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郑指挥使的感触很深啊。” 在郑和抵达罗马的第七天,朱瞻壑也回到了罗马。 “郑和见过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万福金安。” 听到朱瞻壑的声音,郑和赶忙躬身行礼。 “怎么,这也不是你的故乡,你此前也没有来过这里吧?怎么看起来好像是触景生情了?” 朱瞻壑靠坐在码头的栏杆上,看着罗马的方向。 …… 郑和闻言语塞。 郑和算是大明的老人了,不过他也没有经历过大明从反抗到建立再到崛起的那段过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断壁残垣、一片狼藉的罗马时,郑和突然想到了当年被元人肆虐的中原。 虽然他没有见过,但他突然有一种感觉,感觉当年的中原也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幼年遭遇过太多的苦难,郑和总觉得朱瞻壑的所作所为远比当年的元人更加残忍。 只是,他只能想想,不能说。 然而,不说,不代表别人就不会知道。 朱瞻壑看着愣神的郑和,又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一片狼藉的罗马,轻笑出声。 虽然朱瞻壑笑得很轻,但那浅浅的笑声还是惊醒了郑和。 很是惶恐地低下了头,甚至就连告罪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是郑和所没有面对过的。 其实,郑和虽不算是天之骄子,但也是极少数的成功者了。 要知道,以前无论是太宗皇帝、洪熙皇帝还是宣德皇帝,对他都是比较好的,一是因为他几次下西洋,为大明立下了汗马功劳,二是因为大明现在的航海人才还是太少。 但朱瞻壑却不会惯着他。 郑和没错,朱瞻壑也没错,如果硬要说错,只能说他们的想法错了,阵营错了。 “看来,郑指挥使对这罗马很是同情啊,只不过啊,不知道当郑指挥使得知我当日攻陷这罗马时,在教廷,甚至是教堂的阴暗角落发现的那些景象时,还会不会继续同情他们。” 想到这里,朱瞻壑似乎回到了当初攻陷罗马的那一天。 其实,朱瞻壑一早就知道,延续了这么久的天主教,再加上经过六十年的分裂,教廷的内部肯定是脏污遍地,不堪入目。 但是,朱瞻壑还是保守了,攻入罗马的当日,他见到了甚至就连他都觉得残忍的画面。 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男人,被各种特殊对待的女人,甚至连老人孩子都有。 正如他们的神话那样,以大地为分界线,地上是教徒眼中无比庄重无比崇高的教堂,就宛如他们神话中的天堂。 而在大地之下则是地狱,污秽、哀嚎等景象比比皆是。 甚至,就连修道院内都也被权力所改变。 一个个的男人被枢机主教们洗脑,成为效忠于教廷的死士,修女也是一样被洗脑,只不过她们和男人不同,她们的结局是成为笼络权贵的工具,为教廷换取甚至是谋取各种利益。 倒不是朱瞻壑歧视和蓄意夸大,而且这也没什么好夸大的,因为中原的部分佛门和道门也是如此。 说白了,一切都是因为欲望,导致权力和宗教都成了人们为了满足欲望而玩弄人心的一个工具罢了。 “行了,不说这些。”朱瞻壑将乱飞的思绪收了回来,看向了郑和。 “郑指挥使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郑和闻言默然。 他知道,朱瞻壑这是在问他的打算,但也不是在问他的打算。 说起来有些拗口,但事实上就是这样。 朱瞻壑想要问的是郑和对他未来的规划,是继续下西洋为大明效力,还是准备就此归隐。 如果是以前,朱瞻壑不会问这个问题,但现在不同了,因为现在的郑和已经不是当初的郑和了,如今的郑和是已经去过他心目中的圣城麦加朝拜过的人了,是一个满足了毕生心愿的人了。 这,是当初他和朱瞻壑的交易。 朱瞻壑允许他去圣城麦加参拜,但他必须再次带领船队,为朱瞻壑去美洲打前锋。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郑和的年龄也不小了,今年的郑和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尽头,马上就要迈入花甲之年了。 多年的海上颠簸,让郑和比一般人更加显老,身体情况也更加的不容乐观。 …… 是夜,曾经的罗马教廷。 罗马教廷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不过后面的修道院等建筑保留还是比较完整的,这里后来也成为了朱瞻壑在罗马的常驻之所。 