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呢。”这上了年纪的老头扯大嗓门向身后喊去。 “找到了吗?”他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闻讯赶来。 是徐老。 “真是有劳您了,熊疑长老,您这么出力,我们明极宗的人,也一定会尽全力帮您找到青鸾殿的弟子。”他满怀感激地握住了熊疑的手。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熊疑推搡着徐来的手,慈眉善目,慷慨的完全不像是那天大殿上刁难我的人。 比起蓝拱这种刻意找茬的家伙,熊疑那天对我的刻薄尖酸更像是想让我意识到地位之间的不可逾越性。 好吧,如果我没收到你弟子给我的那枚邪丹的话我可能会这么想。 真是见鬼,我怎么会把那枚邪丹给扔了,这下想指证也是口说无凭。 这么说来他应该是不知道他弟子做了什么的,如果他知道还敢这样贸然出现,那心未免也太大了点。 除非……徐来也反了……有这样的可能吗? 如果不是,青鸾殿的那名女修又是为何挑中了我? 所以我到底为何会卷入这种事件,我的身份? 可到现在也没见有东凤两家的人下场。 就连徐来这种傻白甜长老都惊讶于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原来早就出来了吗?还参加这兽峰的考核,韩彧居然都没跟我们说。” 我想徐来这家伙应该是不知情的…… 我应该没必要跟他说发生了什么…… 想到刚才那个爆炸,我突然没了魂儿。 云山之上……如果那个自爆的大能是陆公载呢? 这是否会意味着我害死了他? 现在说已经没用了吧…… 自爆是活不下来的,但如果他打赢了呢? 如果自爆的不是他,那他现在应该很需要帮助。 为时不晚,我得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徐来,让他想办法去救陆公载。 我刚想开口,但这片刻的犹豫已经让我失去了开口的可能。 “我先帮这里找到的十来个弟子送回去,熊老,这里还有劳您多加照看。” 徐来刚出口,熊疑便从自己的纳戒中拿出了一些三品的【大还丹】,语重心长道: “依我看,现在人手紧缺,我们到现在也才找到了几个弟子而已,搜救的力量远远不够,不如拿出自己的一些家底,帮助他们回复,多一份助力,共度这次的难关。” 徐来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可看看其他被吓得不轻的幸存弟子,又软了心。 “您说得也对,可眼下事态已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能力,即便是现在有我等长老的协助,他们也早就没了心气,这样吧,问问他们,是否自愿留下帮忙,拒绝的,我会将他们送回去。” 不愧是韩彧都不告诉他的傻白甜吗?做事就这样顺着二等宗门的长老走了。 怎么办呢?直接鱼死网破去咬熊疑吗? 这样做是最省事的,两全其美,徐老会去救陆公载,而在我的发难下,之后的行动里,熊疑也不会那么好做事。 可我完全没有证据,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由我一人承担。 有舒兰的前车之鉴,切不谈我举证失败后会不会有人嘲笑我,我这样主动暴露了,从暗地里走出来终究是势单力薄。 我只要装作被吓傻的样子就能完全与熊疑错开,只要待会儿在跟徐老回去的路上说陆公载的事就行了。 “好,就依你所言。” 我本以为熊疑会想办法拉扯,却没想到他竟答应的那么快。 他到底有什么底气? 看着熊疑泰然自若的样子,我的心中怀揣起了不安。 我想我无法从他手中逃掉,前面那绝不是幻听。 熊疑叫来了所有被救的弟子还有正在搜救的弟子,住着拐杖,肃穆在人群中间大声道: “经过我跟徐来长老的充分讨论,我们决定不强求各位弟子,事态已经超出了你们的能力范围,现在想退出的可以提出来,我们绝不会责怪你们。” 人群之中,我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还真是有缘,刘瑾昭罗蕾范衍何鹏飞都在这里。 好吧,至少只有这四个,其他人不在,不用经典大乱斗。 在表决态度之前,刘瑾昭找来了我的身边,“待会儿,你会跟我们一起去找唐鑫的对吧?” 她这么一说,于情于理我都会感到莫名其妙,“我觉得我今天状态并不是特别好,恐怕爱莫能助。” 