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阳郡城以西十里左右的地方,骑术不佳的曹柯终于赶到了队伍最前边,曹柯毕竟是赵王,不需要跟着大队人马压着步子跑,但是动起来的一万多匹马在官道上都拉出好几里,曹柯把跑的直喘粗气才好不容易追上,中间还停下来换了次马,这可把跟着的张西阳难受了个半死。 郡城十里以内已经有不少的村落人家,大军开始依次放慢脚步,贺全派出传令兵前往郡里通报,顺便派出人马寻找合适扎营的地点采买一些军需物品。 曹柯抹抹头上头上的汗,目光随即被前面路边的车架吸引了注意,上面的皇家徽章很是醒目。 “西阳,随孤过去看看。” 走到近前曹柯扶额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九妹。” 车架里的罗阳郡主曹景慧听到后从车架里出来,盈盈一礼微笑的说道:“景慧见过赵王哥哥。” “见过罗阳郡主。”曹柯的护卫大多认识也都齐齐见礼。 曹柯哈哈一笑道:“九妹多礼做甚,这是要去封地?” “妹妹听闻今日夏税始征,因此特意来看看,总要对得起皇爷爷的爱护。” “唔,也是,孤也正好要去罗阳郡城,不若结伴同行。” “赵王哥哥有令景慧荣幸之至。” 曹柯有些高兴又嘱咐道:“九妹以后的自称可要改为罗阳了。” 曹景慧微微一笑道:“是,罗阳。” 曹柯点点头有吩咐到:“西阳,你去跟贺将军说,就是孤和九妹同行,明日一早汇合。” 但是很快曹柯便赶到诧异,身后没有应诺称是的声音,面前的九妹突然红了脸有些愤怒。 转过头,张西阳这厮居然敢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九妹,曹柯没来由的一阵愤怒,这特么叫什么事儿。 “张西阳!”曹柯脸上没了笑容。 旁边的护卫连忙拍了拍张西阳低声急唤道:“队正,殿下唤你。” 张西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滚鞍下马:“末将失礼,末将失礼,请殿下恕罪,请郡主恕罪!”斗大的冷汗珠子顺着脸颊滚了下来滴在地上。 曹柯面色不善:“张西阳,你好大的胆子!” “末将知罪,请殿下恕罪恕罪。” 曹景慧毕竟心善便劝道:“哥还是算了,想来张队正也不是那种无礼之人。” 在御花园中曹景慧是见过张西阳的,只不过那会儿老皇帝在,张西阳讲的入情而她又在角落里坐的所以张西阳没有看到她,但是曹景慧对张西阳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有情有义有勇的真汉子。 一个彻底纯粹还显稚嫩的军人,虽然她今年也不过十五年华但就是脑子里出来了稚嫩这个词,哪有军人不喜功的?可是张西阳说了三个时辰说的都是别人,自己连带都没带。 罗阳郡主毕竟是亲妹妹,哪怕没有外人看来的那么亲近也始终是亲妹妹,曹柯的脸色虽然还是黑的但总归是稍稍压了点。看着跪在地上哆嗦的张西阳却又忽然笑了。 “九妹说的对,也是九妹国色天香不然张队正也不至于此。不过毕竟失了仪态礼数,给郡主陪个不是吧。” 张西阳赶忙起身朝曹景慧拜谢道:“末将拜谢郡主。” 曹景慧有些红着脸微微一笑表示回应。 张西阳起身告了罪便去追贺全,这边曹柯则上马伴着车架同行,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曹景慧也只有在跟曹柯这个亲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才多电话。兄妹二人就这么一路朝着罗阳郡而去。 郡城里按照各里各坊各街的排开开始交税了,第一个交税的铁匠老白头一家子,老白家算是罗阳郡城里数一数二的铁匠,祖上数代都靠打铁为生,日子虽然谈不上多富裕却也是衣食无忧妥妥的大郑中产阶级。 年纪大了的老白头在小白和小小白的搀扶下走上前,报上姓名,桌子前的文书吏员熟练的把手上沾点唾沫,手指飞快的在簿子上一翻,然后算盘珠子一顿噼里啪啦随后唱道:“白守财,丁口九人,无田,作坊有一,长五丈宽三丈。” “白守财,有没有问题?” 白守财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官爷,小人家里的作坊长四丈二尺,宽也不到三丈,往年都是这么算的啊。” 文书不耐烦的说道:“今年郡主好心免了尔等一成赋税怎的这么不知谢?以后不足一丈的都按一丈算否则另往他地。” 