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简笑扔在了马六甲州,朱瞻壑带着祝三凤返回了云南。 他在暹罗和满剌加呆了足足有半年的时间,这也是他半年来头一次返回云南。 哦,对了,还有朱瞻圻这个弟弟,因为这次是为了过年才回来的。 “真的让我去?” 朱瞻圻捏着手里的诏书,一脸懵逼。 “不然呢?不让你去我把诏书给你干嘛?让你拿着玩儿的?”朱瞻壑翻了个白眼,不停地炫着碗里的饭。 “放心吧,这诏书里没什么东西,证明今年没啥事儿,如果是有事儿的话我就亲自去了,轮也轮不到伱。” “再说了,要不是我和爹都有事儿,你也还得在香州府呆着呢,还能有这好事儿?” “呃……”朱瞻圻满脸的尴尬。 “哥,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往些年不是你就是爹去,要不就是你和爹一起去,这次让我去……” 说到这里,朱瞻圻下意识地看向了东北的方向。 “你确定皇爷爷不会有意见?” “能有什么意见?”朱瞻壑接过了自己母亲给夹的菜,瞥了自己弟弟一眼。 “放心吧,没事儿的,爷爷不会因为这点事儿就有意见的,况且咱们家是特例,今年其他藩王都不进京的。” “况且,按照礼制,在你出发之前爹会上奏应天,说明今年进京的人是你以及原因,所以皇爷爷就算是有意见也发不到你的身上。” “那我就放心了。”朱瞻圻拍了拍胸口,拿起了碗筷。 “谢谢娘。” 朝着吴王妃道谢,朱瞻圻这才大口大口的吃起了饭。 吴王妃看着朱瞻圻,眼中有几分怜惜之意。 她算不上是一个心软的女人,如果心软,她也不可能成为朱高煦的妻子且这么多年没变过。 当初对于朱瞻圻的遭遇,她是真心觉得这孩子可怜,但因为那个时候的朱瞻圻执念太深,以至于对她也有敌意,所以她才没有什么动作。 现在,她更多的也是因为自己的儿子。 这个时代的女人其实往往比男人更加现实,对于吴王妃来说,使得她关心朱瞻圻的主要原因是自己的儿子对朱瞻圻很好,而朱瞻圻现在也变得还不错。 至于可怜朱瞻圻的遭遇,那只不过是辅助情绪。 …… 吃过晚饭,朱瞻壑难得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在二楼阳台的躺椅上坐下,看着一片漆黑的滇池。 今天的月亮不圆,也不够亮,再加上无风,一片平静的滇池在晚上就变成了一个黑洞,什么都看不见。 “想什么呢?” 朱瞻壑转头望去,只见自己的父亲带着弟弟站在门口。 于是,一人品茗变成了父子三人的谈心。 “你今年打算做什么?”朱高煦把泡好的茶率先推给了两个儿子,然后才给自己倒了一杯。 “若是没有事的话,你应该是会去应天的,现在你选择不去,那就证明有更重要的事情。” 朱高煦还是了解自己这个大儿子的,而且这两年的经历也让他的脑子长进了不少。 以往,朱瞻壑基本上是不管有事儿没事儿都会参加一年一度的除夕晚宴,原因有二。 第一,是老爷子不管有事儿没事儿都会让朱瞻壑进京,自从他们一家就藩之后,老爷子对他们的关心明显多了不少。 第二,是朱瞻壑也需要进京。 就藩,不代表他们一家就放弃了,或者说他们一家子虽然是放弃了争夺太子之位,但却没有放弃过表现自己。 所以,露脸是必须的,这是让他们一家子不被人们所忘记,也是在给那些武将的一个安慰。 告诉他们,曾经的汉王党仍旧是汉王党,虽然不争储了,但仍旧会保证武将阵营的利益。 东征倭国就是最好的体现。 而今年,朱瞻壑却突然决定不去京城了,让朱瞻圻代他去,如果说没有事儿的话,朱高煦是不相信的。 “的确是有。”朱瞻壑点了点头,周围已经被自己的世子护卫给清理干净了,所以他也没有藏着掖着。 “在马六甲州的时候,李成梁他们回来路过,我见了他们。” “哦?”朱高煦振奋了起来。 “帖木儿帝国那边怎么样?我之前还想说呢,你答应了兀鲁伯,现在咱们家自己也没有太多的土豆了。” 土豆这东西产量很高,从钱勇三人回来的时间来看,这么长时间是绝对不应该只有这么一点的。 但是,朱瞻壑一直没有着手解决茎尖培养技术,所以对土豆的管理是很严格的,从来不会让云南百姓种植。 