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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我的想法

一见所爱 愚廉 5878 2024-06-07 17:58
  这么做没什么不对。  我的手上残留着深红色的液体,我不那么确定在将那病鱼放回去之前我是否有用力地捏过一下。  这种似绯即墨的液体许是那条病鱼身上的血,不然这无法解释我是何时沾染上了它。  这种颜色像一种诅咒,如毒蛇一样缠住了我伸出的右手。  将一只本就病着的活鱼捏个半死,然后再出于好心把它放回去......  可我想我尽力了,对吗?即便所有的事情都回不到正轨。  远处的的天空渐渐变白,我捂着右手看着那稚嫩的我,大大方方地走进了沈家大院;我杵在了原地,他也终于在大门口处回过头来,那大院忽地明亮,我似乎忘记了我来这里的原因。  “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那个稚嫩的我漠然开了口。  烛火燃起,他身后的光亮越来越大,溃变成了血腥的焰色,渐渐的,那焰色侵染了整片天空,烧去了那大院原本的样子。  我知道我的右手已变得很怪异,却还是将它伸到了身前阻挡,我似乎只有这么一种做法,只能被强光压制着双眼,默视着手上的血液从深暗变得鲜亮,我的手也被天上的火光缠绕。  眼睛的刺痛,身上的灼烧,这些撕裂的感觉逐渐清晰。  我精神溃散,唯一能理解的是,至少我的眼前开始变得有光,无论那火正在烧的是什么。  光亮刺满了我的眼睛,让那黑夜瓦解凋零,但对于我来说,长夜过后的并不是白昼。  我深谙其中的道理,我又一次来到了另一个困境。  落日从山谷传来余晖,那是一眼就能看见的尽头。  红色的日光渗透了天空的纱布,如落下的天灾一样,感染了我脚下将要走的路途。  我的终局会在那里,可能是今天的,也可能是以后的。  “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我的脑袋似乎不能再想更多。  跟随着本能,眼前的双手好像不再被现在的我所拥有,我有点控制不住我的想法。  去救唐鑫吧,不管能不能救上,这不是对错的问题,对吧?  这不是对错的问题。  来吧,向我好好证明,证明那天你们不顾方家去救一个陌生人的意义。  总不能是喜欢看着方家人被烧成灰吧?  你会在嘴上笑出来吗?  你那时是在笑吧?看着方家升天的火光。  你笑的时候,真的有在惶恐吗?  对于这样的结局?  你不是总这样想吗?  你的想法,你的人格,与你所珍视的一切同样重要,对吧?  如果你认可方爷所说的,认可自己所想的,那你就必须为了这份动机去践行这件事情。  必须得如此对吗?  必须得如此。  日光瞥见了我,现在是黄昏,而黄昏仍属于白天。  火云再度于天穹飘起,天空像是被火烧的陨落,那火焰裹着奇异的光,一条又一条地拖拽着流云的尾巴流散在天上,像是坠落的数颗星辰被怪异地连在了一起,绽放出鬼魅的幻影。  那是亡魂在天空中盛放。  那些冤魂充斥在我的周围,即便我与他们一同游荡,我也终究还是要被找到的。  我的眼皮一眨一眨,全身的器官跟着这些游魂一同照着同一个频率跳动。  此刻,我体内沸腾的血液仿佛渗透了我的皮肤,变成了我眼前这天地之间的红色,是我染上了这天地间的病吗?可我并没有任何的不适。  相反,我很愉悦,很愉悦自己的血肉能接触到这眼前的事物,脚上的灼热,让我确信自己回到了那片被燃烧着的过往。  我的脑袋似乎只留存下了这一种想法这样的时刻……不会再有。  冰剑在我的手上缓缓凝出,静谧的晚风拉着我的衣角,我沐着风如获新生,树叶安然落地,让我瞧见了那枝头上的嫩芽。  我有点恍惚,仅是一阵风便拉走了我的注意力,那片枯叶上似乎带着点红。  董锡举剑转身,我的注意力也回到了枝头之下,那道风划落了叶,也划破了我的脸颊。  梁忠还是没来;唐鑫被刺中了胸膛,何鹏飞的肚子上被开了个巨大的口子,他们俩都奄奄一息。  血腥所带来的恐惧飘荡在这空气之中,我的眼前看到的,似乎有些光怪陆离,我脸上渗出的血似乎没有多少,可擦在我的手背上却特别的多。  我并不忧惧,一举一动竟大胆地超乎了自己的预料。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由衷而叹。  