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驿,深夜。 高希宁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汤放在李叱身边,她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李叱,有些心疼。 把汤放下来后,她步伐轻缓的走到李叱身后,轻轻捏着他的肩膀帮他放松。 李叱抬起手握着高希宁的手,回头对她笑了笑。 高希宁问:“还不打算休息?” 李叱摇头道:“再等等,等等九妹回来。” 高希宁问道:“你确定九妹装作大理寺的人去英雄大会营地抓人,不会被识破吗?” 李叱道:“这件事如果要查,以我对归元术的推测,他会先去查户部银库,不会在英雄大会营地那边。” 高希宁想了想,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她是个聪慧的女孩子,可是并不代表她对所有人所有事都能有很深刻的认知。 每个人都在不停的成长,有的快有的慢,她亦如是。 她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是因为她其实不了解归元术和蒋千能。 李叱笑了笑,解释道:“人在内心深处,都会有远近亲疏,有些时候是不自觉的反应,自己可能都察觉不到。” 高希宁问:“比如呢?” 李叱回答:“比如这批丢失的库银,哪怕明知道蒋千能没死,就藏在大理寺中,可是归元术也想为他证明清白。” 李叱喝了口水,他起身活动着,一边走一边说道:“归元术不想让自己的朋友蒙冤,皇帝已经把蒋千能定为罪犯,这并不影响归元术觉得蒋千能冤枉,他也不希望有更多的屎盆子扣在蒋千能的脑袋上,他这样的人,会尽力去帮他的朋友。” 高希宁懂了:“所以归元术一定会先查银库,只要银库查出来问题,证明这笔银子不是在兵部丢失的,那就和蒋千能无关了。” 李叱点了点头:“归元术担心的是有些人会借机把银库的事扣在蒋千能身上,这样其他人就能脱罪,他不想让其他人脱罪,就会死死的盯着银库。” 高希宁道:“而要想查清楚银库到底是不是有问题,归元术就要把他调回去的人全都带进银库清查,三五个人,不可能会把银库清点出来。” 李叱道:“咱们的人看到大内侍卫统领惠春秋和归元术一块出了世元宫,这就说明,皇帝也怀疑银库出了问题,他让惠春秋跟着归元术,就是去给归元术撑腰的。” 他看向高希宁道:“归元术手里有皇帝赐给他的御刀,他想进银库不会太难,而大理寺的人清查银库,必须也得有人盯着,这个盯着的人就是惠春秋,这个人又要给归元术撑腰还要盯着归元术,是皇帝的眼睛。” 李叱笑了笑:“皇帝既然怀疑银库出了问题,那我就替他把银库的事好好翻一遍,毕竟这事也是我干的。” 高希宁彻底明白过来。 她笑了笑道:“所以余九龄带人假扮成大理寺的人,在英雄大会营地那边就不会被人怀疑。” 李叱嗯了一声:“只是又要委屈咱们的那位归朋友了。” 高希宁笑着摇了摇头:“你确实是真的坏。” 李叱笑道:“我也这么觉得。” 此时已经是深夜,而这个夜晚,注定了会有很多人根本睡不着。 比如把守银库的库兵,比如户部的官员,比如归元术和惠春秋,比如大楚的那位皇帝陛下。 丑时刚过,内侍总管甄小刀从外边进来,压低声音把刚过才躺下的皇帝叫了起来。 而皇帝其实根本就睡不着,只是有些头痛,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出了什么事?” 皇帝问。 甄小 刀脸色格外难看,声音很低的回答:“陛下,归大人和惠大人,在银库查出问题了,大问题。” 皇帝猛的坐了起来,起来的猛了,头痛的更加厉害起来。 不久之后,御书房。 归元术俯身说话,只有他一个人赶回世元宫禀告案情,而惠春秋则留在了户部银库看守,已经有一批大内侍卫连夜调了过去。 户部的所有官员,包括守卫银库的将军和库兵,都被禁足在户部衙门里,谁也不准外出,擅自外出者立刻击杀。 “到底多大的事?” 皇帝揉着太阳穴问。 归元术俯身道:“陛下......很大,银库......空了。” 皇帝的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都黑了一下,他手下意识的扶着桌子,这才没有倒下去。 “空了?” 他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 归元术道:“现在已经查明的是,就在陛下要求拨款十万两修建擂台的事之后不久,银库就空了。” 他抬起头看向皇帝,一五一十的把已经查实的消息告诉皇帝。 前阵子,宰相姚之洞和户部尚书郑拓海,突然之间同时到了银库,要求清点银两。 当时清点之后,确认银库还有存银二百八十万两,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只有这点存银其实已经很可怕了。 二百多万两银子,如果是用于装备大楚的正规府兵,每一名士兵的全套战服甲胄兵器都算下来,就要至少五六十两,这还不算其他的。 