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川所谓的‘兵马’,其实有两支,其中一支,是他提前从朔方郡秘密调集过来的一支‘基建营’,炸山开道、修桥补路是其主业,至于说打打杀杀之事,不过是其‘副业’。 另外一支兵马则是羌人。 严格来说,应该是白马羌人,因为他们既不承认自己是白马人,也不承认自己是羌人,更不是什么氐人、羯人…… “这便是你说的、兵马?” 眼瞅着八百名衣衫褴褛、身穿兽皮的白马羌人,霍去病、曹襄几人都傻眼了,面面相觑,好一阵子都说不出话来。 在汉帝国,利用羌人、东胡人、南越人为‘胁从军’打仗,也是十分常见的一件事情,甚至,就连汉帝国最为精锐的北军,便有一支由匈奴人组成的‘胡骑营’,战力彪悍,骑射功夫天下无双,是刘彻手中的王牌部队之一,其战力不亚于眼下的羽林军。 可是,众人所见的‘越骑营’、‘胡骑营’,一个比一个彪悍,不仅拥有汉军最为先进的铁甲、精铁兵械,其胯下战马也是神骏异常,曾经让霍去病眼热的不行。 再看一眼杨川招募来的这一支‘白马羌兵’,简直就跟路边乞丐差不多,身上没有甲胄衣物也就算了,就连其手中的弓箭长矛标枪,竟然也粗鄙不堪,就连关中之地的猎户都不如。 这样的一支军队,如何周全保护羽林军的侧翼安全? “杨川,这些人都是你从哪里寻来的,不会是郭解胡乱捉了一些羌人随手卖给你的吧?” 霍去病强忍着心中不满,两道剑眉微微皱着:“实在不行,搞一些兵械马匹,将你从朔方郡调集过来的基建营武装训练一番带上,这些人……就算了吧。” 杨川早就知道霍去病会如此嫌弃,温言笑道:“这些羌人不是买来的,也不是他们自己投奔来的,而是我跟他们做了一笔买卖,他们借给咱们的。” 这一下,霍去病就愈发烦躁起来,忽的站起身来,想要说几句什么,看一眼成竹在胸的杨川便又强忍下来:“杨川,按照咱们的行军计划,深入羌人老巢可不是闹得玩的,若是陇西李氏在背后搞鬼,就算不直接给咱们捅刀子,可是,他们就算隔岸观火,对羽林军来说也是一大祸患。” 杨川满意的拍一拍霍去病的肩膀,笑道:“还行,不骄不躁,还没考虑胜利,先计算失败,这才是为将帅者的样子。 不过去病。 你可莫要小瞧这一支兵马,在漠北、关中、中原,北军、羽林军的步骑车混合战法很厉害,若是再搭配轻重骑兵的配合,可以说都能在这天下横着走了。 然而,一旦进入深山密林,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一支精擅狩猎的白马羌人部队,足以给羽林军造成致命打击你信不?” 霍去病的脸色渐渐舒缓下来。 有些事情,他心里明白得很,更是清楚的知道,一旦进入陇南之地,等若是到了川蜀之地,那里的深山密林、莽莽群山和无穷无尽的蚊虫叮咬,加上谁也搞不清楚状况的瘴气,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让一支精锐铁骑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就目前来说,羽林军其实更适合在大漠、草原、戈壁和平原地带纵横开阖…… “要不要给他们换上一身皮甲,再更换一些上好的弓弩羽箭?” 霍去病皱眉问道。 杨川直接摇头,淡然道:“我已经告诉过他们的头人,生意归生意,打仗归打仗,生意上,本侯不会欺骗他们,该人家赚取多少钱粮金子,本侯一文不少的都会给他们,甚至,若是赚头比较大,还可以给他们的头人另外一笔金子和羊脂玉。 但是。 在战场上,便须遵守战场的规矩。 我告诉过他们的头人,我只负责训练他们,至于说他们想要的甲胄、弓弩、马蹄铁,都要他们自己用军功来换取;等他们换了甲胄、弓弩、马蹄铁等兵械后,还可以军功兑换金子、钱粮、玉器、瓷器、调料……” 霍去病终于听懂了。 杨川这哈怂也太狠了,这哪里是做生意,分明就是利用手中资源,给自己整了一支雇佣军好吧。 “你办事,我放心,”霍去病的帅逼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呲牙道:“不过,这事最好保密,莫让皇帝知道了。” 