只见他高举直剑,凝聚出浑厚的气刃,挥舞着,从空中斜落而下。  没有躲避,我回转着身体,竟将手中的刃锋贴上了他的剑身,两剑划出的声响清幽而又婉转;回转而来的力,将我和他长久地固定在了两剑之间,他似乎怎么也接近不了我,即便他的力量比我强上数倍。  我这是在主动上去招架吧?  难以置信,在我塑出的冰锋之末上,水滴正沿着我的剑锋悄然落地,我居然以一种十分诡异的步法躲过了他的重击,一次又一次。  地面被破坏的绽出了尖刺,他的身体随着他的直剑在空中与地面之间一起一落,势如野兽。  当他落地,我将不得不踩在他震颤地面的余波上。  这样一来,脚下的每一块土地我都踩不踏实,即便现在我的身形还勉强晃的稳,可若是就这样坐以待毙,败亡是迟早的事情。  我熟悉这种感觉,更讨厌这种感觉。  在这之前,我必须先他一步,也只能先他一步。  我没有选择。  他会一度又一度地跃起,而我也会如那妖狼一样,向着剑锋之下而去,董锡的剑会比我那天更快,而我的脚步也不会落下。  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的自信我像是真的寻到了其中的规律如疯了一般向他的身前靠近。  剑愈发逼近,临了,他气浪的锋刃正好落在了我的脚边;很幸运,我等到了这个时机,在冰与火的作用下,我化水为刃,如挥动长鞭那样,向着斜上方抽出好几道斩击。  那纤长的刃斩,似乎能无限延长,延展出旧人的幻影。  在我的眼中,董锡似乎被分成了好几个,他们是小龙是方爷是娘亲,纷乱地和我的剑斩叠在了一起。  他们向我靠近,却不会触碰到我。  我正看着,也会一直看着,将这一切都收束在我的眼前。  尽管眼前的一切都会变得愈发繁杂,可我能洞悉到的事物却越来越多;我能感知到,我挥出的刃浪在到达董锡的身体前,是一种在冰与水之间来回变化的状态。  那董锡也有去挥剑阻挡,可他也只是能挡住那刃浪中间的一部分;而那刃浪的两端,如同暴怒的蜂群一样,在越过董锡的剑后向中间怒袭而去,在他身上扎出斑斑点点的针孔。  如此精密干练的控制,是我在此前从未做到过的。  我无法停下,心中的悸动,如那细嫩的芽儿挣脱出了枝干表皮的桎梏,我的身体带动着我的大脑,飘渺地与凌乱的水刃共舞。  这力量不属于我,但……  “你会笑吗?”  我在心里问道自己。  也许这就是我的本性,此刻,我似乎能将所有被人主宰的苦难都给予他。  这绝非我意……  我也相信......这绝非我意......  一切都该是那么顺理成章的。  他应该趴在我的眼前。  “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我低语着,低语着,向他步步紧逼。  一步一步地上前,一点一点地把他在我眼中分解。  他身影闪烁,看着并不那么真实。  但我知道他就在那里,在我的脑中层层叠叠的变幻着;变做已亡的故人,变做分解开来的肢体……变做飞溅的肉块……变做一个战栗的灵魂。  我似乎能把他身上的每一块地方给蚕食鲸吞。  灼热之感驱使着我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我好像再一次感知到了那一夜,在兽林坠崖前的喜悦。  步着险途,感受着不属于自己的体验,我似乎真的品尝到了这份超脱一切的美味。  收起那缓缓拖地的冰锋,我的右手正渴望着一场真切的触碰。  渴望着收下眼前的一切。  渴望着把他推入我脑中所想的那片火海中。  渴望着那脑中本该还在的声音。  那声音......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忘了.......  我想我真的是......  “集合了这类人所有的卑鄙之处……”  我应该继续呆在这里,可这里应该是哪里呢?是外门吗?  做梦去吧……  “你以为靠你这种懒散的态度能留在这里吗?”  我不想留在这里,可我又能去哪呢?  我应该是谁呢?  为什么会来这里,我真的有什么事情要来这明极宗做吗?  你觉得你很高贵吗?你有什么价值吗?  毫无价值的我有资格能变得更好吗?  为何要如我一样?  如第一次见面那样……何必对我在意?  那些明极宗的老家伙又在期待着我些什么?  “没时间了……”  “没时间了……”  “来让我看看吧,你会在嘴上笑出来吗?”  穿透一层又一层的幻影,我将我的手重重地打在了我眼前的那个肩膀上。  