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鹏说完,孔谦还有些残存的震惊。少顷,他命人将吴鹏押下去。 “孔大人,怎么了?吴鹏的幕后主使是谁?”陈进见他迟迟没有言语,等不及地问道。 “殿下,事关重大,咱们还是先回驿馆吧。”孔谦神情严肃的说。 陈进疑惑地看着孔谦,但还是点了点头,周羽则是深深地皱起了眉。 一行人回到住处,整个驿馆全面戒严。刺史府衙役站在外面,王府护卫守在里面,决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房中仅剩下陈进、周羽、杨钏和孔谦四人。 “孔大人,这里就我们几个,什么话你就直说吧。”陈进率先打破静默道。 “殿下,此事绝密,这位小兄弟……”孔谦有些为难地看着周羽。 周羽正想主动退出去,却不料陈进先开口了:“他是王府的宾客,孔大人但说无妨,不必担心。” 周羽有些讶异的看了陈进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准备起来的身子又坐了下去。 “那……好吧。殿下,微臣若说出此人的身份,殿下切莫惊慌,毕竟只是吴鹏的一家之言,兴许是假的也说不定。”孔谦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好了孔大人,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们吧,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吴鹏做这些里通卖国的罪恶勾当?”陈进催促道。 孔谦闭上了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说道:“据吴鹏所说,他真正的主子是,廉亲王!” 孔谦一言,犹如平地惊雷,在这房间中炸开。 听到这个答案,陈进呆若木鸡;周羽神色肃穆,如临大敌;就连一向稳重的杨钏,此时也紧张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廉亲王是谁?廉亲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当朝仅存的几位亲王之一,地位何其尊崇!周羽似乎明白为什么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后,连县志都不曾保留下来的武安县出产铁矿的事会被吴鹏知道;想来必定是廉亲王从皇家秘典中查阅到了些蛛丝马迹,这才发展了吴鹏等一班爪牙。 “殿下,若是吴鹏所言为真,那此案便牵涉到了皇室宗亲,微臣只是一州刺史,断不敢插手。如何处理,还请殿下定夺。”吴鹏拜首道。 “怎么回是廉王皇叔……这不可能啊……不可能啊……”陈进拼命地摇着头,有些失神地说。在他的心目中,廉亲王一向待人谦和,对他和他的兄弟姐妹都很好,为人也和善,又时常帮助父皇处理国事。这样的一个好王爷,根本不像是能够做出此等卖国恶行的罪人。 “依在下所见,还是将此事密报给陛下,请陛下亲自定夺吧。”周羽开口道。 “殿下,这位小兄弟说的没错,事到如今,你我皆不能做什么了,唯有请陛下圣裁。”孔谦也附和道。 陈进这才缓过些神来,有些无力地对杨钏说:“老杨,命人将此消息密报给父皇……算了,这文书还是由我亲自来写吧……” “是。”杨钏像一个机器人护卫一般,仍是没有感情地回应道。 接着又是一番渗人的沉默。 孔谦实在是有些待不下去了,起身对陈进说道:“殿下,刺史府公务繁忙,微臣这就告退了。吴鹏等人就暂时关押在洺州大牢中,若是圣上有何旨意,微臣随时恭候。” “好,孔大人慢走。”陈进面无表情的说道。 孔谦再次行了礼,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我们也走吧。”周羽拍了拍陈进的肩膀说道。 廉亲王的事似乎对陈进打击很大,他始终保持着双目无神的状态。 “待我修书一封,上禀父皇。”陈进缓缓吐出几个字。 “我帮你吧。”周羽提议道。 陈进刚想要拒绝,却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好。” 于是二人便一同开始修书。 “这土匪之事就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那样,就说我的一个好友被土匪掳了去……” “铁矿之事也说成是那人的发现,只是通过我告知了你……” “这剿灭回峰山土匪和擒获吴鹏的事都写成孔谦的功劳,你只是恰巧遇上,提供了些消息,最多算是从旁协助……” “至于那件事,写上四句话即可:衅稔恶贼,泱泱其主;龙血凤髓,报之以廉。” 周羽几乎是一句一句地帮陈进撰文。 “这样写真的行吗?”陈进看着那最后那一段话,心中又蒙上了一层阴霾。 “世事无常,有些我们看似极好的,却是朽木粪土;有些我们看似不怎么样的,却是沧海遗珠。人啊,不能总是用眼睛去看这个世界,要用心去感受,去判断,才能发现事物的本质。当然,对于分辨人的好坏来说,也是一样的。”周羽放低声音说道。 陈进看着他,突然笑了出来,问道:“你今年究竟多大了?” “十八岁。”周羽回答道。 “你这番话,就是你说你有三十岁我都信。陈进调侃道。 “三十岁也好,十八岁也罢,道理就是道理,不会因为年龄的大小就会有对错之分。不过呢,这番道理在十八岁的时候对你来说或许受用,也许到你二十八岁时就不受用了,但对于那时才满十八岁的人也会受用。道理的对与错不在于它本身,而更多的在于它所处的具体时间和环境。就像童谣一样,小孩子听得津津有味,大人则就不以为意了。”周羽简单论述了一下真理与谬误的关系。 “不太明白……”陈进被他说得有些云里雾里。 “天下之事,要是都让你弄明白了,你就成圣人了。”周羽笑他道。 “那为什么你能明白这些东西?”