杨川却不置可否的笑道:“知道了也没事,你等着瞧,不出三五年时间,这种生意将会越做越大,就连皇帝估计都会眼热加入进来……” …… 按照原定计划,羽林军将秘密开赴临洮随时待命,经过这么一折腾,就只能进入陇南之地。 当然,陇南之地是杨川的叫法,在眼下的汉帝国,‘陇南之地’的一部分属于汉中、川蜀,一部分为羌人、氐人所占据,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地盘属于陇西郡,等若是陇西郡的屏障所在。 此地峰峦叠嶂,山大沟深,到处都是深山密林,也多有江水纵横其间,因为道路阻塞,这里自然便成了氐羌部落的乐土,每隔上几十里,便会出现一个或一片羌人寨子。 这里的羌人来源复杂,部落与部落之间的联系极少,有很多相隔十里八里的寨子要么互相敌视,要么老死不相往来;故而,此间的部落仇杀也就十分普遍,几乎每一个部落的存在,都是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用杀戮、鲜血和泪水夯筑而成。 也正因为此,羌人部落与汉帝国之间的关系却很微妙。 就譬如,他们一般会臣服于比他们强大的李氏家族,对所谓的大汉朝廷却甚为仇视,一旦逮到机会,抓住一些落单的大汉兵卒,往往会将其虐杀。 至于杀人的手法,杨川最有发言权。 因为,他在羌人部落里当奴隶时,就亲眼见识过不止三五十种虐杀俘虏与奴隶的手法,像什么往眼球上滴滚烫的羊油,往耳朵里灌滚烫的铁汁,将削尖一头的木棍,塞入汉人奴隶的下体,然后,令其端坐在上面。 慢慢的,木棍被削尖的那一截,将会从奴隶的嘴里戳出来。 无论是羌人还是氐人,还是盘踞在平凉、庆阳一带的义渠人,匈奴人,都喜欢这种十分残酷的虐杀手法,并十分亲昵的称之为‘祭天’。 臣服于强者,虐杀弱者,这便是杨川心目中的羌人。 白马羌人也如此。 所以。 当他们来到一条风景优美的大峡谷,看见整座寨子的羌人,被人用一百多根削尖了一头的木棍,全部处死,如同一群仰天长叹的智者,无声的张大了嘴巴,青森森的脸上泛着一丝淡淡的幽蓝,让见惯了战场死尸的羽林孤儿们也觉得屁燕子一阵发疼…… 太特娘的残忍了。 “杨川,看看你雇佣的那些羌人干的好事,”霍去病只看了几眼,就开始数落杨川:“能不能让他们换个手法杀人?” 杨川却像在欣赏一些伟大的艺术品,一个接一个的,十分认真的观察着那些被处死的羌人,似乎想在那些青森森的死人脸上寻到一点什么东西来,口中犹自嘀咕:“那些白马羌人简直是蠢货,这活儿干的太粗糙了。” “你看这一具尸身,木棍竟然从他的腮帮子里戳出来了。” “去病,曹襄,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是在木棍插入屁燕子的时候,因为俘虏挣扎的太过厉害,木棍戳进去后,方向发生偏移,绕开了他的肠道、胃、咽喉和口腔,却从另外一面戳上去,穿过他的肺脏。” “你们看,这人的口鼻之中曾经冒出很多血沫子,甚至,就连眼睛、耳朵里头,也喷过血沫子,这就是肺脏被慢慢戳破后造成的……” 听着杨川饶有兴味的‘解说词’,不要说曹襄、司马迁、东方朔几人,就连霍去病都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骂道:“杨川,你狗日的有病啊?” 所有人中,唯有张汤没有任何表情。 这位大汉酷吏跟杨川一样,对这些被木棍处死的羌人尸身很感兴趣,不仅用眼睛观察,他还时不时的动手,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子将那些尸身割开,仔细研究木棍在人身体里头是如何贯穿而过的,颇有几分后世法医的风范。 对此,杨川很欣慰。 可其他人等,看向杨川、张汤两个‘死变态’的目光中,不仅有鄙视、恐惧、恶心,还带着一抹难以言表的同情。 这两个人算是没救了…… 就在此时,几名身穿兽皮、满头满脸都是血污的白马羌人赶来,规规矩矩的单膝跪地,拜见了长宁侯杨川:“汉人大官,我们的军功能换多少弓弩?” 杨川俯身下去,伸手抬起为首那羌人的下巴,温言笑道:“你们八百人,这一次杀了一百三十九人,回头你把立功者的名单拿来,本侯要亲自接见咱们的勇士,并会当面将属于他们的功劳兑换成甲胄、弓弩、粮食,当面奖励给他们。” 那白马羌人刚开始有些不解。 