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临安 第35章 钗头凤
正月十八,宜纳财、订盟、动土,百事无忌,正是个办喜事的大好日子。 而这一天,也恰好是唐琬的生辰……梳头和成婚在同一日,若是平常百姓家也就罢了,说不准新娘子还会觉得特别有意义。 但唐宏也好,他老子唐翊也罢,那都是在大宋做到了朝中的官儿,正儿八经的官宦世家……赵士程的地位再怎么尊贵,家里头的势力再大,那也实实在在的比唐琬大了一轮有余。 还是续的弦,那永嘉郡王还刚造了皇帝的反,诸多种种,唐宏心里头是一万个不乐意。 可是不乐意归不乐意,孝慈渊圣皇帝再怎么不是,那也是皇帝。 这是赐婚,保媒的人是天下最有势力的人! 唐宏怪不了别人,他不能怪自家闺女生得好看,也不能怪赵士程不讲道理,唯一能怪的,便是那第一个开口说‘恭喜’的, 赵相爷了。 就像是今日这般,除了郡王府的人之外,唐家来了不少的贵客,堂堂鸿胪寺少卿的女儿,嫁给了永嘉郡王……这般大事儿,别说是和唐家有关系的人了,就算是没有关系的,也是隔着老远看着,看看这些贵人们成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排场。 唐宏早早地便在外面接待起了客人来,心头再不情愿,此时也已经是被架住了,笑脸自然是少不得的,面对大家祝福的话儿,唐少卿不知道咽下了多少的苦涩,唯独在赵相爷来的时候,他才终于能够将不满宣泄,不冷不淡地,直接无视了这位大宋宰相。 赵鼎好似换了个人般,该送的礼送了,见唐宏不邀自家,竟然自个儿闯了进去,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他一来,这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了。 从过年到现在十几天的时间,赵相爷依旧是在忙活,不过不是在忙别的,一会儿帮太后寻些稀罕的物件儿……苏符就是苦主,他爷爷留给他的,亲手所书《赤壁赋》,被赵鼎给强行要了去,送给了皇太后。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听说太后喜欢金银,他还命众臣将家中礼器送上,重量不得低于半斤……是,咱大宋的俸禄确实是不错,但半斤的金银,任谁也不可能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就算真能拿出来,心痛也肯定是躲不开的。 这是得罪了大臣,那临安府尹辛次膺,谁人不知道是官家的爱臣?被王燮的兵士殴打了不说,王燮还亲自带人去找麻烦,不是去他家里抢,就是去打他的儿子,辛家一家人也忒可怜了些,这不,就在昨日,他儿媳出门的时候,被王燮的兵给拦着,好生调戏了一番。 那妇人也当真是不失节,当场便撞在了自家的院墙上……好好的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都说是人命关天,这还不是普通百姓的家里出的事儿,是临安城的父母官!可就算是这样,赵相爷仍然是把这事儿给压了下去。 压了下去! 连他都这样了,更别提寻常的那些个百姓们了,那些贼配军比金人还要可恶,遇见一家吃一家,吃完一家拿一家,好好的临安城,一个月的时间不到,几乎被这些人给折磨成了地狱一般,姑娘不敢上街,酒楼茶肆不敢开门,连街上的狗都少了许多…… 全被这些人抓去做成了菜。 都说是走了秦相爷来了赵相爷,可是只换了皮却不换骨;甚至那秦相爷之前在的时候,也没有像如今这般过分。 所以,皇帝之前留在临安的这些个官员们,几乎全都与赵鼎断绝了往来;而另外的一些,则是全都去依附张浚张相爷去了,如此一来,他赵鼎反而成为了孤臣。 李清照本来应该早来的,就凭着她与唐家的这般关系,她也应该早来。 但是唐琬怎么说是她的弟子,她也是寄予了不少希望在她身上的,赵士程在山阴的名声人尽皆知,那是个酒囊饭袋一般的人物,若不是生在了赵家,这人怕是连饱腹都做不到。 