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散心
第二日一早,安长溪刚刚去书房向安国公请安回来,就见宁悠然已经坐在自己的房中等待着了。 “悠然,你怎么这么早?”安长溪看着她,有些不解,宁悠然一向不愿起早,特别是这样寒冷的冬日。 “长溪,外头那些胡言乱语你莫要听进去。我已经在镜湖楼订了位子,七哥和二哥也都被我叫了去,我来就是想让你也过去。”宁悠然偷偷的看着安长溪的表情,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这才缓缓说道。 见宁悠然一脸期待的样子,安长溪笑了笑,转身拿过了披风披在身上道:“你都这样说了,我怎么会不去呢?” 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宁悠然原本以为安长溪可能会不愿出去,这才亲自过来叫她,没有料到她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让她心中一暖。 两人手拉着手走了出去,刚出国公府没多大功夫,便有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三五成群的人开始低声议论了起来。 “这就是国公府的嫡长小姐,说是退婚了。” “诶哟,这女子一旦退了婚,日后想嫁可就难咯。” “谁说不是呢,不仅丢了自己的人,怕是连国公府的面子都丢了。” “是啊,还是被皇家退了婚,这以后谁还敢要她啊。” 声音虽小,可总还是有能够听得到的话,宁悠然转头对着那些议论的人大声吼了一句,这才安静了些。 安长溪笑笑,拉着宁悠然淡淡的说道:“管他们做什么,且让他们说去,又不会少了皮肉,无所谓的。” “可是长溪,这是你的名声啊,总不能让他们这样践踏。”宁悠然嘟着嘴,一脸气愤,要不是因为安长溪在一旁拉着,恐怕她早就冲上去跟人家理论去了。 “嘴在他们身上,我们也没办法控制,就随他们去吧。”安长溪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这些话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两人刚一迈入镜湖楼,原本十分热闹的大厅陡然就肃静了下来,数十道目光齐齐的看向站在门口的安长溪,有打量,有讽刺,有不解,还有疑问。 看着这些目光,饶是安长溪一向不在乎,却也是觉得脸色一红,松开宁悠然的手,转身就走了出去。 见安长溪这样,宁悠然恨恨的跺了跺脚,急忙追了出去,“长溪,长溪你等等,你等等我啊。” 步子停驻,安长溪转身淡淡说道:“悠然,真是抱歉,刚才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觉得在那样的场合下,她实在是不应该出现。 “长溪,你要去哪里?”宁悠然见她前进的方向不并不是国公府,不由得问道。 揉了揉额角,安长溪淡淡道:“看来我现在真是不宜出门,可是总在家里也没什么趣味,便去拜访一下元辰大师吧,就当是散散心了,你快回去吧,莫让两位王爷等着你。” 说完,对着宁悠然摆了摆手,安长溪转身便想着翠云山所在的方向走去。她不知道的是,在镜湖楼的二楼,一双淡然的眼睛正看着她,不多时便离开了酒楼。 已是正午,虽然太阳高悬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之中,却没有丝毫的暖意,坐在厚厚的蒲垫之上,安长溪低头饮了一口茶。 微微的苦涩滑入咽喉,闭眼,悠长而绵软的味道便溢在唇齿之间。 元辰大师手中亦是拿着一个粗木的茶杯,看起来已有很多的念头,茶杯之上的文理光滑而清晰,茶的清香与苦涩皆渗入其中,回味久远。 欲涅茶,唯有心中的**全部涅槃,才能够再次重生。 对面的女子身着一身碧玉色的长裙,每每饮茶之际,唇角总是会带着一丝难言的笑意,这些年来,这欲涅茶多少人喝过之后都会退避三舍,再不饮它,却只有两人,只要来到这里,便会向自己讨要此茶,如今一个正在对面,另一个,许是也快来了。 元辰大师记得清楚,几年前那人第一次喝这茶的时候,平日云淡风轻的脸上微微的出现了一丝怪异的神色,而后竟是极其享受,与他引经论道,倒真是一大乐事。 “老衲看小姐似乎有心事。”元辰大师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安长溪道。 清澈的眸子登时看向元辰大师,安长溪淡淡一笑,片刻后才开口道:“主持说这话,何以见得?” 元辰大师双手合十,笑笑道:“七情六欲,即便隐藏的再深,一旦逃出红尘,便也能够一眼看透。” 默然垂下眼眸,安长溪道:“主持说的是,只是身在红尘,万般不由人啊。” “世上之事,一切尽是因果轮回,七情六欲,也是因果报应,倒无所谓身在红尘之中还是跳出红尘之外了。” “凡俗之事惊扰了佛门清净,不说也罢。”安长溪微微皱眉,良久还是说道。 “佛门本就担着普度众生的担子,红尘之苦便是佛门之苦,何来惊扰一说。”元辰大师将空杯之中再次斟满了茶水,淡淡说道。 “普度众生?不知主持可知是如何度的?”