们不要怪我们罗极缉拿这位清闲师弟有些迟疑,这件事情罗极急也急不来啊!”白衣男子大大咧咧地喊道,胳膊没有边界地向罗极挽去。 “办案呢!你先滚一边去。”罗极推了那白衣男子一把,毫不犹豫地向我走来。 此话一出,我能从张宽的神色中看出他的不安,但我并没有对他展露任何的神情,范衍一定也在某个角落里瞧着现在的局面,我只需神情缓和地看向那个白衣男子即可,况且我跟那个白衣男子确实不是第一次见面。 走这一趟是免不了的了,即便这两位不说我也会这么争辩的,但比起让我来说,还是这两位备受瞩目的核心弟子来说更有权威,所以我得感谢他们。 “叶铭......师兄吗?你那个时候头发还是棕色的吧?” 真不敢相信,他脸皮原来那么厚的吗?胡搅蛮缠跟了罗极一路,执事都不想说什么了。 “感谢的话就免了吧,更不要感动的眼泪都掉了,我就是那么伟大,无需多言。”叶铭摸了摸自己的秀发,转头便对罗极说道:“小逻极几点下班啊?手脚麻利点别磨磨唧唧的,这里收拾好赶紧跟我回广场那边钓妹妹去,你再婆婆妈妈的我去找王兄去了。” 话刚说完,叶铭那边传音符消息就来了,“搞什么啊叶老弟!你根本不在宗门广场!你在哪里!天都快黑了你人呢!那么多心碎妹妹等着被收留呢!外门的!内门的!鸿江雁陈巧郑妍可都在啊!我们可等不了你那么久,再等你一会儿,还不来,我就跟千里先走了。” 罗极老脸一黑,不顾其他执法弟子和执事,推着我就往刑罚殿里走,“你自己去和王冕师兄他们玩吧,韩殿有令,今晚加班。” “我靠!高冷男神!你要不来!妹妹可全被李千里这妹妹杀手收完啦!” “滚!”刑罚殿的门被重重关上,我还能听到叶铭在门外的叫喊声,“你难道就不想看看,李千里跟鸿江雁发展到哪一步了吗?他们这次回来感情又有发展了,喂” 后来,广场上与女修欢乐的风再也没有吹到刑罚殿,叶铭那一刻钟的热情留在了刑罚殿大门之外,遗憾也被阴风吹走,我好像...... 快走到刑罚殿的尽头了...... 韩彧,果然还是要再见到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