我知道这样说会招致她的鄙夷,但我今天真的已经精疲力竭了,就算唐鑫他人人敬重,去救他是个不成文的规定,我也必须为了自己着想。 况且我现在还在被身后的监星峰给影响着,我可能做了很多我忘却了的事情,我不那么确定我现在的体验是否那么的真实,如果我真给人控制了,我恐怕连自己都不能够相信。 被她看不起就看不起吧,我必须得清楚的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可她似乎还不肯罢休,“你怎么能这样做,唐鑫他可是” 似乎是没想到我会真的这样做,她戛然而止,一脸看错了我的样子。 我举起了手,我受够了这些繁文缛节,就当我叛逆期到了好了,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为别人着想了。 大多数人还是自告奋勇地退了出来,如果他们可以,那我想我也可以。 我得顾着自己,可当我举起手的那一刻,全场的每个人好像都大跌眼镜。 我好像又被排挤了,被这里的每一个人。 见我退怯,罗蕾暴跳如雷,“你怎么好意思的!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我也忍不住了,我觉得自己很无辜,“我怎么了我?我凭什么要跟你们去?” 在你们眼中,我到底是个什么?怎么什么样的破事都能往我身上推,开什么玩笑,比年龄比修为,我都是这里最低的,我为什么要抗这种破事? 这唐鑫不是号称内门第一吗?他还真的能被这山洪淹了不成?! 是不是我太没脾气了,所以什么事都要来怪我啊?! 是不是明天《明日报》上又要登几章声讨我的文章? 我何德何能?! 我反抗的态度丝毫没能得到他们的原谅,我嚣张的样子完全没能压下罗蕾的怨恨,反倒将她眼中的滔天怒意压成了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地向我戳来。 “唐鑫他可是救了你!他前面才救的你!替你遭受那妖物的攻击!你现在就这么事不关己的走了?!” 举着僵硬的笑容,我看遍了每一个过来看热闹的人脸。 他们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她说的是真的。 可我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或者说还不愿反应过来,我被骂急眼了,面红耳赤了,没有多想前面的经过,只想争下眼前这一口气,“救我?什么时候?他又救什么人了?” 我尝试去否定,现在哪怕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出来赞同我,我都愿意相信自己的做法没问题。 不......只要给我一个下来的台阶就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可显然,做错了事的我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我傻了眼,干瞪着,看着他们对我不屑转身。 所有人都走了,刘瑾昭还留在了我的身边,我想其实我还没有那么糟糕,对吗? 我转身看向她,却不敢再向她上前一步。 我得绷住我这张麻木的脸,而不能去渴求她对我的包容,我不是个没脸没皮的人,绝对不是。 就这样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她从纳戒里拿出了一把东西想要递给我。 这会是什么? 我刚想要去接,却被她洋洋洒洒地挥向了空中,黄色的晶体在空中纷飞,在那一刻,我知道我大概又变得一无所有了。 “我想我们一点也不相像......”她咬牙切齿,却怎么也收敛不住她的那份自尊,“那一次,我真的觉得是我配不上你......而现在,我不屑与你这样的人为伍。” 雨,渐渐断了,现在这里只留下了我,与天上的阳光,还有散落在地上的二十一枚黄玉,我应该去捡起来吗? 哈哈......从遇上唐鑫那个混蛋开始,我就遇不上什么好事,难道连我也要围着他转吗? 凭什么,凭什么呢? 我躺在河床边的那个时候,他干嘛要推我,我都闭上眼了,他干嘛不早点推? 要这样折磨我吗?上天? 我极力地克制了自己的笑声,因为徐老还在我的身后。 要是被他看见了这样的我,他也一定会认为我是个怪胎。 我跪下身来,好让自己的四肢好好支撑着我,为了让一切看着合理,我将地上的二十一枚黄玉一颗一颗地捡起,幸亏我不是一个束发的人,一直以来我都是披头散发的,这头发现在正好能盖住我的脸。 啊说到底究竟是谁让我面临现在这样的境地呢? 