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宗这话一出,就如同再一次向群臣中投下了一颗炸雷,奉天殿里顿时又炸开了锅。 “汤大人,你这话何意?刺驾案不是周洪宗和耿璇所为?” “这......汤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不是周洪宗和耿璇所为,那到底是谁人所为呀?” “......” 张辅、王宁等人闻言脸色却是瞬间难看了下来,这可不是他们想要听到的话,若是连凶手都不确定,那他们今日说的这些话又有何根据? 站在金銮座旁的纪纲同样心惊,他看着被百官团团围住的汤宗,心说果然是又被这老小子给坑了,原来一直以来,汤宗根本就不认可周洪宗和耿璇是凶手的结论。 可低头看看穿在自己身上的四兽麒麟服,纪纲又觉得汤宗好像并没有坑他,自己这不是已经官复原职了吗? 原本在奉天殿后堂静听朝臣议论的朱棣此时也是再也没有心思听下去了。 闹了半天,刺驾的案子还没有告破?! 他当即对一旁伺候的胡广道,“散朝,将汤宗带到这里来!” “是,皇上。”胡广赶忙遵命。 奉天殿里,黄俨接到了旨意,对众臣道,“诸位大人,时辰不早了,你们且回,今日所议之事,内臣会一五一十上禀皇上。” 但汤宗方才的话已说出口,刺驾案的案子就代表还未水落石出,群臣虽应,但还是围着汤宗不肯离开,急急相问。 黄俨见状,直接下了台阶,来到汤宗身前,“汤大人,皇上召见。” 群臣一听,立刻知道散朝是皇上的旨意,再不敢多问,跪下齐喊万岁,躬身退出了奉天殿。 李彬陈懋来到张辅身旁,将他扶起,“英国公,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张辅转头看了看正跟着黄俨去往后堂的汤宗,“且回去!” 午门外,车在行带着管家汤福早早备好轿子焦急等待,汤宗几乎一夜未眠,让两人都很是担心。 现在已是巳时中了,卯时上朝,已经两个半时辰了,这时间的确够久的。 眼看一个个朝臣边走边聊,自午门涌出,上了府内人早已准备好的轿子,车在行却迟迟等不到汤宗,不免心中焦急起来。 正担忧间,杨士奇和杨荣两人边说边走了出来,车在行赶忙上前拦住,“杨大人,我家大人如何还未出来?” 杨士奇见是他,“哦,皇上召汤大人问话了。” “问话?我家大人与谁面圣?纪千户吗?”车在行追问。 “皇上只召见了汤大人,纪千户......纪千户昨夜已经官复原职,重新执掌锦衣卫了。”杨士奇眉宇间带有忧色,说完也不再多言,与杨荣一道离开了。 他之前是担忧太子,现在太子的事还未着落,又开始担忧汤宗了,今日的朝堂上,他可是说了不少忤逆之言,万一皇上怪罪可就是麻烦,须得赶紧回去想个法子。 但杨荣这样子却让车在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想到纪纲昨天晚上就重新做回了锦衣卫指挥使,汤宗却被唤去单独面圣,并没有纪纲,他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汤宗被纪纲阴了! 想到这里,车在行怒发冲冠,眉毛都竖了起来,转身蹭蹭蹭就大步流星而去。 “车评事,车评事,你去哪里呀......”管家汤福急忙呼唤,却哪里能等来他一个回头? 奉天殿后堂,汤宗跪在地上,朱棣坐在公案前。 “汤宗,你说说,朕到底是唐太宗还是唐高祖?”朱棣问道,他眼睛半睁,如同一头睡狮,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是要睁眼还是闭眼。 他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包含的内容却是不少,而且都是出自汤宗之口,“唐太宗”指的是汤宗为前朝旧臣争辩时说出来的,说唐太宗胸怀宽广,重用李建成心腹魏征。 而“唐高祖”则是汤宗为太子争辩时说的话,说玄武门兄弟相残的后果都是因为唐高祖李渊没有维护李建成的太子正统而打压李世民导致的。 汤宗道,“皇上当是唐太宗,不会是唐高祖。”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却也只能如此回答,毕竟是自己说的。 但是唐太宗这个人太复杂了,你说他心胸宽广,但他也确确实实杀了自己的兄长。 朱棣闻言两边嘴角挂起一抹弧度,嗤笑一声,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欣慰。 汤宗不敢说话,静等他开口。 “朕是唐太宗,所以当年的奉天靖难就是玄武门之变,只是兄弟相残成了叔侄相杀。” 果然,朱棣还是如此说了,在场的胡广倒也还好,毕竟他方才可是因为接这句话,官服都湿了半拉,但黄俨却是有些揪心,有心为汤宗说几句话,却不敢开口。 汤宗闻言也是心惊,赶忙解释,“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 朱棣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做解释,“方才你们在外边,慷慨陈词,伶牙俐齿,嘴上说的都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个个都在说历史,个个却都在说本朝。” 他看着汤宗,“汤宗,你很聪明,也很胆大,你说朕是唐太宗,所以胸怀就要宽广,得容得下你们这些前朝旧臣,你说朕不是唐高祖,所以就要想方设法维护太子的法统,让汉王乖乖去就藩,不能给他太多特权,你想让朕都按着你心中所想来。” 朱棣说到这里,伸手摸了摸唇上短须,“可你错了,朕不是唐高祖,也不是唐太宗,朕就是朕。” 汤宗忙道,“是,皇上,是臣言语不妥,请皇上治罪。” 朱棣不置可否,倒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言语,沉默片刻,转移到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上,“汤宗,方才你说,周洪宗和耿璇是刺驾案的主谋,这话是纪纲说的,不是你的意思,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汤宗终于松了一口气,道,“皇上,上次去杭州府前,臣专门请旨巡抚浙江,还带了五千多锦衣卫,是因为已经怀疑刺驾案的案发地就是杭州府,杭州官府有人参与其中,在杭州府的这几日,福船、地道、菁山辎重的相继发现也算是证实了臣当初的猜测,歹人作案谋划良久,制造江南运河漕粮被劫案一是为了拖延暹罗使臣,为在四面佛中放入射炮虫毒制造时间,二是为了在刺驾案发生后起兵造反准备军粮,歹人这番图谋实可谓一箭双雕,歹毒至极,而所有的直接证据都指向了周洪宗和耿璇,而恰恰这两人也有看似合理的动机和实力。” “所以纪纲就认为此案就是周洪宗和耿璇所为?”朱棣问道。 “是的,皇上,以当时发现的证据,不止纪指挥使,所有人都是如此认为的,包括臣。”汤宗道,“但臣之所以迟迟没有上奏,是因为有一个问题臣还没有得到一个可信服的答案。” “什么问题?”朱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