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这个人,留不得
平安尾随朱棣出了帐篷,与朱棣并肩而立,共同举目向远处望去。 江面上升腾起了一层薄雾,在月光笼罩之下显得格外依稀朦胧,仿佛海市蜃楼一般,显得如此虚浮。 烟笼寒水月笼沙,说的大抵就是眼前这番景象了吧! 平安望了半晌,只见瓜洲渡、长江、月色都如同往昔一般,甚至更加平静一下,除此之外并无什么不同。 “义父,这瓜洲渡眼下是攻打无望了。至少眼前这座城门,是不能再攻打了!” “道衍大师千叮咛万嘱咐,无论其他城镇再如何道阻难行,瓜洲渡上只要还有先帝牌位一日,我军就只能远远观望一日!” 平安见朱棣沉默不语,向瓜洲渡的方向久久驻足凝视,以为朱棣又对瓜洲渡动了什么念头。 不得不说,皇帝在城墙上挂先帝牌位这招实在下流,但又实在高明! 燕王起兵造反打着先帝的名号,尽管人人皆知这只是一种口头上的自我安慰,但正是由于这个名号,使得燕王起兵才得以名正言顺。 而皇帝将先帝摆在了明处,燕王若是执意强攻,无异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就好比是一层窗户纸,两边的人都只能揣着明白当糊涂,谁都不想先行一步,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就是这么一尊小小的牌位,却如同孙猴子头上的金箍一般,死死罩在了燕王朱棣的头上。 朱棣见此牌位,怎能不气、怎能不恼! 但朱棣却并未接平安的话,只是更加玩味地看着眼前的瓜洲渡。 在夜色衬托下,瓜洲渡更加空荡诡秘,仿佛城墙内空空如也,并不存在活物一般。 “瓜洲渡西郊的密林是否彻底搜查过?当真没有苏灿的踪影?” 平安见朱棣骤然又提起苏灿,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义父,距离搜查苏灿已过去一天一夜了。” “我军将士掘地三尺,将这片密林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看到苏灿的半点踪影!” “别说苏灿人影,就连当初他胯下那匹战马也杳无踪影。” “况且,据扬州城内传来的情报,皇帝还向苏灿下令,要他死守瓜洲渡,务必要按兵不动!” “情报?” 朱棣眯起老谋深算的狐狸眼,眼中满是自我嘲讽。 “本王已经被所谓的情报狠狠摆了一道,难道还要继续被这虚假的情报蒙骗下去吗?” 想到情报有假,平安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 如今扬州城情报有误,两大将军一死一伤,余下大军又被困在瓜洲古渡门前。 起义靖难,到了这一步,该如何是好! “你难道不觉得,朱啸风吩咐苏灿严防死守,有些太过刻意了吗?” “没有他的指示,苏灿又岂敢轻举妄动?” “这句务必守住瓜洲渡,不像是说给苏灿,倒更像是说给本王听的!” 看着朱棣逐渐豁然开朗的模样,平安依旧十分不解。 “说给义父?可是狗皇帝即便不说这一句话,我大军也断不会贸然强攻瓜洲渡啊!” 朱棣摇头:“话虽不假,但苏灿在与不在,对我军来说,却有本质上的区别。” “从前苏灿安然无恙,城墙上又有先帝牌位,本王断不会贸然有所行动。” “但若是苏灿不在,士兵们无人看守,只需略微施压,对方必定军心大乱!” 听了苏灿的分析,平安眼中逐渐恢复了一丝灼热。 “所以义父您是认为,苏灿确实已经安然无恙,但亲自率领一部分士兵,前去支援了高桥镇!” “不错,本王确有这样的想法!” 朱棣捋着胡子,对自己头头是道的分析显然十分满意。 “如若真如本王所言,那么我大军只需再次围剿瓜洲渡,逼对方自乱阵脚,漏出破绽便是!” 压在平安心头的石头瞬间卸了下来,平安顿觉眼睛也凉了,呼吸也顺了,数九寒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高!实在是高!” “义父英明一世,一番分析鞭辟入里,孩儿如同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啊!” 朱棣挥挥手,止住平安源源不断的马屁。 “但这一切,都仅仅只是本王方才一念之间的猜测。” “毕竟朱啸风那厮素来卑鄙无耻,心怀叵测!没点歹毒的心肠,当真是算不出这小子下一步要走什么棋!” 平安沉吟半晌,向朱棣进言道:“义父不如快马加鞭,送信回建康府,问一问道衍大师的意见?” “毕竟道衍大师心思缜密,老谋深算。” “原本道衍大师为义父献出的一系列计谋是极为精妙的,不仅能重创苏灿,还能轻而易举夺下高邮、广陵。” “只可惜,在狗皇帝身边安插的眼线不知究竟出了什么岔子,这才导致义父的计划全部落空!” “如若一切都依照道衍大师的计划进行,想必此时,义父已然砍下狗皇帝脑袋了!” 听闻平安提起扬州城中安插的眼线,朱棣眼中闪过了一丝阴鸷。 若不是此人乱传消息,张玉也不会战死沙场! “这个人,留不得。” 平安正滔滔不绝赞颂道衍如何足智多谋,听到朱棣出神间冒出的一句话,不由得大吃一惊。 “义父,道衍大师为您的大业鞠躬尽瘁、呕心沥血,万万不能杀啊!” 朱棣见平安胡言乱语,瞬间有些迷茫:“谁说要杀道衍了?” “是您方才说的,这个人,留不得呀!” 朱棣有些无奈:“本王是说,留在朱啸风身边的细作,万万不可再留了。” “朱啸风假意传出情报,为的就是让细作将情报传出,从而迷惑本王视线。” “这就证明,朱啸风早已查明细作的身份!” “若是让细作落在他手中,那细作再道出什么有关于本王情报的话……” 平安当下会意,对自己慢半拍的反应有些微微懊恼。 “是、是!孩儿愚钝,竟然未能想到此处!” “孩儿这就飞鸽传书,命人速速动手!” 朱棣挥手遣退了平安,伸手掀开门帘,欲返回到营帐中。 在寒风中站的久了,双足已有些微微冻僵。 躬身进营帐那一瞬间,朱棣再度回首,向黑暗深处遥遥望去。 朱棣明白,自己绝不能令战局再度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