血融成蝶,飞溅在了落下的枯叶之上,那是我眼前所看到的一抹抹红色。  艳丽而又肆意。  在我大脑的授意下,我的血液贪婪地从我的手上雾涌而出,向四方飞散;似乎飞舞的它们也有触觉,能将触碰到的一切享入我的脑中。  我没有触碰到董锡。  我知道他人就在那里。  可他的表情在我眼里无丝毫变化。  那不是一个痛苦之人该有的表情。  光火闪灼,嚎声哀转,如跪下来被打到半死那样。  我推到了另一个人,失重感却作用在了我的身上。  他不应该只是个幻影吗?  我错愕地向后倒去,看着自己的肢体在眼中逐渐失重。  眼前的那个人在我的眼中既怪诞又真实。  他真的有站在那里吗?  我向后跌落,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那些鲜红的蝶影,也如受惊了一般,越过他的头顶,向我的身体蜂拥而回。  我伸出手,好像想要去阻止什么事发生。  可临了,却只剩自己伫立在了原地,惘然若失。  倒下的不是我,事情又一次朝向了坏的方向发展。  我伸出了手,碰得张宽的肩膀血肉模糊。  他不是小龙。  真的吗?  “呵.......”  我不禁一声短叹,疯狂地在脑袋中吐露着呓语。  这是在怪我碰伤了他吗?  是他要搅入我的眼中的吧……  他不觉得奇怪吗?  他才是那个奇怪的人吧……  他才是……  窒息之感,令我额上麻木,像是被巨量的海水压着,直至鲜血扒开了严丝合缝的眉宇。  我的额上鲜血飞散,仿佛是涌出了灵魂。  在这一刻我像是飞向了两处,一半沉侵在虚幻,另一半被抽离在了现实。  剑光顺着我的脸颊直上了我的额头。  飞溅而出的血液,如紫红色的葡萄那般晶莹剔透。  血滴里头,一道长长的刃痕在我的脸上骤然显露。  那是我现在的模样吗?  还是我原本的模样?  血污会遮住我的双眼,也许我被董锡刚刚那一剑给吓住了,我似是不能动弹了,下一招就会被他给取下脑袋。  一切都恍然如梦,我能看到那裹在其中的厄运。  在那圆润的血滴里头,那落下的直剑正如钟表上的秒针,一刻不停地切割着我所有的幻念,化作我脸上的刃痕;乐观一点,也许我的脸会如表盘那样只会被分成十二份。  这会是我一直以来想要的解脱吗?可能这只是一种苦闷。  我想我还有一些夙愿,可我不知道这些夙愿该是些什么。  郁郁而终,这样的结局......  我不会再有。  若是错过了这次放下一切的机会,下一次便不会再那么心安理得的倒下。  或许我该低下头,不去看那落下的直剑,就这样让所有的经历尘埃落地。  我不会再有恐惧,也不会再有不甘。  和以前一样,面对落下的剑,现在的我和过去的我都选择了低下头。  可我并不沮丧,没有在逃避,我已非昨日之影,相反,令我感到有点庆幸的是心中解脱的坦然。  我会心一笑,像是个越出监狱却逃不出死亡的囚徒,我想这不能算作释怀。  我应该是骄傲的样子吗?我多么希望我能是如此,我每天都有在努力的活着,也有做到过一些事情,可到头来却什么也无法得到。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每天那么拼了命的活着,就是为了让命运在我最薄弱的地方给摆上一道。  被如此戏弄,被如此轻蔑。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明每天都有怀着对第二天的期待,却又每天都活在忧惧之中。  我是个失败者,四十来年的人生似乎很长,我也似乎都还记得;可我却找不到任何能值得回味的一段记忆,所有的经历在失败的终局面前似乎都变得一文不值。  也许此刻的我连个失败者也算不上,不像上一世的我那么不甘;这一世,临死前的我似乎连抱怨的能力都没有了。  或许这才是被现实磨平了棱角的滋味,很早的时候我便什么也不再期待了才对。  眼前的纷乱,只令我愈发感到疲惫,我像是越活越回去了,变成了一个心智不全的儿童,处理不了眼前那么多的信息。  我真的想找个空子好好歇上一歇,我好想大睡一觉,可我的人生就像那履带上的产品一样,一刻也不能停地被送到下一个人的手中,不知从何时开始,更不知在何时结束。  失败者的心态已经没有了,有的只是一个疲惫的灵魂,一个空洞无力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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