这就导致土豆实际上没有特别多,同样,这也是为什么朱瞻壑上次让人搬走仓储的土豆时,朱高煦会那么心痛的原因了。 “帖木儿帝国那边的情况我没问,因为没啥好问的。”朱瞻壑躺在了躺椅上,惬意地晃动了起来。 “把土豆卖给哈里勒和奥斯曼帝国本来就是对帖木儿帝国的一个惩罚,是让他们三方重新回到同一起点,唯一的结果就是继续三足鼎立。” “至于兀鲁伯就更好说了,我就没打算把土豆一次性都给他,而是准备分四次给。” “四次?那还行。”朱高煦微微点头。 听儿子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明白了。 之前是帖木儿帝国犯错在先,这次重新恢复交易是朱瞻壑给他们及时认错的奖赏,不过因为有前科在身,自然是要防着点儿的。 一次性给足,那岂不是重蹈上次的覆辙? 不过这么一来,朱高煦反倒是更加迷惑了,看向自己的儿子开口问道:“那你今年打算做什么?” “我把三凤带回来了。”朱瞻壑笑了笑,看向了门口的方向。 “这次,我打算让三凤带人,进德里苏丹!” 嘎吱…… 朱高煦和朱瞻圻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满脸惊诧地看着朱瞻壑。 朱瞻圻还好,他目前还没有成长到那种高度,但朱高煦就不一样了,云南这个家一直都是他在管,他可以说是除了朱瞻壑之外最了解具体情况的人了。 和前两年的大明一样,云南今年的摊子铺得也很开,甚至到了无暇顾及的境地了。 在征讨暹罗的时候,朱瞻壑就用到了乌斯藏都司的昆扎西,在结束之后,朱瞻壑甚至还用了部分的当地人。 虽然朱高煦的那三个护卫所还没有动过,但不到两万人,相比进军德里苏丹,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您不用着急。”看着自己父亲的反应,朱瞻壑笑了起来。 他哪里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担心些什么? “我这次没打算用太多人,就准备给三凤三千人。” “三千人!?”朱高煦的音调猛然拔高,充斥着满满的不敢相信。 “你别冲动!三千人能做什么?” “德里苏丹内部混乱,分成了十数个势力是没错,但三千人,扔进去根本就连个水花都见不到!” “谁说的?”朱瞻壑挑了挑眉,坐直了身体。 “就三千人,我还觉得多呢。” “嗯?”朱高煦皱起了眉头。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儿子是贪功冒进了,毕竟从自己儿子崭露头角到现在,可以说是从未吃过任何亏。 替老爷子背黑锅不算。 现在,看儿子的反应,朱高煦反倒是开始相信起了朱瞻壑。 “爹,您得知道,让一个王朝崩塌的最快方法,其实是从内部瓦解。” 朱瞻壑笑着开始跟自己的父亲解释,实际上却是给自己的弟弟上起了课。 “以我们大明为例,就算是外敌再怎么强悍,想要让我们大明一下子破灭也是不可能的。” “纵观历史,一个王朝的灭亡通常是以内忧为主,外患只不过是助推罢了。” “德里苏丹现在就是这样。” 说到这里,朱瞻壑也是感慨了起来。 因为在朱瞻壑看来,德里苏丹其实是最容易解决的一个问题,甚至比倭国都要简单。 倭国的战斗力就已经很弱了,朱瞻壑横推了大半个倭国,解锁了灭国的成就,但损失也是极少的。 而德里苏丹,比倭国更简单。 倒不是说德里苏丹的实力比倭国更弱,毕竟就倭国那一群矮子,战斗力实在是有限,而三哥这边最起码还有象兵呢。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 总的来说,三哥这边不管是国土面积、人口数量还是实际战斗力,都是要比那群矮子高的。 不过,三哥家里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制度。 