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山卫的事情结束了,又耽搁了两天安置完了一系列事情,顾怀带着柳莹还有锦衣卫,以及两辆囚车,继续踏上了前往长安的路。 首先要做的就是回到双江码头,毕竟船还停在那儿,原城倒是不用再去了,平凉知府上次把自己送出来,自己这次带着他的老朋友再去探访,实在是有些不太好。 好歹囚车里呆的也是一个总兵一个卫指挥同知,真拉去了原城,那些官员们会怎么看顾怀?顾怀要不要把他两交出来让官府转送到长安? 所以还是省些力气,顾怀都决定好了,回长安的路虽然要打仪仗,但尽量不在地方逗留,免得夜长梦多。 他还存了些小心,想到那平凉知府是杨公宜的挚友,让几百锦衣亲卫全部提高警惕,免得到时候又来个截杀。 策马到了柳莹身边,看着柳莹秀眉微蹙不断反胃的模样,顾怀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背:“让你别看别看,就是不信非要跟着去,这下好了吧?两天吃不下东西。” 被这么一拍一提醒,又想起了那天夜里的场景,柳莹更想吐了,再也忍不住的她翻身下马就冲到了一棵树旁。 顾怀无奈的叹了口气,吩咐了鼻青脸肿憔悴至极的卓兴怀一声,卓兴怀立马去让全部锦衣卫原地待命。 吐了半天的柳莹也没吐出来什么东西,就是干呕,顾怀走到她身边,递上了一条手帕:“好些没有?” “一闭眼就想到杨少虹在那水里被煮烂了,哪儿好得起来,”柳莹面色恍惚,看来是留下了心理阴影,“这几天做梦都梦到了,公子,你为什么要让人...把骨头捞起来?” 顾怀在草地上坐下,没好气的开口:“百姓要泄愤,你没见煮了杨少虹那些个百姓还不满意,要不把骨头捞起来扔下去,他们指不定还要喝汤呢。” 顾怀这么一说,柳莹更加反胃了,小手一捂嘴唇又跑到了那颗树旁。 顾怀又叹了口气,这丫头,告诉了她用刑别去看,死活不信,悄悄摸摸跟在锦衣卫后面到了那广场,看了整个行刑过程,然后就难受到了今天。 吐吧吐吧,总需要些时间才能缓过来。 岷山卫一行,被拾掇的够惨的卓兴怀走了过来:“王爷,杨公宜...在囚车里一直喊着要见您。” “见孤做什么,孤和他没什么好说的,到了长安自然有人审理此案,”顾怀抬头看了他一眼,卓兴怀立马蹲了下来,“真要说起来...你就不恨谷欣德?” 卓兴怀脸色苍白的笑了笑:“卑职也是被关了这么些天,哪儿能没点怨气,只是谷欣德既然帮王爷完成了大事,那卑职也就没被白关,这样想想也值了。” 顾怀点点头:“谷欣德倒是跟孤好一顿解释,说什么杨公宜势大要保证你的安全,这些话孤虽然不信,但杨公宜倒后的岷山卫需要谷欣德坐镇,孤没有给你出气,有没有怨言?” 蹲着的卓兴怀赶忙摇头:“王爷对卑职已经够厚爱了,卑职被抓时也没想过王爷会来岷山卫要人,当时听谷欣德说起,卑职真是热泪盈眶。” “谷欣德还真是两头做好人,”顾怀的脸上有些莫名的笑意,“跟你说孤关爱下属,跟孤说你不贪生怕死仗义执言,现在看起来,这笔生意唯一没赔本的就是谷欣德了。” “是个机灵角色,”卓兴怀笑了笑,“可还是老老实实替王爷办事。” “马屁就别拍了,既然已经归队,这次的事情也不好赏赐,就先存着吧,孤不会忘了你的功劳,等下次再说。” “卑职懂的,王爷,那卑职再去看看锦衣卫。” “去吧。” 恭恭敬敬的行礼告退,只是刚转过身,卓兴怀的脸色就有些阴沉。 被关了这么些天,就只有劝动谷欣德那点功劳,这点功劳算什么? 自己本来应该在这件事里扮演更重要些的角色,王爷派自己来查探岷山卫,结果自己居然被关了这么多天,在王爷的心里,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些没用? 想到白和同已经和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打成一片,想到自己还没能伸进去手的南镇抚司,卓兴怀心里的郁闷更多了些。 一步慢步步慢,自己...难道真的追不上白和同了? ...... 看着卓兴怀远去的背影,顾怀总感觉不对。 怎么卓兴怀这次出来奇奇怪怪的?是被关魔怔了?看谁的目光都死气沉沉的。 难道是嫌自己没给赏赐?这件事情怎么好大肆封赏,顾怀现在还有头疼回了长安该怎么办呢。 还没等顾怀想出个结果,一缕香风萦绕在身边,已经缓过劲儿的柳莹坐在了顾怀身边。 看着柳莹苍白的脸,顾怀心想还是得这丫头做做心理辅导:“是不是觉得杨少虹死的很惨,是不是觉得我用刑太过了?” 柳莹摇摇头:“杨少虹那个人渣怎么死都不过分。” “你是这样说,但你不这么想,”顾怀若有所思,“如果你觉得杨少虹真的该死,就不该纠结他死的方式,终究是为了给百姓一个交代,而残酷的刑罚最能满足百姓们的复仇心,所以我才让他们用了水烹之刑。” 柳莹小脸扬起,看着顾怀:“公子,我真的没什么的。” “会做噩梦,会接受不了,其实是件好事,说明还有正常的人性。”顾怀继续开口,“但应该客观看待用刑这个事实,杨少虹做的恶事够他死上一百回,但人死了就是死了,酷刑只不过是强行加上缓解生者情绪的东西罢了。” 他凝视着柳莹的双眼:“想想那些岷山卫的百姓,想想那些总兵府里的侍女,想想我们一起逃跑的那个夜晚,是不是觉得心里好受些了?” 柳莹恍惚了片刻,点了点头,抱紧双膝:“是好些了呢,谢谢公子。” 摸了摸柳莹的头,顾怀叹了口气:“果然,比起残酷的刑罚,柳大侠还是更看不得人间疾苦。” “老摸头会长不高的,公子不许摸。” “...” 将下巴抵在双膝上,柳莹声音很低:“公子,以后不要再用这种刑罚了好不好,那天夜里的公子好陌生。” 微风拂过草地,顾怀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