陈进不服气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许说多读书!” “……或许是我天赋更高一些,离圣人更近一些吧。”周羽随意的说。 “……你说廉王皇叔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吗?”陈进问道。 “事实究竟如何,圣上自有明断。作为你的朋友,我只希望不论结果如何,你都能摆正心态去看待,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的有所成长。”周羽巧妙地避开了陈进的关键问题。 陈进看着他,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你的这番话,和母妃对我的教诲几乎是如出一辙!” “是在下僭越了,还望殿下赎罪!”周羽行礼道。 “得了,就你那脸皮,比城墙还厚,什么僭不僭越的,我只是想问你怎么懂这么多这人世间的道理?”陈进笑了笑说。 “你要说我僭越可以,但麻烦你说清楚,什么叫’我的脸皮比城墙还厚’?有人根本就没受伤,还讹了人家一万两银子,是谁我不说。”周羽反讽道。 “有人泼了人家一身水,反倒还找我要一半的医药费,是谁我也不说。”陈进也不甘示弱。 于是两人又互掐了起来。 三言两语间,周羽就把备受打击的陈进从阴霾中拉了出来,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连陈进自己都没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魔力。 一番争执下来,谁也说不过谁,也就罢兵言和。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陈进又开始找周羽商量下一步计划。 “还能怎么做?要么就等着陛下派人来勘察铁矿,要么咱们就直接回洛州,把这摊子事丢给孔谦。反正不管怎么说,你可是答应过要给我弄到铁锅的!”周羽目光灼灼地看着陈进,生怕他反悔。 “知道了,念叨多少回了……”陈进摆摆手说道:“算着时间,父皇派的人应该明天就会到洺州,那咱们还是和他见一面再走吧,也好交代一下情况。”陈进提议道。 “你决定吧。”周羽无所谓的说。 计划敲定,一行人再次启程,返回洺州。 洛州城,城北梨园。 “水玲姐,今天是你的生辰,这是我给你做的手链,你带上试试!”一个平日里主要负责配舞的姑娘递给何水玲一条串着红黄珠子的手链。 “水玲姐,这是我给你买的簪子,你看看喜不喜欢?”另一位配舞的姑娘递过去一块淡粉色的手帕,一个仅仅价值二十文做工却不错的簪子被裹在其中。 “水玲,这是我的平安符,求来的时候就是一对,我一直戴在身上,这一块送给你!” “谢谢……”何水玲对众人一一表示着感谢。 今天是何水玲十六岁的生辰,众人都为她准备了礼物,一大伙儿人都沉浸在欢声笑语中。梨园就是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明明大家都是漂泊伶仃之人,也并无甚多余财,但在一起的时候,大伙儿都是开开心心的,似乎将这世间的烦恼都抛在了一边。 王班主在门外看着满脸幸福的何水玲,实在不忍心将那个消息告诉他,于是便悄悄地离开了。明天便是张员外前来商议何水玲去留的日子,看样子只能再用缓兵之计拖两天,起码得让何水玲好好过个生辰。 …… 洛州城,周羽宅邸。 “哥,今天好像是水玲的生辰,咱们怎么也得请她吃顿饭吧,最不济也得送个礼物什么的,我和小羽成亲的时候,水玲还给我们送过礼钱呢!”冯月突然想起了此事,对冯亮说道。 “没问题啊!今晚聚仙楼,我来安排,把她那一班人都叫上!”冯亮大手一挥说道。自从当上了这代理掌柜,冯亮出手是越发阔绰,现在一两银子以下的钱他都有些看不太上了。 “这……恐怕还是得和豫王府那边商量一下吧,毕竟是两家的生意……”冯月有些犹豫地说。 “这有啥的,小羽可说了,咱家的生意得占六成呢,吃个饭算什么?那这样吧,正好今晚三楼还空了两个包间,咱们留下一个给水玲他们,饭资就咱家出,这总行了吧?”手里有上千两的现银,每天的账上银子还在疯狂的流进,冯亮现在真可以说得上是一个暴发户。 “行,那就这样定了,我去通知水玲。”冯月说罢,带上水儿准备出门。 “小姐,这个水玲姑娘是什么人啊?”水儿问道,或许是因为名字中同带一个水字,她对何水玲的身份也非常好奇。 “水玲是我和小羽儿时的玩伴,很要好的,后来她去了梨园学艺,我们就分开了。”冯月解释道。 水儿思索一阵,忽然冒出一个问题:“那……这个水玲姑娘是不是也喜欢姑爷呢?” 冯月脚步一愣,用手戳着水儿的脑袋问道:“你个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呀!” “本来就是嘛小姐,你仔细想想,你小时候和姑爷在一起就喜欢上了姑爷,那个水玲姑娘也和姑爷在一起,说不定也喜欢姑爷呀!而且如果不是她早早地去学艺了,肯定还会跟小姐你一样,在姑爷身边待更长的时间……”水儿角度清奇的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下连冯月都有些拿不准了,假如真像水儿所说的那样,这不是给自己找了个情敌吗? 思索再三,冯月还是决定邀请何水玲。毕竟在这个时代,男人纳妾可太正常了,再加上何水玲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要好,便宜她总比便宜别的狐媚子强。而且自己是周羽明媒正娶的大房,后面再有多少姑娘也动摇不了她的位置,当然如果能早日给周羽续上香火就更好了。 一想到这儿,冯月决定等周羽回来之后,自己必须得天天晚上缠着他要……她已经全然忘记了周羽告诉她的关于早孕的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