种姓制度,是三哥家直到二十世纪中叶才废除的一项制度,但所谓的废除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实际上种姓制度仍旧是根深蒂固地影响着三哥家。 其实很多人只是知道三哥家里的种姓制度影响很大很大,但却并不知道种姓制度的起源。 所谓种姓制度其实并非是三哥家自己的制度,而是外来的。 种姓制度是一个名为雅利安人的部落在进入三哥家的时候带去的,而那时候的雅利安人将所有的三哥原住民都给踩在了脚下,为了确定雅利安人的统治地位,种姓制度就开始发光发热了。 事实上,可能很少有人知道,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中,已经灭亡的三个其实都和雅利安人脱不开关系。 至于为什么种花家没事儿,到现在还没个具体的结论,有人说是世界屋脊阻挡了雅利安人入侵,有人说是商朝击败了雅利安人,更有甚者说是妇好将东征的雅利安人尽数歼灭。 奈何不了种花家,三哥家却没能幸免。 种姓制度严格的隔离了阶级,使得低种姓几乎没有任何可能翻身,所以有一种说法是后世的低种姓才是真正的三哥,而高种姓都是雅利安人。 而对于朱瞻壑来说,种姓制度其实是一种帮助。 所谓的帮助不是说朱瞻壑要使用这种制度,而是他要利用三哥家的种姓制度,让其自己乱起来。 什么?侵略?没搞错吧?我这是思想解放!是让所有人都能够平等的追求幸福生活! 听了朱瞻壑的解释,朱高煦瞬间就想明白了自己这个儿子是想做什么了 这已经不是让德里苏丹内乱了,而是要让那些和奴隶没什么区别的低种姓奋起,让他们为了朱瞻壑而战! 想明白了之后,朱高煦也不由得对儿子的想法啧啧称奇。 他是擅长武事没错,但也只是在带兵打仗方面比较突出罢了,可要说起谋略,他朱高煦还真是不太行。 兵法他会,但这种程度的计谋,他朱高煦玩儿不来。 “照你这么说的话,三千人似乎都有点儿多了。” 万般心思,最终也只化作了这一句话。 “那您就有些夸张了。”朱瞻壑笑了笑,拍了拍一边还在愣神的弟弟。 “三千人,这已经是比较少了,毕竟德里苏丹的那些高种姓又不是傻子,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在他的家里搅风搅雨。” “三千人,这已经是最低限度了,再少,三凤的安全就不好保证了。” “那你的预计是多久解决问题?”朱高煦也笑了起来,没有再一通乱说。 “三凤?”朱瞻壑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距离不是很远,祝三凤或许听不全,但大概也应该能听到一些。 毕竟,目前在云南,朱瞻壑最信任的人除了身边的朱凌朱平,也就只有她了。 “给你三千人,多久能够拿下德里苏丹?” “殿下预计多久,那就是多久!”祝三凤没有丝毫的犹豫。 在她,或者应该说钱勇和简笑也是一样,他们都认为朱瞻壑的决策是没有错的,如果没有在预期的时间内完成朱瞻壑所给的任务,那就是他们能力不行。 “那……一年吧?”朱瞻壑给出了一个似乎连他自己都不是很确定的时间。 “没问题!” 朱高煦看向了儿子,他突然有些羡慕了。 仅仅是因为一餐饭,自己的儿子就得到了二百个足够忠诚的人,虽然现在仅剩下三个,但却都是万里挑一的忠诚。 想想他自己,似乎这么多年了,除了朱恒,他就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人了。 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朱高煦站起了身,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有时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以前朱高煦从来都没觉得自己不行,更没觉得自己老了。 但今天,他是真的有了一种被后浪拍死在了沙滩上的感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