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少女心事总是诗
南城,南四街,镇南将军府。 是夜,白灵儿正坐在窗边的桌旁,两手撑腮,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着,痴痴的望着天边的月亮。 她今天又去找她的玄龙哥哥了。 但季玄龙却没甚工夫去解她的相思之苦,连面都没让她见着,仅是王府大管事出来,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走了。 白灵儿想着,她的玄龙哥哥一定是在刻苦修炼言意,才会抽不出时间来与她相见。 一定是的。 小姑娘望着天上圆月,心中许愿。 月亮啊月亮。 你能照见南边儿,也能照见北边儿。 等你照见我的玄龙哥哥。 麻烦你告诉他一声。 我想他了。 女儿家的心事,总是怎么想也想不完。 白灵儿又相思成疾,如此孤坐一夜,窗外的天都透亮了,却还浑然不觉。 “小灵儿,你家玄龙哥哥来找你了!” 这时,一个女子推门走进她的闺房,却发现圆桌上的灯还没熄。 白灵儿听见这句,满心欢喜的回身,见了来人,立马觉出不对,又赌气的转过头去趴在桌上。 来人虽然是名女子,却穿着一身大乾军甲,威武齐整,银光锃亮,就连头发也束了个男子的发髻。 “小灵儿,又想着你家玄龙哥哥,一宿没睡?” 女子走到白灵儿身边,伸手捏了捏她的脖颈。 白灵儿怕痒,缩了缩脖子,可终归是心情不好,挡开了女子的手。 “三公主殿下,没事您就回吧,我才要睡呢。” 这女子便是大乾的三公主殿下,李沉鱼。 “小灵儿,还敢跟姐姐生气?” 李沉鱼笑着说完,忽地伸出双手,放在白灵儿纤细腰间,偷偷的搔起痒来。 “呀!” 白灵儿痒的受不了,连连扭动腰肢,姐妹二人如此笑闹了好一会儿。 白灵儿却突然笑不出了。 “姐姐,我想他了……” 唉。 这个傻姑娘。 李沉鱼揉了揉她的头,宠溺说道:“走吧,先陪姐姐出个门,回来再睡。” 白灵儿一听要出门,苦着小脸。 “上哪儿啊?” 李沉鱼却打趣说道:“姐姐领你去勾栏听曲儿。” 白灵儿白了她一眼。 “不去!” 李沉鱼却又说道:“青仙楼呐,去不去?” 青仙楼? 白灵儿想着,那儿的少主可是收了南胜公主当侍女,也算帮了她一个大忙…… “姐姐,走吧,我陪你去就是。” 李沉鱼笑眼弯弯。 “嗯,小灵儿真乖。” 李沉鱼没跟她说,今儿个季玄龙不知犯了什么病,一大早就捧着一堆徐锦记的胭脂水粉,在公主府门口等着她。 而且照例被她损了一通,也不见气恼,就骑着他那傻麒麟,笑的像失了智一样。 她觉着事情不对。 所以,自然是不敢告诉白灵儿。 —————— 青仙楼门口。 仙儿还没回来。 可季离一点也不急。 尤其刘治容的按摩手法竟意外的好,柔柔的小手捏着他的肩膀时轻时重,却总能恰到好处。 可南玲珑却急的来回踱步。 季离看她心神不凝,口中说道:“玲珑姐姐,其实你自个儿也知道,他管你要的那些银钱,定不是用来给他娘瞧病的。” 南玲珑心里有数。 不过,她却是始终在骗着自己,不愿相信罢了。 “少主,您与我赌的,并不是他去没去抓药,而是……” 季离摇摇头。 “没错,我跟你赌的是他会不会直接就进了赌坊,我当然记着。” 南玲珑闻言便不再多说。 而此时,恰好仙儿从长街外归来。 远远的,仙儿就看到刘治容正为她家少主捏着肩膀。 哼。 叫公主给你揉肩,真会享受! 走到近前,仙儿模样清冷的说道:“少主,我回来了。” 季离也没去想为何仙儿会冷着脸,只是问道:“结果如何?” 仙儿看一眼南玲珑,直言道:“少主,他确是进了南六街的赌坊。” 果不其然。 听完仙儿所说,季离站起身,直盯着南玲珑,也不说话。 南玲珑后退一步。 “……真的?” 仙儿点头。 可南玲珑仍不愿相信,不停地摇晃着头,朱钗轻响。 “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他说过等他娘的病一好,就会替我赎身!他说要娶我的……” 仙儿轻轻叹息一声。 幼时父母早亡,她从小在青仙楼长大。 像南玲珑这般傻的女子,十年间,她见过好些个。 “姐姐,赌坊不远,他手中的钱财不少,怕是最快也得晚上才能输光,要不要随我去看一看?” 