二百多万两,充其量装备五万府兵,新兵。 这还只是装备,还不能调动,大军调动的物资消耗又是何其之巨? 而也就是那一天,宰相姚之洞和户部尚书郑拓海,秘密的把这二百多万两银子全都调了出去,说是调出去十天左右,十天后就会如数的安全的送回来。 守银库的人,当然不敢阻拦,毕竟他们的身家性命,也和户部尚书拴在一块呢,这些年来,户部尚书从银库挪走了多少银子,他们还能不清楚? 大人们吃肉,他们喝一口肉汤。 他们从中都有分得,都是从犯,所以谁敢阻拦谁又敢过问? 皇帝听到这,脸色已经白的好像纸一样。 “他们把银子调走去了何处?” 归元术俯身道:“臣用了刑罚手段,守银库的将军丁升交代了一些,但他其实也知道的不多。” “他也仅仅知道,宰相大人和罪臣郑拓海,似乎经营着或是和一家暗道钱庄有关联。” “这次银库的银子被调出去,也和那家暗道钱庄有关,丁升在宰相大人和郑拓海聊的时候,听了几句。” “大概意思是,暗道钱庄那边有一笔大生意,需要大量现银周转,借用国库的银子,只需要大概十天而已,十天之后归还库银,而且还会给宰相大人和郑拓海大笔的谢礼,至于谢礼是多少,丁升也不知道。” 皇帝扶着桌子站起来,眼睛有些发红的喊了一声:“去把姚之洞给朕抓来!” 一个时辰之后,姚之洞已经被扒掉了官府摘取了梁冠,跪在那瑟瑟发抖。 “陛下......此事,此事真的是臣一时糊涂啊陛下,臣也不知道居然会是这样,都怪那郑拓海,此事都是他一手操办。” 他一边磕头一边哀求。 皇帝已经气得在发抖。 “你是因为郑拓海已经死了,所以把事情都推给他,你觉得朕会因此而饶了你?二百八十万两库银,还回来的全都是石头!石头!” 皇帝的嗓音都快裂开了一样,眼睛里的血红也 越来越重。 “继续说!” 皇帝一声嘶吼。 姚之洞吓得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说,在大概十天之前,郑拓海忽然找到他,说是有一个发财的机会。 郑拓海和一家暗道钱庄熟识,他这些年从国库盗取的银子,都存入了那家暗道钱庄。 钱庄的人说,要做一笔大生意,动用千万巨资,钱庄存银略显不足。 于是跟郑拓海商量,借走国库的存银二百八十万两,按照这笔银子的十分之一,分别给郑拓海和姚之洞分红利,也就是银子还回来后,分给两个人每人二十八万两。 对于一位宰相和一位户部尚书来说,这事确实很容易,况且看守银库的人,早就已经和他们沆瀣一气。 把银子运出去,钱庄的人答应他们,最多十天,最少五天就会把银子还回去。 几天时间,每个人能分得二十八万两银子,对于姚之洞和郑拓海来说,这就和出门捡到成箱成箱的银子有什么区别? 二十八万两,他们不是没见识,被这笔银子的数额吸引,而是实在拿的太简单了。 结果没用几天,钱庄的人就如数把银子送了回来,而且也如数把分给姚之洞和郑拓海的银子送到了两人家里。 因为懒惰,因为放松,因为根本没当回事,也因为确实有些心慌。 送回来的库银,他们连检查都没有,直接就收入银库之中。 所以银库的人和姚之洞郑拓海,根本就不知道那二百八十万两银子,每一箱都被动过了手脚,只有第一层是银子,下边都是石头。 而不久之前,蒋千能派人到银库支取四十万两银子,用于给英雄大会的人发放,才知道银子被掉包了。 如果银库的人,户部的官员,但凡有一个人,把还回来的银子仔仔细细检查一遍,这事也不会发生。 可是不管他们清点还是不清点,这事都会出问题,只是早晚的问题。 况且他们根本就没有清点,按照一箱银子一万两的数额,抬了四十口箱子给了蒋千能的人。 一直到银子变成了石头的事突然发生,姚之洞才意识出了大问题。 可是此时此刻,他也已经无力回天,他这一天多来绞尽脑汁的在想办法,也快要愁死了。 他先是下令守护银库的将军丁升不许给任何人开门,然后就跑去筹措银两,毕竟让他一下子拿出来二百八十万两银子,谈何容易。 更何况,他贪墨的那些银子,也都在那家暗道钱庄存着呢。 他以为自己还有些时间,只要归元术先查兵部,他最起码可以凑出来一些,能凑多少是多少。 谁想到,归元术出了世元宫后,直接就去了银库查案。 姚之洞把事情全都推给了郑拓海,可是这种事,怎么可能推干净? 当朝宰相和户部尚书联手,盗取国库存银,数额如此之巨,皇帝就算是疯了都不可能再保他。 “姚之洞......” 皇帝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睛看向姚之洞,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朕如何能饶你?” 与此同时,官驿。 余九龄闪身进来,往四周看了看,确定不会有人跟踪他。 他快步走到李叱的住处,敲了敲门:“当家的,成了。” ...... ...... 【据说我们这里可能要到年后才能正常出门了,我看看是不是能趁着这段时间把番外写一下,大家留言说一下想看谁的,想看长宁帝军的还是不让江山的,会发在公众号,微信公众号:作者知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