所以她一直不答应这门亲事,可她只是个师父,又不是人家的亲娘,再怎么反对,还能把赵桓给反对了去? 到了今日,她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这个事实,终究还是来了。 唐宏亲自把她给领到了府里,她一看,第一眼便看到了那有些寂寞的赵相爷。 毕竟是当今的大宋第一文人,名声放在那里,管你是站的哪边,此刻大都站起了身来,朝着这位易安居士打着招呼,这老妇人一面应承着,一面却是径直到了赵鼎的边上。 赵相爷之前被贬官的时候,就与她素有往来,此时倒也不见生,举起酒杯便抢先打了招呼: “之前没见着您,还以为您在内宅呢。” 李易安微微颔首,却并不接他的酒: “民妇如何敢喝赵相敬的酒?” 赵鼎神色一滞,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笑道: “易安居士莫要调笑老夫了,你我这般交情,何时……”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李清照给打断了: “我这一生,虽然糊涂,但识人的眼光却是大抵不差的,唯独有三个人,让我看走了眼。” 赵鼎好似已经想到了她要说什么,把酒杯放回了桌子上: “愿闻其详。” “第一个,便是皇帝陛下……他有雄才,有大志,有本事,却被我给认做了是个苟且偷安之辈,这,是我误会了他。” “第二个,是亡夫,他身为一城父母官,却不顾百姓安危,自己逃命偷生。” “第三个……” 李清照人是老了,但正如她所言的那般,她眼睛确实是不错,至少只看眼睛的话,很难想到这是个头发花白的妇人的眼睛。 她用这对漂亮的眼睛,盯着赵鼎: “便是您赵相了,民妇很少有后悔的时候,可现在,确确实实的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昔日陛下问我关于你的事情的时候,我把你给说成了治疗这大宋之疾的神医,把你说成了萧何再世,把你说成了天下第一的忠臣。” 赵鼎深深的吸了口气,他再怎么脾气好,被自己的老友这么说,也难免激动一些。 “是民妇不查,连带着把赵官家也一同蒙蔽了……让这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 “您的这杯酒,民妇如何能喝,又如何敢喝?” “这怪不得陛下不识人,民妇,才是罪该万死,才是这大宋罪人!” 她已经说得激动了起来,整个人好似要把赵鼎给活活吞下去一般。 而她所说的,又何尝不是这里很多人的心声呢? 张相爷一派的人喜这李易安让赵鼎吃瘪,更喜这位赵相爷,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吃瘪。 不过骂归骂,唐宏好歹也是主人,不能任由李易安搅乱了这喜事,便连忙把她给拉到了一边: “小琬还在闺房里呢,您去看看她,她一定会很高兴。” 李清照稍微平复了下情绪,也不需要人领,这里她来过很多次,直接便朝着内宅走去。 只剩下有些默然的赵相爷、想要上前却又止住了脚步的刘子羽,还有各自心怀所想的大臣们。 另外一头,李易安隔着老远便瞧见了,在唐琬闺房的外边儿,站满了穿着红色的妇人……有些她认得,是唐府的家里人,有些她却不太眼熟。 不过她也不是来认人的,只是与陪着自己同来的一人,上前就想推门进去。 只是还没挨着门,便被几个妇人给拦了下来: “王妃在里头,您是哪里的亲戚,还请稍待……这新娘子呀正在梳头,人可不能太多了些。” 李易安还是第一次在唐家被人给拦了下来,不用细想,就知道这些人多半是郡王府来的。 不过她没有说话,唐家自有不少是认得她的,便上前赔笑道: “这位可不是外人,正是易安居士,小姐儿的师父呢!” 那婆娘明显是不读书的,听了这个称呼,还以为是哪个庵里来的: “管不了那么多居士方丈了,这毕竟是去郡王府,又不是什么农家子家的婚事,还是得讲个礼的。” 