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的不错,不过接下来你们就不能这么保守了。” 朱瞻壑看着自家老爹整理起来的数据,对着下面的李成梁、张玉成和宋时一三人,语气平淡。 可就算是平淡,李成梁三人也能从朱瞻壑的语气中听出来敦促的意思。 “我看你们现在主要走的还是蜀身毒道,以后这边要减少投入,以后你们的目光主要放在孟养和阿瓦一带,把那边的路给稳下来。” “这……”李成梁三人对视一眼,三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迟疑。 能攀上汉王,尤其是汉王世子这棵大树,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但这也得分情况。 如果攀上这棵大树需要赔上他们的全部身家,那他们还得考虑考虑。 钱财什么的不重要,只要能抱紧这棵大树,那就算是全部的家财搭进去也会很快就赚回来的,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以后这云南就是汉王一脉的了。 但对于李成梁等人来说,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们没办法确定自己这边在搭上了全部身家之后,能不能抱紧这棵大树。 万一,人家用完了就给伱甩一边去了呢? “世子殿下,要是从孟养和瓦剌走,那就得经过暹罗和南掌……”李成梁被推了出来,有些磕磕巴巴地说道。 “以前这暹罗就对我们大明的商人不是很友好,现在有正赶上……” 李成梁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接下来的话已经涉及到了他这个商人不能触碰的领域。 “您看,这是不是有些……冒险了?” “你们照办就行了。”朱瞻壑将手里的纸放在一旁,很是不在意地说道。 “既然让你们去,那就证明我有办法,你们照做就行了,而且用不了半年,你们应该就能看到效果了。” “而且,我让你们改换线路不是单纯的为了经商赚钱的事情,而是有别的事情要你们去做。” “这个拿去,回去都记熟了。” 说着,朱瞻壑拿起了另一张纸,放在了李成梁三人面前。 李成梁赶紧接过来,朝着朱瞻壑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得到朱瞻壑的同意之后才低头看了起来。 纸上的东西不多,李成梁很快就看完了,递给了旁边的张玉成和宋时一,至于他则是脸上带笑地看向了朱瞻壑。 “既然世子殿下如要,那我等自是会遵从世子殿下的命令。” “行了,这种话我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要是真有那个心就把事情做好了,别在口舌上下功夫。” 朱瞻壑摆了摆手,从书桌上拿起了几封信丢给了李成梁。 “这是我给应天的几个人写的信,有些东西需要你们给送过去,不要送岔了。” “是。”李成梁赶紧将那几封信拿过来,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若是殿下没有其他的吩咐,那我等就先告退了?” “你们先回去吧,宋时一留下。”朱瞻壑摆了摆手。 李成梁闻言一滞,和张玉成一起转头看向了宋时一,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让人一时之间都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情绪。 “世子殿下……”宋时一看着李成梁二人离开,也不敢坐着了,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他以为自己是犯什么事儿了,让朱瞻壑不满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身上沾的事儿也不少,因为商人和官员一个鸟样,基本上没几个干净的。 “别紧张。”朱瞻壑站起身来,拍了拍宋时一的肩膀,用了几分力气使其坐下。 “有些事情要交给你去做,不过你要注意了,这件事,如果除了你我之外有第三个人知道内情了,那么……” …… 把最后的宋时一也打发走,朱瞻壑走出了自己的院子,看向了滇池的方向。 在建府的时候,朱高煦将最好的位置留给了自己的儿子,而不是表面上所说的那样,在给自己建汉王府的时候顺便给儿子也建了个府。 看着西北方向的滇池,朱瞻壑的眼睛眯了起来。 李成梁这三个商人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他最重要的棋子,因为现在的大明已经进入了休养阶段,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对外动兵的。 如果要动,那就只能像朱瞻壑火烧安南那样,不费一兵一卒的战争才行。 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有了高产的新粮食,以后粮食就不再是问题了,或许还要等个一两年两三年的,但大明等得起。 在以后的战争中,大明在粮草方面就不需要考虑太多了,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问题是没办法解决的。 兵力,也就是人口。 之所以朱瞻壑选择使用商人,而非是像之前那样通过简单粗暴的战争来解决问题,主要原因就是这个。 不过,朱瞻壑选择使用商人的原因虽然是这个,但并不只是这个。 …… 昆明城内,一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住得起的房子里,李成梁三人聚集于此。 商人,除了有钱,也就有钱了。 “你们怎么看?”李成梁敲了敲桌子,表情严肃。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张玉成接着李成梁的话说了下来。 “汉王世子让我们去传播的那个消息无非就是为了吸引暹罗、南掌、阿瓦和孟养等地的普通人进入安南,为安南增加人口。” “所以,在我看来,这就是汉王世子为了补充战后损失的人口问题,也就是因为这样,我觉得他不是把我们当做用完就丢的棋子。” 说着,张玉成看了看李成梁和宋时一,语气很是严肃地说道。 “综上所述,我认为在未来的三到五年内,汉王世子是没有抛弃我们的打算的。” “你们想多了……”宋时一轻叹一声,让李成梁和张玉成顿时心下一紧。 “别紧张,我要说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宋时一摆了摆手,安定了两人的心,然后表情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个,你们看一下。”