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城,锦翠楼。 “晴儿,你说为什么雨姐姐的琴弦断了,就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而我的弦断了,他却和别人成亲了?”苏雯满脸通红地问道。 “小姐,你不能再喝了!”晴儿一把将她手中的酒杯夺走。 “你说,他明明是一个读书人,不好好地考取功名,却去开什么酒楼!”苏雯趴在桌上,眼神迷离地说道:“他的酒也跟别人的不一样,其他的酒我推杯换盏,千杯不醉;可……可他的酒,不过区区数杯,这头就晕了……” 酔娇胜不得,风袅牡丹花。 其实也怪不得她,苏雯拿的酒乃是聚仙楼用新法酿造的高度烈酒,刚刚问世不久,对外售价五十两一坛,即使新品上市有八折优惠,也得卖到四十两银子。 晴儿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帮苏雯收拾这凌乱的房间。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苏雯拿起那张纸,露出一抹清苦的微笑,低语道:“你真是个可爱的混蛋……”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 “阿嚏!”周羽抹了抹鼻子。 “二八月,乱穿衣,正是容易着凉的时候,你可得多注意点儿。”冯月给他递上一件衣服说道。 “奇怪了,也没觉得冷啊……”周羽打开房门,看了看外面的天气。 “等你察觉到冷了,也就差不多染上风寒了,还是早些预防着好!”冯月提醒道。 “说的也是……”周羽关上房门,熄灯睡觉。 至于为什么周羽不跟新婚的何水玲睡在一起,那是因为何水玲回娘家去了。本来习俗讲究的是“三朝回门”,也就是结婚后三天才回娘家,但何父何母思女心切,就让何水玲早早地回去,等到第三天周羽也要带上丰厚的礼品去拜见岳父岳母,据说还要摆上一桌“回门席”。 当然,这些都是生活中的插曲。 日子一天天过去,聚仙楼的厨师们已经完全掌握了铁锅的使用方法,不仅如此,他们在周羽的授意下也开始收徒传艺。其中,就当属李二牛的徒弟学得最好。李二牛在厨艺道路上虽然入师门最晚,但却是最勤奋的一个,如今他的手艺可以说是聚仙楼五位大厨之首。 当然,周羽要他们收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聚仙楼定位高端,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几乎没有机会一尝。而周羽也曾答应过冯月,要让普通群众也能吃上美味佳肴。而经过数月的筹备,周羽的第二家门店已经装修完成,只待人员到位了。 冯月给新店命名为:绝味坊。 聚仙楼的厨师是不能动的,他们是酒楼的支柱,因此就只能让他们收徒,让周羽的再传弟子来做绝味坊的厨师。 秋菊渐渐退场,腊梅裹了银装,远山峰梢皑皑,城中人胖衣长。 “老周,你那香皂再给我拿三百盒,父皇和母妃都很喜欢,听说就连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父皇已经御令将香皂列为贡品了!”天气渐冷,陈进身上的华服也随之厚了起来。 “给钱!”周羽搓了搓手,无情地说。 “这是贡品!”陈进跳下马车,大声道。 “贡品怎么了?贡品也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生产出来的,也是凝结了劳动和汗水的,总不能一直白送吧?”周羽丝毫不退步。 “行了行了,到时候从王府的账上出,赶紧把东西装车!”陈进催促道。 周羽是料定了陈进会给钱,才敢这样和他讨价还价。 等到装完车,陈进又留下来和周羽商量其他事情。 “洺州,青州等地的聚仙楼的位置都已经找好了,全部是按照咱们这儿三层风格来设计的,就是规模要小一些。装潢估计还得花个十来天,剩下的可就是厨师的问题了。陈进说道。 “没事儿,我这里的人已经准备好了,等装修完毕,就拍他们过去上任。”周羽点点头道。 数月过去,周羽和陈进的商业版图已经开始扩张。 “我听说你前一阵子派人到乾国去了,虽然现在咱们和乾国没有战事,可不代表我大文会和他交好,你小子可别胳膊肘往外拐!”陈进严肃的说。 “看你说的,我做事自有分寸。” “那你派人去江南干嘛?” “去那边买点铁矿回来,铁锅不够用了。”周羽如实回答。 陈进:“……” 他本能的想谴责一下周羽,但毕竟倒卖的不是文国的铁矿,想谴责也无从谈起。 “为什么会到乾国买铁矿?” “因为文国买不到。” “……那怎么在乾国就能买到?”陈进问道 “是偷偷买的,抓住可能就得杀头。”周羽答道。 “……” 陈进无话可说了,周羽这事儿办的还真是刁钻,既没有违反文国律例,又把铁矿搞到手了。毕竟,违反乾国律例总比在自己国家违法好吧? 二人正说着,聚仙楼的一个伙计跑了过来。 “小羽哥,这是那位漂亮姑娘给你的。”那伙计将一张纸条递给周羽。 陈进凑近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西山外,碎月亭。 这几个月来,苏雯偶尔会请周羽到各处亭阁楼台一叙,名曰交流诗词歌赋,但陈进总认为他们二人不会是那么纯洁的关系。 “听说你小子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给苏姑娘写了十几首好诗?”陈进目光不善的盯着周羽道。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周羽看向他问道。 “我怎么知道的?整个洛州城都传疯了,苏姑娘喜欢上了一个男子,时不时的借酒浇愁,那男子不会别的,就是写得一首好诗,把苏姑娘迷得不行!不仅如此,那男的还总是拒苏姑娘于千里之外,面对苏姑娘的表露心迹竟然无动于衷……”陈进讲这些八卦趣闻娓娓道来。 “真是太过分了!”周羽站起身道。 “连你自己都觉得太过分了?”陈进说的就是周羽,没想到他自己先忍不住了。 “他们居然说我只会写诗,不会别的?!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周羽大怒道。 陈进:“……” 好家伙,这小子牛角尖是钻得真狠啊! 两人终究是说不到一块儿去,又待了一会儿,陈进就先离开了。 周羽又拿起那张纸条,上面的文字表明了邀约的时间和相会的地点。西山外,指的是太阳落山,现在已是冬季,酉时过半后不久天就会暗下来,也就是说相约的时间是酉时参半。碎月亭是城里的一个小有名气的景点,周羽自然也是知道的。 周羽在酉时就出发了,家里的丫鬟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毕竟周羽之前也有过几次在这个时间出门,晚上自然会按时回家。 碎月亭建在一个湖中的水廊之上,因月亮倒映在水中,风拂过水面泛起涟漪,便将这湖中之月打碎,因而得名碎月亭。 周羽如约而至,苏雯已经沏好茶在等着他了。 其实现在二人的关系极其微妙,看似是普通朋友,但似乎又胜过普通朋友。 在周羽前世,有些形容男女关系的词语,例如什么“红颜”“蓝颜”之类的,倒是很符合他们现在的状况。 二人像是熟人一般,见面简单寒暄几句,聊聊诗词,谈谈近来的逸闻趣事,此外再无其他言行。 倒有些像是一些人口中的“柏拉图式的恋爱”! “听说前一阵子,咱们洛州的乡试头名被豫王殿下召见,在和一个年轻人一番交谈之后,被弄得怀疑自己的人生,又是你的杰作吧?”苏雯笑着问道。 “诗赋,经义,策论三类题,除了诗赋写的勉强还行,其他两样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东西!”周羽斥责道。 苏雯说的没错,周羽还真托陈进找来了那乡试头名考生,然后凭借脑子里的外挂,成功将那人说的自惭形秽,再不敢提起自己是乡试第一名的事。 “你的诗文造诣极高,那人的诗还能入你的眼,说明还是不错的嘛!”苏雯用衣袖轻掩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浑然一副东方美人的优雅姿态。 “按我的标准,他那写的也只能说算一首普通的诗,但起码还能说出写的什么。那经义部分,写的倒像是井井有条,有理有据,但问起他那经义原文出现的历史背景及出现的原因,则是完全说不清楚。策论就更不必讲,纯属是纸上谈兵,不切实际!这种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考生,即便进了会试也难以有所成就,不如先打击打击,让他认真准备一番。”周羽感慨道,他对这次乡试头名的水平表示非常失望。 “你倒像是那阅卷之人!” “是不是阅卷之人又有什么差别呢?若是真说的在理,不论何时何地何人问起,那都是有言可辩;除非是凭借着自己的臆想胡写一通,看似满篇仁义道德,实际上则是完全不懂章法。“周羽说道。 周羽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苏雯也毫不在意,只是认真倾听着他的诉说,有指天骂地的,有谴责他人的,有说其他人德不配位的,甚至还有说皇帝喜欢占便宜的……无论周羽说什么,苏雯从来不会反驳他,只是在他说完后帮他添满茶杯中的水。 有些过于嚣张的话,在家里说会招来冯月的训斥,让他低调些。而在苏雯这里,周羽却是完全没有忌惮,畅所欲言,这也是为什么苏雯每次邀约,周羽都会前来的重要原因。 少年有着凌云冲天志,而若是没有属于自己的知音,那心中的光亮便黯淡了一半。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会在这里守着你的酒楼,还是到其他地方走走看看?”苏雯问道。 “我会把我的店开满天下,以后或许在京城,或许在河东,也或许在江南……”周羽答道。 “原来你还有着这么长远的打算。”苏雯看着他,认真地问道:“如果我去了京城,你会来找我吗?” 周羽愣了一下,随后反问道:“你要走了?” 苏雯点点头,说道:“迟早会的,但应该不是现在,前些请日子一位京城来的高人算了一卦,他说我的姻缘在京城,而且如果一直待在洛州,或许会有血光之灾……但我还有些舍不得这地方,以及这里的人……” 周羽听完,眼皮一跳,问道:“京城来的高人?就是传说中十卦九灵的那位?” “你也知道?”苏雯也看向周羽。 “听陈进说过,之前他给陈进算过一卦,说他有不祥之兆,结果当晚豫王府就来了刺客……他还说我……”周羽突然停了下来。 “说你什么?”苏雯好奇地问道。 “他说我有大喜之兆,还必须得到洛水边听琴声,就是我遇见你那天……”周羽还是把这个情况说了出来。 “真的?”苏雯的心跳猛然加快,如果高人说周羽遇到她是喜兆,那岂不是…… “当然是真的!” “可是……高人说我的姻缘在京城……”苏雯眼中的光慢慢熄灭,随即浮起失落之感。 “或许,对方是个富贵人家也说不定呢?”周羽开玩笑地说。 “是啊,说不定呢……”苏雯望向远方的山峰,即使那边漆黑一片。 “他真是个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