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后院,已经养了几个月的谢洵看起来还是那么瘦,可徐子允...却是胖了整整一圈。 滋了口小酒,徐子允被酸的微微咧嘴:“送礼的还吹牛说是西域美酒,养人得很,怎么喝起来这么酸?” 谢洵躺在椅子上,眼睛都没睁微微嗯了一声,算是附和了。 徐子允有些不乐意了:“你说你整天躺着跟要死了一样,就不能生动些?有时候我看过去还他娘的以为你没气了。” “不想看就别总往这边跑,”谢洵还是没睁眼,“我自己在后院待着挺舒服的,真死了也有人看。” “看看,看看,你这辈子说话就这德性了,”徐子允拿起筷子,没好气的指了指谢洵,“也得亏我认识你好些年,不然还会误会你在赶人。” “我就是在赶人。” “说起来这几个月还真是神仙日子,”徐子允全当没听见,“有酒喝,有下酒菜,冷了加衣服,热了摇蒲扇,还能去诗会摆摆资历,以前哪儿来的时间?天天在文华殿待着,难怪总感觉自己老的快。” 谢洵没搭理他,自顾自闭着眼享受着悠闲。 徐子允眼睛转了转,又开始旁击侧敲:“顾怀那小子的诗你看过没?最近又传出来首定风波,啧啧,写的那叫一个霸道,我念给你听...” “听过了,”谢洵睁开眼睛,有些无奈,“能不能别吵我?你喝酒吃菜吧唧嘴也就算了,怎么不理你还能自己一直说个不停?” “你嫌我烦?”徐子允居然有些委屈,“老子要不是怕你无聊,一个想不开上吊,会天天往这儿跑?还他娘的埋怨上我了,白眼狼。” 谢洵叹了口气:“看看你这模样,哪儿像个读书人?当年咱们虽然不是同科,但也是一同进的翰林院,那时候你也是一表人才文质彬彬,怎么现在就成了这幅痞样?” “当年装的那么累,现在还不能自在些?”徐子允显然没有一点自觉,“再说了,当初那副样子是为了骗那些长安女子,现在都老了,还装腔作势的做什么?” “随你。” “对了,说起顾怀那小子,最近的风波你知道不?” “就知道你一定会说这事,”谢洵坐直了身子,拿起筷子,“有话快问,问了就滚。” 夜风很温柔,可终究是有些凉了,穿的像个富家翁胖了不少的徐子允呲着一口大白牙:“顾怀那小子想做什么,你猜没猜出来?” “看动作,八九不离十是想把事闹大,”谢洵夹了口菜,“如果光是赈灾案子,到现在该收手了。” 他微微抬头看着月亮:“长安这潭水,算是被搅混了。” 徐子允笑了笑:“这不是好事吗?你看看咱们离了朝堂,朝堂现在变成了什么德性,听说还有官员认了何洪当干爹...当时听了这事我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认宦官当祖宗,还真他娘的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倒是觉得顾怀那小子干的挺好的,锦衣卫手起刀落,这几天死了多少贪官污吏?要我说以前就该这么干,可你那时候总是拦着,要是咱们当初也这么狠,国库的亏空早他娘的填平了。” “涸泽而渔的事情也能干?”谢洵面色不变,“当初要是这么做了,别说官员,陛下都看不过去要出面了。” “总之顾怀那小子干得不错,哪天我得找他喝喝酒。” “你是不是对顾怀印象太好了?”谢洵皱了皱眉,“你真以为顾怀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的朝堂之所以还没翻天,只是因为何洪在上面镇着,半个朝堂都看何洪的脸色,要不然就凭顾怀的动作,他才是第一个死的人。” “危言耸听,当初就该这么干了,难道你谢首辅还比不过一个何洪?” “我在的时候,百官是自由的,”谢洵看了徐子允一眼,“他们还能说自己想说的话,还能仗义直言,可现在的何洪,可不会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所以顾怀才能这么肆无忌惮。” “就是就是,咱们是不是该重返朝堂了?” “还没到时机。” “你这话什么意思?”徐子允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娘的我旁击侧敲半年了,你就一直这么说,现在何洪都快成皇帝了,还时机未到?难道真要等到何洪都可以立废了,咱们才出手?” 他死死的盯着谢洵:“你到底想做什么?这半年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没人比他更懂谢洵,谢洵从来不是那种会吃亏的性格,横断朝堂那么些年,谢洵从来都是一言决之,连魏皇偶尔都得看谢洵的脸色,谢洵什么时候会这样行事? 灰溜溜的告老,后院一躺就是半年,换了以前,徐子允做梦都不敢想这幅场景。 多年老友,朝堂伙伴,徐子允对谢洵还是有信心的,所以他听了谢洵的话,老老实实回家,每天串门修养身体,等着谢洵发话。 可现在时机还没到?朝堂都成了这个鬼样子了,再等下去,天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模样? 谢洵是不是真的打算就这样下去了?他是不是自己也没了信心? 谢洵喝了口酒,看向一时怔住的徐子允:“别乱想了,与其乱想,不如好好养养身体,总还有用得上的时候。” 他神情平静:“还有,别让那些人继续查下去了,要是被何洪发现,就不好再等了。” 徐子允面色一变:“你怎么知...” 随即他的脸上就浮现些喜色,谢洵这老王八蛋,果然没有老老实实在后院待着。 就是嘛,好歹是权倾朝野那么些年的谢首辅,难道还真变成了自己想象中的窝囊废? 只要这老王八蛋有数,自己就不用急了。 他放松下来:“喝酒喝酒!回去我就让他们全部收工。” 谢洵端起酒杯,没有和他碰杯,而是自顾自饮了口酒。 徐子允也不尴尬,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自己一饮而尽,又给酸的呲牙。 谢洵把玩着酒杯,看着月色下的长安,神情平淡而又自信。 何洪,卢何,顾怀... 有些事情,已经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