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崇祯元年大名府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比如——全旭。 他在一家影视公司当宣传策划,拿着不算太低的工资(15K),却做着绞尽脑汁的工作,还会被顶头上司批得体无完肤。 到了深夜十二点,整个公司只剩他一个人,加班熬夜写策划案。 生活就像那个啥,如果不能反抗,就试着享受。 全旭的家境其实并不算差,虽然在四线小县城,作为独子的他,名下还有一幢房子,重点是,这不是一套,而是一栋楼。 六个单元,总共八十四套,总面积一万二。 他就算不工作,躺在家里收租,依然可以过得非常舒适。 然而,他是一个有想法的人。他认为,不依靠父母,一样可以混得不错。 全旭戴着耳机,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写他的策划案。 “啊……” 终于写完了这个该死的策划案,全旭拿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半。 他伸伸懒腰,发出无奈的感慨:“神啊,让我离开这个地方!” 全旭的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他的手脚顿时不听使唤了。 就仿佛如同定身法一样,手和脚,甚至连眼睛都无法转动,他这种意外让他极度紧张,恐惧,无助…… 他想大叫救命,非常可惜,他的嘴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公司楼上的天花板突然间变成了浩瀚的星空。 点点星光,越来越亮,不一会儿,整个公司超过一千平米在公共办公区都变成一片银光。 这些银光仿佛像水一样开始转动,速度越来越快,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间,则是一团漆黑。 紧接着,他的全身上下,都开始发光,仿佛电灯一样,发出瘆人的蓝光。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对于大地的引力,他开始漂浮一起,缓缓升腾起来,特别是那个银色的漩涡,产生了巨大的吸力,将他吸向那个漩涡。 全旭非常害怕,他的大脑开始失去思考,失去意识,最终昏迷过去。 …… “冷,冷,真冷!” 全旭被冻醒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内。 这座破旧的房子的面积还不小。主屋面积大约一百三十平,左右厢房大约各六十平方左右。特别是院子,怎么也有三四百平。 让全旭疑惑的是,这种以泥土混合麦秸秆垒成的房子,哪怕他的老家农村,也早已消失不见了。 更加让全旭迷惑不解的是,看着泥土的腐蚀程度,好像没有几年,特别是是屋顶的房梁,以碗口粗的松木树制作而成,木质细密揭示,明显没有多少年头。 最让全旭意外的是,这套房子的门和窗户,都是被人暴力拆除的,屋里还有门和窗户燃料未尽的残骸。 地上铺着干草,还有明显的人形,还有一堆燃烧过的草灰。 面对这个怪异的景色,全旭有些紧张。 全旭没有时间思考其他的问题,他知道如果再冻下去,他就彻底凉凉。 身后的地上,居然是他的背包,他拾起背包,有些失望,背包里并没有他最想要的衣服,只有几盒方便自热式盒饭,一袋面包。 这是他为了加班准备的夜宵,因为超市做促销,他一口气买了十盒。 检查了一下东西,钱包、银行卡,手机都还在。 只是手机没有信号。他掏出打火机,点燃干草。 全旭一边烤着火,一边哆嗦着撕开一包方便自热盒饭,是梅菜扣肉风味的。 他将水倒入饭盒,然后把自热包放进水里,再把米饭盖上,然后拆掉密封膜,将梅菜扣肉倒在米饭上面。 自热米饭很快就升起蒸汽。 全旭感觉自己不像在做梦,他用力掐了一下大腿。 “嘶……” “不是在做梦?” 怎么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想不通,但是先填饱肚子要紧。 吃着梅菜扣肉盖饭,让全旭感觉这是世界上最难得的美味。 “咔嚓” 一声轻响。 