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婳才人求见。”李弘安上前禀报。 萧逸笙皱了皱眉:“朕不是说嫔妃不要到御书房来找朕吗?她又有什么事情?” 李弘安犹豫一阵,道:“才人说,她被皇后娘娘责罚了,觉得皇后娘娘罚得重,求陛下为她讨回公道。” 萧逸笙愣住了,面色阴沉,许久不曾说话。 而后,萧逸笙道:“让才人回去,就说朕之后再去看她。你顺便去打听打听,究竟是什么事情,什么责罚。” 李弘安“喏”了一声,退出去。萧逸笙拿着奏折,心中烦躁得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李弘安不多时又进来了:“回禀皇上,才人说她在御花园时没认出皇后娘娘,没有行礼,因而被娘娘掌了嘴、罚跪了一个时辰。” 萧逸笙凝眉:“就因为这个?”他嗤笑一声,“看来是不愿舍弃皇后这个名头,揪着点什么事情就要大肆鼓吹。” 李弘安作揖回话:“陛下,这只是才人的一面之词,怕不是...” 萧逸笙道:“难道还要去问皇后不成?她能说真话才怪!”萧逸笙把奏折一甩,“朕宁可信别人,也不会再信她的鬼话!” 李弘安不敢再多言,只能应是。 待到李弘安退下,萧逸笙坐在椅榻,又无可避免地想起许多事情来。 他怎么就和晚歌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他甚至开始怀疑,会不会晚歌真的没说谎,母后并非她所为。 但,那样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他怎么说服自己。他烦躁地晃了一下头,又强迫自己接着看奏折。这位大臣的小错小误又一次被他批了个狗血淋头。 他近来似乎愈加暴躁了,周围的人,无论大臣、嫔妃、还是奴仆,都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就惹恼了他。 杨献华代表群臣上谏,道“陛下若是宽厚仁慈,必当...”广开言路君舟民水此类云云。但萧逸笙似乎忘了怎么才能够让自己心情好起来。 他去各个宫妃住所,希望能找到像曾经的晚歌那样能够让他感到轻松自在的妃子,但大多都是些庸脂俗粉,让萧逸笙看不入眼。也就杨婍玥没把萧逸笙当回事,他待在那处反倒觉得舒心些。 杨婍玥同别的妃子都不同。她每日就弹弹琴,下下棋,高兴的时候就出门去逛逛,不高兴的时候连萧逸笙去了她那儿,她都会三言两语好声好气地送客。 她倒不是冷漠,她的笑容大方自然,并不刻意,只是显得很客气。 而婳才人陆婠仪,徒有容貌,在萧逸笙眼中简直俗不可耐。萧逸笙之所以去到陆婠仪那处,也只是因为营造出“他有宠妃,还不止一个”的假象。 他为什么要营造这种无聊的假象,给谁看的啊。 萧逸笙感到有些恼,恼到自己头上来。 他并未按照约定去看陆婠仪,而是折到了杨婍玥那处。杨婍玥正巧在弹琵琶,见到萧逸笙来并没有立即行礼,而是先将曲儿弹毕,才放下琵琶,缓缓道了声安。 萧逸笙问道:“爱妃好兴致,为何看到朕来没有先行礼?不怕失了规矩?” 杨婍玥笑了笑:“曲终收拨当心画’,曲未终了何以收尾?何况,陛下是重礼的人吗?臣妾看陛下似乎没那么喜欢喊平身呐。” 萧逸笙淡淡的点点头:“你倒是很会揣测朕的心思?” 但他的确没有怪罪杨婍玥,只是坐了下来,要在她这处用膳。 杨婍玥看着奴才们上菜,随口问了一句:“陛下为何不爱吃鱼?每回陛下来了,臣妾就没有鱼吃了。” 萧逸笙一怔,这才想起之前在哪个妃子宫里用膳时对着一条鱼无端起怒,之后宫里的奴才们都不敢再将鱼端到陛下眼前。 这杨婍玥倒是胆大,真敢问他。萧逸笙随便答道:“不喜鱼肉。” 杨婍玥似乎看出萧逸笙敷衍的答话,不过她也习惯了,反正陛下对谁不敷衍? 她又道:“陛下为何不去找皇后娘娘?” 萧逸笙停下了银箸,看向杨婍玥,目光中有几分危险:“昭美人今日的话未免多了些。” 杨婍玥没在怕的,只是随和地笑笑:“臣妾今天下午听婢子说,许久不曾露面的皇后娘娘今日不仅出现了,甚至还责罚了婳才人,那便是说,之前宫中流传皇后被禁足被打入冷宫的事情都是虚无的。” 萧逸笙看着杨婍玥,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杨婍玥一手撑着下巴,道:“封后大典前的某一日,爹爹忽地回来告诉臣妾,说陛下娶了个不明来路的姑娘。既然如此,想必这个姑娘必当是个没什么权势的人,那陛下娶她岂非力排众议?