他侧着乱蓬蓬的脑袋,想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不由得面现大喜之色,道:“好的,谢谢你啊汉人的大官。” “凶残的狗子抓到了猎物,那猎物便须由主人来分配,这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们的勇士一个比一个勇敢,一个比一个凶残,他是世上最好的豺狗。” “而你啊,就是那高高在上的黑鹰。” “这一场功劳的分配,天经地义的,就应该由你这只天上的雄鹰来进行,这是对勇士们的激励,也是对勇士们的恩赏……” 白马羌人首领的嗓音很好听,低沉,沙哑,略带一丝莫名的沧桑感,将一些感激不尽的话语,用歌唱式的语气说出来,就很是好听。 杨川听着羌人歌唱般的说话方式,恍惚间,竟略微有些失神。 羌人。 白羊部落。 西域。 那些被他用草药和矿石弄死的羌人,曾经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中,让他贵为大汉列侯,也会咬牙切齿,恨不得灭其种…… 如今,他回来了。 “去吧,将咱们的勇士召来,本侯当面记功,当面赏赐。” 杨川摆摆手,人畜无害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奇怪的微笑,温言说道:“一百三十九颗头颅的军功,换取一百三十九枚金币,一百三十九副初阶皮甲。” “以后,你们只要奋勇杀敌,铁甲,铁骑,弯刀,弓弩,金子,妇人,粮食,美酒,以及广袤无垠的领地和草场,都会有的。” “记住,从此以后不用砍下头颅来换取军功,只需在杀死敌人后,割下他们的耳朵就行了。” “一只左耳,换取一份军功。” “因为这是你们第一次建功立业,所以,本侯便额外再加一些奖励,你们白马羌人的八百勇士将与本侯共进晚餐,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杨川的话音刚落,白马羌人们登时爆发了一阵欢呼,单膝跪地,纷纷拔出刀子,在自己的脸上狠狠的割了一下。 登时,鲜血横流。 那些白马羌人收刀入鞘,用三根手指沾了鲜血,在自己的脸上涂抹几下,画出几道触目惊心的血印,宛如一道道神秘玄奥的符咒。 “谢过长宁侯!” “谢过太守大人!” “……” 眼瞅着这些面目狰狞的家伙脸上笑出了一朵朵菊花,杨川、霍去病、曹襄等人也笑了。 看,这就是杨川的手段。 不用羽林儿郎奋死杀敌,自然避免了丛林作战时的无谓损伤,要知道,羽林铁骑的真正目标是草原,是大漠,是那些盘踞在河西走廊的匈奴人。 就在一片欢呼声中,八百形如凶煞的白马羌人勇士来了。 杨川很讲信用,给其中杀敌有功的人逐一分发了‘奖品’—— 一枚大汉债币,一件最低阶的皮甲,一大碗烈酒。 “功必赏,错必罚,勇士们,想让你们白马羌人成为羌人中的佼佼者,成为羌人的王,你们只须跟随本侯征战就行了。” “来人,杀牛宰羊,大宴宾客。” “本侯为八百勇士庆功!” 随着杨川一声令下,羽林军‘火头营’三百人迅速行动起来,就在这座沾染了鲜血与痛苦的寨子里杀牛宰羊,埋锅造饭。 羽林军的火头营,每一名厨子都在杨川家专门训练过,无论是刀法还是颠勺时的‘勺法’,自然都有杨川的影子,一个个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厨神大赛时的节目表演,让那八百白马羌人的勇士目瞪口呆。 天大大哟。 这世上的杀牛宰羊、剔骨剁肉时的刀法,还能这么玩? 一头健硕的牦牛,只需轻轻一刀割开其咽喉,还不等那牛发出痛苦哀鸣,歘歘歘歘欻欻,一阵霍霍有声的切割过后,一头牛便被迅速分解开来,成为一堆骨头、一堆肉。 至于宰羊的手法,那就更是娴熟,三下五除二,一群羌人的肥羊,就变成了食材,被分别浸泡在清冽的江水中,就等着小半个时辰后开始烤全羊。 “勇士们,来,入座。” “今晚咱吃爆炒牛犊肉,外加一顿烤全羊,至于锅盔,敞开肚皮吃就是了。” 在一座高台上,杨川居中而坐,端起一碗酒:“来,弟兄们,先干了这一碗酒,等会儿饱餐战饭后,晚上还有大活儿要干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