全旭抬头,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出现一名少年。 全旭非常意外,这名少年穿着一件明朝时期的庶民盘领衣。 少年很瘦,身上也很脏,衣服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双手也黑乎乎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皮肤,脸上也是一团污迹,只是一双眼睛非常明亮。 全旭以为在拍戏的龙套演员,好奇的问道:“哎,小帅哥,你们是哪个剧组的?” 少年狐疑的打量着全旭,他说的每个字都可以听懂,连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剧组是什么东西? 全旭也算是半个影视圈的人,最让他吐糟的是古装剧,服装是最大的败笔。 无论王公贵族,还是黎民百姓,服装永远清一色化纤质地的廉价货。 然而,这个少年身上的盘领衣却用的是葛布,在封建时代等级森严的制度下,贵胄穿丝绸,庶民穿葛布或麻布做的衣服,又称布衣。 那名少年却不答话,悄悄接近全旭。 “嗖!” 只见那名少年抓着他的背包,朝着外面跑去。 “我草!” 全旭明白过来了,他遇到抢包的了。 虽然说,他的背包里并没有太过值钱的东西,不过,里面却有全旭的钱包,钱包里有他的身份证,银行卡,还有钥匙,当然,还有他的积蓄,两千多大洋。 如果没有这个背包,全旭就算一无所有了。 全旭急忙追过去。 少年虽然动作敏捷,不过却比全旭的速度慢点。当少年跑了差不多一百多米的时候,被全旭追上来。 全旭向前一跃,将少年扑倒在雪堆中。 全旭骑住少年,扬起拳头:“你他妈的,连小爷也敢抢……” 那名少年却呜呜的哭了起来。 全旭的拳头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哭什么哭!不准哭!说,为什么抢我的背包?” 那名少年一边哽咽,一边偷偷打量着全旭:“我三天没吃饭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挣扎:“俺叫三儿!” “你是哪儿来的?” “河南。” “怎么到这儿来了?” “家里大旱,没吃的,逃荒来了。” 全旭微微愣了一下。 这个套路有些熟悉,他想起来了,这不是电视剧里骗子的经常套路? 他试探着问道:“你爹死了?你娘病了?你还有一个弟弟?” 三儿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全旭勃然大怒道:“你还问我怎么知道的?你再不说老实话,信不信我打死你?” 三儿急了:“我说的就是真的!” 全旭从三儿身上翻下来:“起来,带我去看看你娘,还有你弟弟。” 三儿一脸惊呼:“啊?” 全旭踢了三儿一脚,恶狠狠的道:“如果你撒了半句谎,我就把你脑袋摘下来!” 全旭在三儿的带领下,沿着小道一路走到一座破窑前。 “你们是哪个剧组的?” 全旭望着三儿问道:“这个道具和服装挺用心啊,不过……你们是不是弄过头了?大秋天,怎么搞成冰天雪地?” 三儿满头雾水,他能懂全旭的话,只是连在一起,却什么不知道说什么。 道具?是什么东西? 服装?这又是什么? 全旭一脸呆滞的看着这座破窑洞。 周围没有任何拍摄、灯光、录音等设备,也不见场务、场记,导演、现场工作人员。 难道是,一个可怕的念头涌向全旭的脑海。 三儿一句话也没有说,走进破窑洞。 这是一座烧制砖瓦的窑洞,已经塌了一半,另一半勉强可以挡风的角落里,有一堆茅草,草堆里躺着一个瘦弱女人。 女人披头散发,也看不清脸。她的身边趴着一个四、五岁小男孩。 那男孩一见三儿,虚弱的喊了一声:“姐。” “姐!” 全旭微微一愣:“你是女孩?” 三儿走向弟弟,头也没回:“不像吗?” “真没看出来!” 三儿,其实应该是三娘。 三娘蹲下,望着女人:“娘?” 躺着的女人含混的答应了一声。 三娘伸手摸了摸娘的额头:“你好点没?” 那女人依旧呻吟了几声,也听不清说了什么。 全旭终于看到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顿时吓了一大跳。 “你娘病的这么重,怎么不去看医生?” 三儿低声哽咽:“没钱!” “我有钱!” 全旭从记事的时候,就没有见过妈妈。