宋时一从袖兜中掏出了一张纸打开,放在了李成梁三人的面前。 纸上一个字都没有,但却有一个鲜红的图案,那是汉王朱高煦的大印。 “刚才世子殿下将我留下,交代给我了一件事,这件事我不能跟你们说,但你们未来也应该能猜出来,但是……” 说到这里,宋时一的语气放低,让人有一种顿时心被捏了一下的感觉。 “猜出来归猜出来,但大家都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大家都知道。” “我只能说,到时候你们就不需要再担心现在的这个问题了。” “现在,我们要商量的是我们的事情……” …… 昆明城,黔宁王府。 沐昂也随着朱瞻壑一起回来了,毕竟现在的沐晟主要是在升龙城驻扎,这云南的事情大多都是由他处理的。 短时间内还可以交给沐昕代管,但时间长了就不太行了。 说到这里,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那就是以前其实是没啥问题的,都是沐家人,不分什么彼此,从来都是大的有事儿小的就顶上去,以此类推。 以前的时候,沐晟征讨陈季扩,沐昂就代理云南的事务,如果沐昂也有事儿,那就沐昕上。 但现在不行了。 朱棣给汉王一脉的权利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了让沐家也得毫升思量一番才行。 以前沐昕顶上就顶上吧,也不是没这么做过,但是现在不行。 沐昕的妻子是常宁公主,是朱棣的女儿,如果让沐昕处理云南的事情,那很有可能会给到汉王府压力。 但是! 随着今天,黔宁王府收到了一封来自应天的诏书和一卷圣旨之后,一切都要变一变了。 “这怎么办?”沐昂一脸呆滞地看向自己的弟弟。 在以往,如果是沐晟不在家,那一切的事情都是沐昂做主的,就算是沐昂做不了主也会立刻写信通知沐晟。 总而言之,不管是遇到什么事情,沐昂都不会像今天这样露出一脸呆滞的表情。 “诏书都来了,圣旨也下了,还能怎么办……”沐昕也是叹了一口气。 “照做吧……” 沐家兄弟同时陷入了沉默,不约而同的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他们看的不是自家的大门,也不是城外的滇池,而是滇池对面的……汉王府。 …… “都定好了?”汉王府内,汉王父子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坐在一起喝茶。 “这些商人,你真的相信?”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早在你让我去选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这三个人没一个是好人。” “我知道啊。”朱瞻壑很是无所谓,朝着父亲投去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不是好人才好呢,我要的就是恶人。” “您就别管这些了,土豆的种子准备好了没有?” “早就准备好了。”说到这里,朱高煦又看向了儿子。 “这可是亩产最少有四五百斤的种子,当初你为了得到这些种子,钱勇三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比我更清楚。” “就这么拱手送人吗?还是送给敌国的。” “您看我啥时候做过损己利人的事情?”朱瞻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这新粮育种的事情一直都是您在处理,您就没发现这土豆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朱高煦愣了一下,满脸懵逼。 看着自己父亲脸上的表情,朱瞻壑感觉很熟悉,也很无奈。 来了云南之后,自己这父亲进步了很多,但这会儿的表情让朱瞻壑感觉梦回应天。 回到了以前那个啥都不懂的汉王朱高煦。 “您现在感觉不出来也是正常的,不过以后您就知道了。”朱瞻壑的思绪被自己的父亲打乱,露出了个笑脸。 朱高煦并不知道土豆的弊端,或者应该说目前整个世界上也就只有朱瞻壑自己知道,或许美洲的土著也知道,但是无所谓了,他们也介入不到这个天大的局里面来。 也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在朱瞻壑东征倭国、朱高煦主持育种工作的时候,选择的都是最快最便捷的方式。 重茬种植。 所谓的重茬种植就是不换地,也不休地,在一波收获了之后就立马种下一波,用的是同一块地、同一样种子。 哪怕是在后世,农民们也很少用重茬种植。 以北方为例,夏季五六月份收麦子,收完麦子之后会种上玉米或者大豆,等到玉米大豆收获了,就会重新种上小麦,或者就让地空一个冬天,等到来年种上花生或者是小米。 这就是正常的种植顺序,里面包含着汉人几千年来的经验。 豆科植物会固氮,能肥地,所以一块地在一到两年之内最少会种一波大豆或者是花生,而且通常都是第一年小麦玉米轮换,第二年小麦大豆轮换。 这样的种植顺序能够保证土地肥力下降的相对较慢,同时也能够预防一定的病害。 而重茬种植就不一样了,连续种植同一种作物会导致土地肥力急速下降,同时土壤中的病菌也会慢慢的累积起来,对下一次种植的作物产生影响。 土豆本就是极耗地力的作物,朱瞻壑还记得自己老家有一句老话,说“一年地蛋子养三年”。 地蛋子就是土豆的地域性称呼,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种一年的土豆得养三年的地。 除了土壤肥力之外,土豆本身就是极容易受病害影响,而且还会通过种子将病害遗传给下一代的作物。 重茬种植本就会导致病害加剧,再加上土豆的特性…… 朱瞻壑在自己父亲的身上,看到了未来中亚乃至欧洲各国的样子。 “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吧。” 朱高煦现在已经不像是永乐七年八年的时候那么苛求自己的儿子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跟自己交代清楚了。 现在的他很清楚自己的弊端,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长处,所以不管是什么事情他都会很放心的交给自己的儿子。 他知道,没有这个儿子,自己只会朝着虚无的目标努力一辈子,最后一无所得。 “不是我不愿意说,是说出来没人信,包括您也是一样。”朱瞻壑笑了笑,他是真没指望自己的父亲能理解自己的计划。 这是认知层面不同所导致的,不是通过分析就能分析明白的。 “汉王殿下,世子殿下!” 就在父子二人都笑起来的时候,朱恒突然走了进来。 “黔宁王府,右指挥都督和沐驸马求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