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花容月貌,怎么会变成黄脸婆呢。”归雁表示反对。 “以后就要为你家公子几乎没有的家业操心了,还要为你们这几个小丫头操心。”有归雁陪着说话,谢道韫的心情似乎也没有那么紧张,幻想着可能的未来,“过两日就给你寻一个好夫君。” 归雁登时想要惊呼一声“我不要”,不过旋即反应过来现在是在什么场合,所以又硬生生的把这一声给咽了下去。 接着,她明确的听到红盖头下传来轻轻的笑声。 顿时明白自己这是被捉弄了的归雁,有些无语的看向前方含笑而立的杜英。 谢姊姊,你变坏了······ 至于公子,本来就是个坏人,你们两个现在也算是良配。 一直等谢道韫走到近前,杜英方才恋恋不舍的挪开目光,至于归雁的目光,他并没有怎么在意。 反倒是有些好奇谢道韫和归雁在低语些什么。 十有八九是在说自己的坏话。 今天把谢才女娶回家,晚上就能光明正大行家法了。 杜英如是安慰自己,道了一声:“夫人且小心。” 接着便向外走去。 这婚礼仪程,快些结束吧。 ——————————-- 花轿晃晃悠悠,从谢府到太守府的距离并不是非常远,但是谢道韫却感觉自己走过了人生中最长的路。 之前的所有山盟海誓、月下共饮,也终归只是男女口头所说,什么时候会冒出来一个棒打鸳鸯的,谢道韫自己也不清楚。 她终归是谢家的女儿,自从出生开始,不管有着怎样的闪光点,都摆脱不了是为谢家利益服务的命运。 所以如果和杜英在一起完全违背了谢家的利益,那么谢道韫也不知道自己会处于什么样的地位,又会被家中如何对待。 至于杜英,又会不会冒险抢人或者干脆霸占着自己不让自己回家,直接“木已成舟”,迫使谢家承认? 这种事,杜英是做得出来的。 可是不管是谁家的女儿,真正所愿见到的,不也是三媒六聘、凤冠霞帔和八抬大轿么? 不明不白的就留在别人后院之中,说这是家中主母怕也不能服众。 甚至若论起来礼数,还不如那些一顶小轿子从侧门抬入的侧室呢。 如今,一切的担忧和忐忑,都烟消云散。 坐上了花轿,谢道韫正在完成从谢家之女到杜家之妇的转变。 这让她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当初自己意气用事,单纯本着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大千世界,然后再回来安安心心嫁人的想法,贸然登上了溯江而上的楼船,可曾想过有一日,会在千里之外,嫁给一个真正所爱的人么? 手无意识的在软垫上摸了摸,谢道韫摸到了几个包裹好的东西。 她微微一怔,小心翼翼的掀开红盖头。 是包好的点心,包裹的布巾上甚至还写着一句诗。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杜英的字迹,端正,但不好看。 活像是一个写字的初学者。 谢道韫拈起来一块点心,露出一抹浅笑。 好美的一首诗。 杜郎的心思,她已猜到,知道自己原来就喜欢去庖厨中拿些小点心吃,现在索性就在花轿中也备下,担心她早晨起来等到如今已过正午,会觉得饥饿。 只不过这一次,他可没有做到“心有灵犀”。 因为自己心中所想的,并不是饥肠辘辘,而是能得杜郎为夫君,实乃道韫之幸也。 一口吃下点心,外面的欢呼声和祝福声中,却突然响起“落轿”的命令。 这怎么就到了? 谢道韫一惊,赶忙掩住嘴,可是一时半刻又咽不下去。 眼见得帘幕已经要被归雁挑开,她才骤然想起来,红盖头都没有盖下,所以赶忙又把盖头落下来。 这不就看不到自己咀嚼的动作了么? 谢道韫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接着便感受到了归雁伸过来的手,顺着她的力道缓缓走出来。 “阿元,是我。”出乎意料,响起的声音不是归雁的,而是杜英的。 落在她手臂上的那只手,接着缓缓滑落,十指相扣。 温暖而强劲。 “前面上台阶,过火盆,要小心。”杜英的声音甚是温润。 谢道韫轻轻应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当杜郎牵住她的时候,原本有所波澜的心湖彻底平静下来。 随他前行,两手相握。 没有多少心神激动,因为已经知根知底,早就经历过不是夫妇却又胜似夫妇的生活。 有的,只是平静和安定。 心神为之平静,似乎未来也是如此平静而安乐。 “点心吃了么?”杜英压低声音问道。 “这样与礼不和。”谢道韫柔声回答。 反正已经吃抹干净了,现在的她说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心虚。 “我就问吃了么?”杜英微微抬高音调。 谢道韫顿时有些紧张,还没有进门,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儿,小夫妇两个突然冒出来一句: “吃了么?” “就是没吃!” 那怕不是要把宾客们吓一跳,然后直接沦为笑柄。 “吃了。”谢道韫弱弱的说道。 杜英轻笑一声:“是不是考虑很周全?” “杜郎最好了。”谢道韫银牙暗咬。 早知就不吃那嗟来之食了,现在倒是没有变成众人笑柄,却要被这家伙笑话自己“假正经”了。 “该叫夫君了。”杜英说道,搀扶住她的手臂,携她上台阶。 “还没有拜堂呢。”谢道韫拒绝,同时低低说道,“杜郎如此伸手搀扶,似有女尊男卑之意,不妥。” “我扶我夫人,有何不妥之处?”杜英随口回答。 两人一起跨过门槛,又在司仪的祝福声中跨过火盆。 “佳人成双,恭喜啊!”郗超笑着拱手。 代表大司马在门口迎接的他,自然被排在了首位。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阎负跟着说道。 杜英瞥了一眼阎负的神情,这种直接把话题深入到“早生贵子”程度的祝福语,显然不是阎负要说的,而是寄托了他所代表的法随等人的厚望,也十有八九有师兄的撺掇。 “太守和夫人吉祥喜乐、幸福安康。”隗粹郑重躬身。 司马勋到最后还是没有前来长安,不过也给了隗粹足够的权柄,送上的礼单颇为丰厚。 “哈哈,祝愿太守新婚快乐啊!”王坦之的声音也响起。 他姗姗而来,正站在隗粹之后。 杜英微笑着颔首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