白守财争论道:“郡主免了一成赋税小人感激不尽,可是这么算下来小人…” “行了行了,就问你这税交不交?” 白守财无奈的说道:“小人自然是交的。可是…” 文书不听继续唱到:“丁口税九十九文钱,地税白银三两三钱,统管税一百文钱,治安税一百文钱,车马税一百文钱,护路税一百文钱,商税白银六两五钱。共白银十两钱二百九十九文!” 白守财越听越疑惑:“官爷不是免了一成么?怎么还是照实收的?” “混账,你是在怀疑朝廷怀疑郡堂?好大的胆子想吃板子么!” 白守财的儿子急忙把自己的老父亲拉出来,赔笑道:“官爷息怒,官爷息怒,这税我们交,我们交。”说着小心翼翼的打开崭新的白布包着的银钱,仔细的数出足额的银两。 文书大概看了看随后一指说道:“去那边交去。” 白守财犹自愤愤不平,却被自己孙子捂着嘴,其子悄悄急道:“好了,爹,这税就当没免了,一成一年能有多少了,千万莫闹,抗税抓起来可是要全家吃牢饭的,你能看着根儿受那罪么?” 白守财看着已经懂事的孙子,浑浊的老眼下重重的叹口气:“特娘的,不如当兵去,当兵免一半税了,走,交税去。” 小白头还在安慰着:“咱们还好,最近几年打铁的人一年比一年多,半年十两银子还攒的出来,可是您看看那位。” 白守财顺着看过去,一个老头和他孙女正在被官兵拖走,不用问也知道是交不足税,这种情况最近几年在罗阳郡总会有那么几十起。 白守财点点头不再言语。 小白头恭恭敬敬的把税钱递上去,吏员熟练的把铜钱一点扔进旁边的盘子里,叮铃咣当的作响,盘子浅又蹦出十几个,白守财直直的盯着看着直心疼。 “这银子成色不足,按九两算。” 小白头一听怒了,刚要发作却被老白头一把按住:“别说了,交吧。” 吏员轻哼了一声说道:“银一两钱十八文。” 待小白头交齐后一张税票递了上来,正面写着完税,背面写着银九两钱一百八十三文。 白守财带着一家人开始往回走,眼神里没有了原先高兴的神采。 高台上端坐的贾亭和夏运杰则呵呵直笑,不时的捋捋须,带着官袍上的飞禽都似乎要活过来了。 贾亭身为一郡太守自然不可能一直坐着看收税,坐了一会儿便准备起身回府,这时城防营的一个队正跑来对着太守府的管事一通咬耳朵,贾亭敏锐的感觉到要有事儿要不然城防营的人根本没有必要找到这里于是便再次坐了下来想想今天是否有大人物要来罗阳县。 很快管事的又急忙跑上来朝着管家一通咬耳朵。 最后管家走过来冲着耳朵说道:“老爷,肖州军的人到了,贺都指挥使派人要求咱们提供吃食扎营处。” 贾亭一听是来白吃的立马不高兴了:“真是一帮猪,走到哪儿吃饭哪儿。夏县令。” 夏运杰急忙站起来回道:“下官在。” “肖州军的人到了,今晚就在城防营里过夜,你去安排一下,顺便准备好饭食。” 旁边的管家拦都来不及,又重重的提示了一遍:“老爷,是肖州军的贺都指挥使!” 肖州军?贺都指挥使? 卧槽! 那不贺全么! 贺全那不是皇帝老子的小舅子么! 卧槽!!! “夏县令,你还是在此地,收税乃是大事,肖州军那里本官自去便好啊,本官自去。”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 看着贾亭的背影夏运杰悄悄的在心里吐了好几口唾沫。 老狗。 “老爷,贺都指挥使还拿着政事堂的手令要求我们为后续大军筹措粮草辎重,还要征发民夫。” “民夫好办,不是说一个月需要给银一两么,拿交不起税的顶上去,但是一个月得有两成的滞纳税。现在府库里还有多少存粮?” “老爷,有两万五千石。” 贾亭有些诧异:“怎么回事?” “老爷,没有运出去啊,最近查的很紧,前天才捎来口信儿说是后天派人来接。” 贾亭点点头说道:“也罢,就是可惜了。上面有没有说需要我罗阳郡提供多少粮草?” “四万石!” “嘶!政事堂的这帮老狗胃口真大,有没有说大军何时到?” 管家想了想说道:“贺都指挥使没有说。但是想来也就这五六日的功夫吧,毕竟京城离咱们这里就二百多里。” “你现在去把城里那几个大户都通知到,午后这件事毕竟商议出来,就明告诉他们,这事儿如果抖出去倒卖库粮军粮所有人都得死闹不好全家灭门。” 管家擦擦头上的冷汗连连点头称是。 “现在就去!” “诶,诶,小的这便去。” 贾亭走后没多久又有城防营的士兵策马跑来,这回是夏运杰的师爷亲自跑上来。 “东翁,赵王殿下和罗阳郡主来了,已经进城了。” “什么?确定?” 师爷小鸡逐米一般的点头:“绝对错不了,已经进城了,现在城里这么大动静很可能往这边来了。” 夏运杰一听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