安长溪在饮一杯,苦涩的味道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佛,度有缘人。”元辰大师一笑,便不再说话。 安长溪皱了皱眉,似乎在消化元辰大师话里的意思,低声呢喃道:“有缘人在哪里?” 微微抬头看了安长溪一眼,元辰大师深邃睿智的眼眸并没有因着她的话而有所波动,一缕清茶的香味,伴着檀香袅袅。 良久,安长溪终于舒展了眉头,对着元辰大师双手何时道:“多谢主持,方才是我着了相了。” “阿弥陀佛。” “多谢大师,长溪不叨扰您了。”安长溪敛眉道。 夕阳西下,安长溪一人独自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得了元辰大师的点醒,她心情倒是有几分转变,虽然山间风冷,却也别有一番景致。 远远望去,临近的小村庄已经升起了炊烟袅袅,路上的黄叶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走在路上只觉得软软的异常舒服。 安长溪走后,没过多久,元辰大师的房中又去了另外一人,也是同样执着木杯,在饮那苦涩异常的欲涅茶。 “施主已经喝了三杯,不知这第四杯……”元辰大师手持佛珠,低声问道。 那人淡然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淡淡说道:“三杯已经足矣,大师,你的茶,说不得啊。” “此话亦有人说过,这茶,是要用心去品味。”元辰大师脸上始终是那抹和蔼的笑意,无端的就会让人觉得亲近。 “可是她?”那人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案上,不由得询问道。 “佛曰,不可说。”元辰大师笑笑,将杯子收好。 那人见元辰大师的样子,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遂不再开口。 山中虽冷,但溪水却仍是汨汨的流淌着,安长溪手中拿着几只路边采的野菊花,沿着溪水慢慢走着。 恍然间,她见到溪水之上多出了几个影子,心中不由得一阵紧张,却仍是面不改色的向前走去。 待走到另一处偏僻的地方,一股让她感觉到慌乱的气息突然大肆的袭来,隐隐有些不安,这气息,竟是杀气! 转身一看,不知何时,身后竟然已经聚集了十几个黑衣人,在这狭窄的山路上显得微微的有些拥挤。 “你们要干什么?”看着面前的人,安长溪自知来者不善,大声的问道。 只听为首的那人冷哼一声,并没有回答她,大手一挥,身后的十几人便拿着长剑冲到了她的面前。 快步的向前跑去,就在她几近绝望之际,一道银光在她的面前闪过,银白色的长枪便挡在了她的身前。 心中惊悸方散,抬头便看见那人脸上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身着黑衣,目光冷然的看着那群黑衣人。 “给我上!” 十几人听到指挥,再次举起长剑杀了过来,安长溪只听耳边冷哼一声,一点白光便扫到了前方,枪剑相击,刺耳的声音炸裂而出,横枪侧扫,最前面的黑衣人应声而倒。 “还不快走。” 低沉而喑哑的声音传入正在发愣的安长溪耳里,不由得让她微怔,这才起身想要离开,却没想到那为首的人一个飞身就截到了她的面前。 面具男的眼神突然沉了一下,伸手将安长溪拉入了自己的怀中,一手拿着长枪,一手对付敌人,竟是没有丝毫的吃力。 手中长枪翻转,将面前围上来的人逼退数步,将她放下,袖中突然飞出一道银鞭,卷中最前面的人之后翻身回带,竟一把将那人甩入了远处的溪水之中。 四面受敌,安长溪不由得苦笑,眼前突然闪过寒光一道,未曾向后退去,软剑便已经搭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凉意瞬间侵入身体,安长溪看着那剑,竟是僵直了身体,一时之间不敢动弹,她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剑马上就要将自己刺穿,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微微睁开眼睛,这才发现那剑上已经缠上了银鞭,此时正躺在一旁的地上,心中疑惑,抬头正对上面具男那双幽深的眼睛。 那双眼睛让安长溪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就在她神思之际,耳畔再次响起了一个声音:“靠近点。” 那声音十分沙哑低沉,仿佛是经过了刻意的伪装,可是安长溪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了,他们两个人此时已经完全被包围了起来。 无数的杀意扑面而来,那人手腕一转,长枪便向前刺去,硬是在密不透风的人墙之中戳出了一个缺口。 安长溪就这样站在战局的中心,血腥的味道弥散开来,她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看着黑衣人之中的一个头颅就这样被长枪挑下,鲜血淋漓的样子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