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的士兵略有慌乱,大将韩暹翻身上马,摆手制止道:“天色将晚,吕布怎敢出城应敌?” 兵将们止住了惊慌,韩暹再带着杨奉等亲信将领,前出下邳城下观看。 众人远远地望到城头的大纛旗上那个“吕”字,不禁一起把目光投向那里。 众星捧月一般,吕布傲然站在诸将中间,很容易就能辨认出来。 韩暹、杨奉二人看得清楚,不禁在心里暗赞一声:当世虎将。 两边对视良久,韩暹默然地拨转马头,众人随即跟在他的身后回营。 天色暗黑了下来,吕布在府衙内的大堂内,真的是坐立不安。 忽而叫骂连天,忽而沉默不语,众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此时很焦虑。 耐心,正在从这个勇汉的身体里,逐渐地消失。 额上青筋暴起,吕布凝眉看向士颂。 有意转过头去,士颂却视而不见。 吕布忍不住走近他,低声喝道:“盛德,怎么还不见他们回信?” 士颂紧紧地盯视着他:“请岳父安心,只管看护好莹儿。” “呃,”吕布只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心里暗骂这小子此时心中只想着娶媳妇的事。 “当然会带在军中。不过,呵呵,”吕布低声恶狠狠地说道,“爱婿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士颂微笑着作答:“某保证会让莹儿一生开心快活。” 吕布实在忍不住,正要再说什么,却猛然听到堂外传来大踏步走来的声音。 “温侯!城下用羽箭射来书信!”张辽亲自拿着书牒进来禀报。 吕布一把抢过书信,拆开来查看。许久,他的脸上都是面无表情。 张辽原本拱手呈信,此时觉得两手发僵,就收了回来。身子略动,他的甲衣发出了轻微的“哗啦”声。 这样的声响于此时的大堂内响起,仿佛是滚过一阵巨雷。 吕布暂时缄默,不是因为有什么新的敌情。而是他亲眼见到书信的内容,与士颂的建言一致后,心里生出复杂的情感。 这个年轻人的确是文武双全,真如神人下凡一般。 张辽甲衣的响动,令他回过神来。 “立即传令!除部分留守的兵将以外,其余兵将都按计划出击!”吕布猛然间大声说道。 众将齐声呼喏,纷纷走了出去。 士颂却与邢道荣原地站立,显得格外异样。 吕布忍下气恼,一边向外走,一边大声说道:“莹儿已换上戎装。” 士颂随即应答:“为岳父攻下广陵!” 城内的人还有些疑虑,但是城外已是火光冲天。 韩暹、杨奉二人,果然愿意听从吕布书信中的建议——继续为大汉效力,不能为袁术僭越悖逆的恶劣行径为虎作伥,以免遭到日后的清算。 可怜张勋、桥蕤二人,远道而来安营未稳,于当晚的睡梦之中,就遭到了韩、杨二人这大义凛然的内讧事件。 世上的敌人千千万,最可怕的就是从内部杀来。因为这最是令人猝不及防,毁灭性极其巨大。 所谓的七路大军,在一夜之间就东奔西逃、狼奔豕突。 淮河与长江之间,都成了吕布等兵将肆虐之地。 数万袁术大军,在吕布的几千人的剿杀、追逐之下,不是投降就是被斩杀,要么就是掉进了各处江河之中。 连续数日的作战,徐州兵将获得了大胜。广袤的原野中,不是敌人的死伤兵将,就是散在各处的锣鼓帐篷、粮秣军资。 天明之后,浑身都是敌人血浆的吕布,挥动着方天画戟,骑在赤兔马上,巡看着沙场。 各路兵将不停地把捷报传来: “敌人远遁”; “敌人被斩杀无数”; “敌人粮秣尽被我方所得”; “桥蕤被俘” …… “哈哈哈哈哈。”吕布手臂一震,方天画戟在朝阳中,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陈宫帮着清理战场,欣喜万分地说道:“温侯,果然如您爱婿所言,我们获得了大胜!在下恭喜温侯翁婿一起建下了大功!” 吕布再朗声大笑后,眼光中闪过一丝凶恶。 “哼。小子南方荒远之人,某,”他正要陈说慷慨地悔婚的话,却见陈宫的脸上,满是诧异的神色。 “公台,非是吕某无情,实在是舍不得小女。”吕布冲他挤挤眼睛,故作无奈地说道。 随即,他又哈哈地大笑后,开心地说道:“盛德为我前去攻击广陵,我还真要感谢这位佳婿呢。” 他还想再笑,却见陈宫再次施礼:“温侯,正应如此说才对。” 吕布似乎觉察到什么,不禁探头向四处张望。 随后,他再皱眉询问:“公台,我令你看护莹儿,她现在何处?” “啊?”陈宫满脸惊愕的神色,“您在城内已经答允士郡守,又还亲自把莹儿带在军中。我一直尽心保护,但有敌兵袭来。幸好盛德前来救护,又说要把莹儿护送到您身边,我就一边指挥退敌,一边掩护他护送莹儿杀出了重围。这,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哇呀呀呀——”不待陈宫说完,吕布立即大叫不断,“好个可恶的‘佳婿’!这是真的抢婚啊!” 陈宫连忙劝阻:“温侯切莫大声,是您自己亲口说的,又还有婚约、有证人,是某亲自做的媒。这事已是天命,岂能毁约?” 吕布此时只有俺恨自己疏忽大意:士颂小子既然能献出退敌大计,我难道不应该谨慎盯防他夺走我的爱女吗?! 还是羞恼万分,吕布把方天画戟向天一举:“好,那我就亲自去广陵去看看我的爱女,还有那个爱婿!” 陈宫担心出了自家火并的意外,连忙与高顺等将领劝阻。 心高气傲的吕布,此时正在羞恼之中,又的确没有准备好与爱女的分别,心里实在不舍。 他坚持要去南面的广陵,这世上谁能凭借武力拦得住他呢? 安排了其余兵将清理战场及守城之后,他带着陈宫等部分官将,快速地向广陵赶去。 急不可耐的吕布,除了担心爱女的安危之外,更还担心爱女就此从自己的眼中消失。 他率领一众官将,迅速向广陵郡赶来。 一路上,他先是恼怒万分。这里面既有他对士颂用计糊弄走爱女的气恼之外,也有对自己一时大意的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