反正现在无论结果,我都得一个人承受了,我想我没什么好怕得了。 徐老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道:“准备好了吗?收拾好就走吧,我们赶紧回宗,以免节外生枝。” 沉默一阵,他的手拿开,我也整理好了语气,下定了决心,“嗯。” 抬头,我直勾勾地盯向了熊疑,却发现他也在看我,一直.....在看着我。 “我真的有准备好吗?”面对城府比我更深的家伙,我除了害怕还是只能害怕。 现在回去除了背负一个软蛋的骂名外,我的生命也不会有危险。 你到底知道吗?熊疑背后的势力,你难道真的会认为众叛亲离的你会被人收容吗? 让明极宗的人替你卖命?真的会可能吗? 我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正是因为不知道,才更加无所适从的害怕,从我见到监星峰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我慌忙地转了身,却也因此激起了他的注意。 我慌神的样子绝对是被这熊老鬼给注意到了,以他比徐来年纪还大的城府。 在我还未转完身的那一步,他便上来扶住了我,更要命的是,这个时候,徐来正好背对着我在交代归程的事情,之后才转了身。 “嗯?怎么了吗?熊疑长老。”看我俩靠的那么近,徐来不免发出了疑问。 熊疑将我用力地搀扶了起来,在徐来看不见的我的背后,他在我背上写着些什么。 “老夫看这位弟子前面饱受争议,想必其中一定也是有什么误会,就稍稍注意了一下,如我所料,他也心有不甘,问我‘现在加入还来不来的及’。” 话毕,他也在我身后写完了他想说的别耍花招,我有办法杀那个女的。 “哦?是这样吗?清闲?”徐老没有怀疑,反倒是有些欣喜。 鱼死网破,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就算他被监视,他身后的组织恐怕还有不少的人在潜藏着,这个老东西能打的牌太多了,我能感觉到,他年纪比我大太多了,我玩不过他,除了去,我想我别无选择。 不过现在这样,他应该也知道了我知道他的身份,我不可能再装疯卖傻与他毫无瓜葛,而且一开始他们就是冲我来的,我要躲也只能躲下这一时,我逃不掉的,我终究还是会被他们给找到。 可我干嘛要去呢? 难道就为了刘瑾昭的一句认同,我能连我的命都能不要吗? 难道让自己多活一时是不值得的吗? 唐鑫他救我那纯粹是他活该,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他倒是落到个好名声。 再说了,难道陆公载的命不是命吗? 跟唐鑫刘瑾昭相比,明显陆公载会对我更好。 而且如果我死了,谁会去救那个声音呢? 十六年的交情难道比不上一年的相识?对了,今年我十七了。 我没有必要再让自己身处险境,为了那值不上几个钱的声名去拼命。 如果活不下去,那一切都是空的。 我都已经这样了,我拜托了,我自己,没有必要再去为了别人去犯浑,这可不是游戏,死了不会返魂,我早就没有任何的保命手段了。 就这一次就好,我只想为了我自己而活,我也想为了我自己而活,我不能...... 麻木的脸上传达不了我任何的呼喊。 我没有任何的选择,在来这个世界之前,我就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 对于自己而言,能走的路一直就只有一条。 这份光本就不应该属于我,我也更不应该去抢它。 “是的......徐老,我.....我......”熊疑在背后拍了一下我,我也顺理成章地好像在被他安慰着,一口气吐了出来,“我觉得我很委屈,我真的很委屈前面我,我想向他们证明,我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我自己是个什么情况,我不是这样的人......不是的.....” 我哭了,徐老欣慰的笑了,熊疑也笑了。 他俩几乎异口同声,“我就说嘛,你清闲绝不是这样的人(我就说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加油吧,清闲,不仅是我老徐,其实不光是我,其他长老对你的看法,整个明极宗对你的期望都很高哦。” 吃下熊疑手里用来恢复的三品丹药,做完最后的告别,熊疑连忙将我带回了搜救小队,他声音朗朗,如铁槌一样,砸在了我身体上的每一处。 “那么出发吧,去寻找剩下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