南玲珑却是两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要去吗? 去了……又能说些什么呢? 难道只为听一听,他是怎么骗我的? 南玲珑想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就扑簌簌的掉下泪来。 父母从来不管不问。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直到他说着世间最美的情话,出现在她面前。 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可当初有多心潮澎湃,如今就有多心灰意冷。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季离眼看她哭的伤心,却没想着去劝。 他的心情,属实也不甚好。 “不知玲珑姐姐,赌品如何?” 南玲珑闻言眼含热泪,凄凄然抬头。 季离没扶她起来,仙儿伸手要扶,也被季离拦下了。 问完这句,没等回答,季离就叫刘治容送回了长凳,转身朝楼里走去。 他其实不想管什么赌约。 他只是想叫南玲珑知道,她爱的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而已。 往后是依旧死心塌地,还是老死不相往来,都该她自己拿主意,季离总不能逼着她做决定。 “少主,您是如何知道,她那情郎会直奔赌坊的?” 进了楼中,刘治容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 她方才想了许久,都是没能想通这一点。 季离叹息一声,解释道:“我养父嗜赌十余年,从小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人,如何还能认不出来。” 仙儿却是说道:“少主,若是没有您养父,恐怕您也不会来这青仙楼了。” 季离一怔,点了点头。 的确,无巧不成书。 仙儿说的还真是没错,若是没有养父把他卖到青仙楼,他怕是还在苦恼该如何踏入修行一途,然后掰着手指,数着还有几日好活。 就连被人养成了剑,想必都不曾知晓。 缘分过,饥来觅饭,逐处投栖。 因为心无所恃,所以随遇而安。 可偏偏,却又得了一线生机。 季离进了大厅,忽闻曲调诙谐,便断了念想,抬头前望。 此时的戏台上,青仙楼的歌绝,清倌人陈心兰,正在唱着一首童谣。 而为她抚琴伴奏的,竟是李师师! 大月亮,二月亮,哥哥起来学木匠。 妈妈起来扎鞋底,嫂嫂起来蒸糯米。 娃娃闻到糯米香,打起锣鼓接姑娘。 姑娘高,耍剪刀;姑娘矮,耍螃蟹。 螃蟹上了坡,姑娘还在河里摸。 螃蟹上了坎,姑娘还在河里喊。 螃蟹爬进屋,姑娘还在河里哭。 本来这哄小儿入眠的曲调儿,无论如何都不该在青楼的戏台上响起。 但是台下的十几桌客官,却都坐的离戏台极远,尽皆低着头吃酒,谁都不抬头往前瞧。 可唯独他那张方桌边上,却坐着两名女子。 其中那个白裙子的小姑娘季离还见过,当初刘治容坐着马车从南三街进城,大乾去迎的三人中,就有她一个。 当时听着身旁议论,应是镇南将军之女。 不过,那个一身亮银铠甲的女子,季离却瞅着眼生的紧。 而且她那坐姿,也实在是太过……豪迈。 只见她坐在椅子上,却抬脚踩着一口黑色大木箱,双手撑住桌沿,偏头瞧着戏台上的李香君。 “季离,你可回来了!” 这会儿,凤娘刚好迎了上来。 “姨母,那二位是?”季离礼过,抬首示意前方。 凤娘钗裙摇曳,走到季离身边,回过身,指了指方桌。 “那个白色衣裙的,是镇南将军独女白灵儿,而穿着一身铠甲的,就是当朝三公主殿下,李沉鱼!” 三公主? 公主殿下来我青仙楼作甚? “姨母,她们来这儿,是听曲儿的?” “她们是来找你的!” 凤娘嗔怪的剜了他一眼,却因为自带媚意,实在没甚斥责意味。 “谁知等了好半天,你也不回来,公主殿下才想起来要听曲儿的。” “这首童谣都唱了快两个时辰,公主殿下又不准换曲子,你若是再不回来,恐怕连陈心兰都要站不稳了!” 凤娘说完,便催着季离快去看看,好叫陈心兰和李师师能歇上一歇。 就算是她二人不累吧。 可到底是勾栏戏台,唱上两个时辰的童谣,还有客官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