娶她为后如此不易,又怎会就这般恩断义绝?” 萧逸笙重新动了筷子,道:“昭美人想得未免多了些。”杨婍玥看着他手中的银箸,忽地冒出一句:“如若臣妾没猜错,皇后娘娘喜欢吃鱼罢。” 萧逸笙愣住了,口中的菜肴味如嚼蜡。 杨婍玥笑了:“臣妾猜对了?陛下,越会因为一点小事情与她有关联便斤斤计较,越显得在乎。” 萧逸笙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杨婍玥,等她继续讲。杨婍玥道:“臣妾实话实说罢,臣妾本就对入宫为妃不感兴趣,只是爹爹一厢情愿。陛下既然也对臣妾毫无兴趣,不若便为好友,臣妾不用再装着对陛下一往情深,陛下也不必再成日说些嘘寒问暖的话来敷衍臣妾。” 萧逸笙静默良久,忽地冷哼一声:“你何时装过对朕一往情深了?” 这一回是杨婍玥愣住了。她迷茫的说道:“臣妾演得这么不像吗?” 萧逸笙没有回答,只是看杨婍玥的眼神没先前那么戒备和刻意。 杨婍玥扒了一口饭,道:“臣妾提醒陛下一点,既然臣妾能听说这件事,那么别的妃子肯定也听说了,从明日起便会陆陆续续有妃子到皇后娘娘那处去凑个热闹。这女人一旦扎堆了,万一出了什么事,难保不是那些妃子们自己创造的,陛下是明君,可不要随便就信了。” 萧逸笙道:“你也会去?”杨婍玥笑得灿烂:“此等热闹,臣妾自然不会错过。” 萧逸笙道:“很好。既然如此,通知下去,皇后病愈,所有人明日到皇后宫里请安去。” 杨婍玥一愣:“哈?” 萧逸笙眸子一深:“你不是说,越斤斤计较,越显得在乎?朕倒要看看,她这个凤椅还坐不坐得住。” 杨婍玥看着萧逸笙,眨了眨眼睛,硬生生把“陛下你这不就是在斤斤计较么”这句话活活咽了下去。 次日一早,晚歌便被莫楠拉了起来。晚歌还未睡醒,迷茫中梳妆整齐。她睁大眼睛照着镜子,才发现莫楠今日给她穿的竟然是织金龙凤袍,头上还戴上了那顶久违的凤冠。 晚歌吓了一跳,道:“莫楠?” 莫楠注意到晚歌吓得清醒了,道:“娘娘,正殿里来了很多人,等着给娘娘请安。” 晚歌道:“怎么回事?” 莫楠道:“陛下吩咐说你病好了,众嫔妃赶紧来把请安补上。” 晚歌听到陛下二字,愣了一下,道:“他怎么突然...” 莫楠道:“是福不是祸,娘娘,先出去再说。” 晚歌自从滑了胎、生了病后,身子便虚弱至今,她被莫楠扶着,走得还是很慢,走到屏风后轻轻咳了两声,正殿里叽叽喳喳的宫妃们瞬间鸦雀无声。 她缓缓走出来,金步摇上的流苏晃了晃。 昭美人带头先行跪地,余下宫妃纷纷照做,二十几人齐刷刷请安:“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晚歌被这阵仗惊得不轻,片刻缓神后道:“免礼平身,都坐下罢。” 她想起了萧逸笙曾经说过的:“让晚歌每日都坐在凤椅上等别人来请安,品品后位的威风。” 他相信她了么,还是说... 晚歌不明白。 底下人整整齐齐谢恩,然后起身各自寻了座位。杨婍玥拿着羽扇挡着自己的脸,悄悄瞥向这位久闻未见的皇后娘娘。看起来好柔弱啊,似是大病初愈,皮肤皓白似雪... 杨婍玥嘀咕道:原来陛下好这口? 陆婠仪阴阳怪气的:“皇后姐姐起得这般晚,妹妹们还以为姐姐又病了,咱们就白跑一趟了。” 杨婍玥一向讨厌陆婠仪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不等晚歌回话便先行怼了回去:“婳才人可别带上姐妹几个,皇后姐姐好不容易病好了,我们能过来参拜请安本就荣幸之至,也就只有妹妹会担心白跑一趟罢。” 大家都是初次见皇后,哪敢和不知脾性的皇后不对付,此时都没有附和陆婠仪,默许了杨婍玥的话。 陆婠仪恼羞成怒:“杨姐姐非要跟妹妹过不去吗?” 晚歌轻轻咳嗽一下,道:“婳才人,当众没把本宫放在眼里,只顾着和昭美人拌嘴,想必是昨日本宫教导得不够深切?” 一说起昨日的事,陆婠仪便脸红,似乎还能听到后排嫔妃低声嘲弄,她不甘不愿道:“是臣妾不好,姐姐恕罪。” 杨婍玥心道:哎?娘娘知道我是谁啊。 陈贵人陈雪惠,位份比前头二位低些,故而没有自己的封号,此时见风使舵:“皇后姐姐宽宏大量,婳才人能够得到皇后姐姐的教导是福气,妹妹可羡慕了。” 晚歌还是分得出谁是真的帮她说话,谁是在献媚,此时也是但笑不语。 说白了,在场除了她以外,每一个都是萧逸笙的爱妃,晚歌当真是一个都喜欢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