虽然他的父亲给他很多钱,却无法给他亲生的母亲。 他寻思着,这个女人只是感冒,了不起花上一千大几。一旦不治的话,三儿很可能失去母亲。 “走,带着她去找医生!” 弟弟望着三娘,六神无主。 三娘望着全旭:“我没骗你!” “我知道。” 三娘抱着弟弟。 全旭背着三娘的娘。 这个女人非常轻,好像也就五六十斤的样子,几乎就是皮包骨头。 “扑通!” 三娘倒在地上,那个男孩被摔了好远。 全旭回头看着三娘。 三娘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那个男孩哇哇大哭起来。 全旭无奈,只好先将那名女人背到屋里,好在屋里的干草还有不少,全旭点燃柴火,又回去将三娘和四喜带到屋里。 三娘悠悠醒来,全旭伸手在三娘的额头,她倒是不烫,没有感冒。 “你怎么回事?” “饿……” 那个男孩也叫了起来:“我饿……” 男孩突然看到拿起地上那只一次性饭盒,里面还有全旭吃剩下的米饭,弟弟伸手扣着已经结冰的米饭,就往嘴里塞。 米饭到了他的嘴边,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米饭凑到娘的嘴边:“娘,你吃!” 那名女子在火堆旁边,恢复了一些体力,她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四喜吃吧,娘不饿!” 全旭看着这一家人,有些感动。 他急忙从背包里取出那袋面包。蓬松的面包看着非常大,其实也没有多少,他将面包撕下来一半,递给四喜。 四喜马上狼吞虎咽的大吃起来。 突然,四喜一阵干呕,原来吃得太急,噎着了。 三娘不时的拍着弟弟的后背,面包不同其他食物,遇水容易融化。 四喜感觉好受一些,又接着吃面包。 三娘望着四喜狼吞虎咽的样子,艰难的咽着唾沫。 全旭笑了笑。 他从背包里取出方便自热盒饭问道:“酸菜豆角、香菇卤肉、鱼香肉丝、梅菜扣肉,咖喱鸡块你要哪一种?” 三娘满脸茫然,望着面前的饭盒,口水都流了出来。 全旭拆了一包香菇卤肉,又拆了一包红烧肉,接着看着三娘的娘,又拆了一包咖喱鸡块。 将水倒入餐盒,把加热包放进去,再拆开米饭和肉包,不一会儿,三个饭盒升起蒸汽,等了七八分钟的样子,饭盒里的米饭变得松软起来。 四喜看着饭盒里的蒸汽,盯大眼睛望着全旭:“你是神仙吗?” “啥,神仙?” “你会发术!” 全旭苦笑不得:“这只是方便自热式盒饭,你没吃过?” 四喜摇摇头。 三娘同样也摇摇头。 母子三人接过全旭递过来的盒饭,三娘望着全旭:“公子,你呢?” 全旭拍了拍肚子:“我不饿!” 母子三人吃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姐,有肉,有肉!” 四喜拿着勺子,将里的鸡块粒递给三娘看。 三娘感觉自己在做梦。 “肉” 有多少时间没有吃过肉了,好像爹还活着的时候,那年大哥,二姐都还在,大哥与嫂了成亲那家,他爹杀了家里唯一的一只羊…… 三娘吃着酸菜豆角,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唔唔……好吃,肉好吃!” “四喜,你慢点吃,别再噎着!” 全旭满脑子疑惑,他望着三儿问道:“三儿!” “嗯!”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这里是大名府!” “大名府?” 全旭微微一愣,大名府?民国初,废广平,把大名改属邯郸专区,这个存在中国历史上长达一千多年的府级建制彻底消失。 全旭心中那股非常不好的念头更加强烈,怪不得如此诡异,他急忙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三娘想了想:“好像是……天启几年……” 三娘的算术有些不好,她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不过没有等她算完。 “今年是崇祯元年!” 抱着四喜的汤邱氏说道:“去年八九月吧,新皇既位,改元崇祯,今年是崇祯元年,现在是十一月初七” 全旭的脑袋嗡一下就炸了,崇祯元年,居然是崇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