漆黑的夜色蒙住了大地,但曾经的罗马教廷哪怕是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也仍旧没有掩盖它的庞大和辉煌。 在新的主人入住之后,罗马教廷仍有接近一半的地方亮起灯火。 在这个曾经属于教皇马丁五世,如今却已经属于朱瞻壑的房间内,烛火将三个人的影子映照在墙壁上。 朱瞻壑坐在桌子后面,靠在椅背上,看着面前的人。 这两个人,不是郑和,但和郑和也是关系匪浅。 这两个人,一名为马欢,一名为郭崇礼。 郑和的成功,是大明历史上,也是种花家历史上的一抹辉煌,但同样的,郑和的成功也掩盖了很多人的光芒,只因为他是郑和,是宝船队的指挥使。 和被郑和的光芒所掩盖的王景弘一样,马欢也是一个被郑和的光芒所掩盖的人。 历史上的马欢也是一个出色的航海家,除此之外他还是郑和七下西洋的翻译官,他于景泰二年成书的《瀛涯胜览》仍旧是后世研究明朝文化的重要依据。 和马欢一样,郭崇礼也是如此。 郭崇礼也是随郑和下西洋的航海家之一,马欢的《瀛涯胜览》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只不过郑和的光芒太过耀眼,让他们黯然无光。 “郑指挥使选择回云南养老,你们二人呢?”朱瞻壑开口,问起了二人的打算。 郑和已经老了,虽然不至于下不了海了,但大明的权势变更和明争暗斗让他感到心累,最终他选择了一个他和朱瞻壑都能够接受的结局。 云南,对于郑和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当年他就是在大明平云南之战中被俘,然后开启了他辉煌的一生。 同样的,云南对于朱瞻壑也是一个特殊的地方。 虽然吴王一脉和沐家都搬离了云南,但云南仍旧是吴王一脉的就藩之地,名义上仍旧是吴王一脉的。 而且,因为吴王一脉实际掌控香州府和南州府,再加上乌斯藏都司那边也是极力支持吴王一脉,这就让云南在吴王一脉离开之后,仍旧有大部分地区处于吴王一脉的管辖之下。 郑和去云南养老,对于郑和来说,是去故地,也是去对他意义非凡的一个地方养老的。 而对于朱瞻壑来说,郑和的余生将在吴王一脉的监视下度过,这也能让他放心。 但是,同样的,随着郑和的“退休”,朱瞻壑就得选拔新的航海家出来。 王景弘是目前为止最听话的,也已经在为大明培养新的航海家了,但英法战争一事,朱瞻壑还是想要王景弘在英吉利海峡呆着,别人的话他不放心。 至于王景弘培养的那些新的航海家……只能说还太嫩。 所以,朱瞻壑就将目光放在了郑和麾下的两员大将,马欢和郭崇礼的身上。 “一切但凭世子殿下调遣!”马欢和郭崇礼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这两人的回答让朱瞻壑十分满意,但即便如此,朱瞻壑仍旧有所遗憾。 不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而是因为这两人和郑和一样,都是慕思临,这种人不太可能如朱瞻壑预期中的那样不遗余力的去了解,甚至是占领美洲。 支持朱瞻壑选择他们的唯一原因,其实也就是《瀛涯胜览》了。 据他所知,马欢他们在学术上还是有追求的,记载了宝船队七下西洋,二十余国的航路、海潮、地理、国王、政治、风土、人文、语言、文字、气候、物产、工艺、交易、货币和野生动植物等状况的《瀛涯胜览》,是马欢二人的一生心血。 他们二人如果放在后世,那就是典型的一心搞研究的科学家,满心思都是自己的研究课题。 就是因为这种坚持,这种钻牛角尖的态度,才让朱瞻壑选中了他们。 “既然你们已经做好决定了,那我就跟你们说说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朱瞻壑招了招手,让朱凌将那份马欢二人看过多次的海图拿了过来。 “这份海图你们应该都看过,我就不多做赘述了。” “接下来,我会给你们半年的时间休整,让你们回家探亲和做好下一次出海的准备。” “至于宝船方面你们不用担心,如今除了刘家港之外,香州府也开辟了新的市舶司,宝船方面不敢说要多少有多少,但也够你们用了。” “而你们下一次的目标……” 说着,朱瞻壑在海图上重重的点了一下。 “在这里!” 马欢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躬身领命。 “臣等,领命!” 随着马欢二人的离开,房间内就剩下了朱瞻壑一人,桌上的海图因为朱瞻壑刚才的用力按压,已经形成了一块痕迹。 在后世的地图中,痕迹所在的地方有一个名字。 密西西比平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