唐府的这位妇人当年也是跟着唐夫人一起嫁过来的,在府中多年,早已把唐琬当做了是自家女儿一般。 现在听她这么讲,心里头难免生些火气出来: “您这话说的,倒好像是唐家不识礼数了。” “您要非这么想,咱郡王府确实也是没有办法。” 还没嫁过去就开始给脸色了,这般恶奴,若是真遂了她的话儿,小姐儿往后不知道要被她给欺负成什么样子。 “郡王府倒是有礼,有礼得都想去篡位了……若是这般礼数的话,您别说,唐家确实是没有的。” “你……” 见她哪壶不开提哪壶,郡王府来的老妈子立马就想要还嘴,终于是外边的动静大了些,惊动了屋子里的人。 原来是唐家的女主人,李氏开了门。 她瞧见了李易安,心里头已经是明白了大半,想着今日过后,自家闺女便是赵家的人了,终是不好得罪的。 所以,便笑道: “我还说出了什么动静,原来是您来了……” 说着,又朝着郡王府来的妇人道: “您倒是得让她进去,小琬跟在居士身边学了多年,这当是她的半个娘哩!” “哪有娘,见不着自己闺女的道理,您说是吧。” 唐家女主人如此客气,那妇人自觉脸上有光: “您既然发话了,奴婢自然是无所不从的,这位居士……那便请吧。” 李清照并没有马上就动身,而是让与她同来的那个妇人先进,这妇人没有答话,直接便往屋子里闯。 郡王府来的人本来想拦一下,毕竟只说了让那居士进去,怎的随行的人也去了,只是手还没举起来,便被李易安给抓住了: “你若是不识得我,当去问问你家王爷,若他也不识得我,便让他去他家祠堂里头看看,仪王灵位边上挂着的自述文,是谁写的。” “我不是唐家的人,就算不进去也没事,但你可想好了,后果你这自称奴婢的,可担待得起。” 见她说话虽然温柔,威胁之意却已经冲了出来,那妇人又想到这里是临安,不比山阴,指不定就当真开罪了谁。 做了个万福:“您请。” 李清照终于是进了唐琬的闺房里,一绕过那扇屏风,便看到端坐在凳子上,身穿一身嫁衣,背对着自己的姑娘。 那不是自己的徒弟,又会是谁! “小琬儿……”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喊得那人影止不住地动了动,也把李氏的眼泪给喊了下来。 见她转过身来,面上已经是敷上了白粉,与她嘴上大红色的胭脂比起来…… 白里是红,红里是白。 白的更白,红的更红。 “我的小琬儿……” 在她的眼里,这姑娘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模样。 但只是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怎的,怎的就变成了这般。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李易安把她的头揽入了怀里,竟然学起了李氏的模样,也跟着掉起了泪来。 “你怎的就这般苦命哟……” 唐琬变得好似有些木讷,任由李清照抱着自己,却是连个反应没给她。 反而是李氏——她已经哭过许多次了,之前一直不见李清照,此时便把最后一丝希望放在了她的身上: “居士,您救救她,您去让官人辞了这婚事吧!小琬不可以嫁给郡王的,不可以的!” 李清照蹲了下来,轻轻捧住了她的脸: “你告诉我,你想嫁吗?” 唐琬好像是怕毁了妆一般,尽管她已经很克制了,但听见了李清照这么问,还是忍不住从眼角滑出了一滴泪来: “居士……小琬……不想。” 她本来就不想,她一直都不想,从她父亲把消息带回来的那天开始,她就第一时间说过了不想。 可是她千般不想、万般不想,那也是由不得她的。 她爹要做官,她爹还要做人,自己若是执意拒绝的话,那她爹不管是做官还是做人,都做不成了。 “我知道了。” 李清照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滴:“既然是这样,那咱就不嫁!” “不嫁……” “可以吗?” 唐琬和李氏同时发问,李清照毕竟年岁大了,蹲不太久,站起来道: “自然可以,可以!” 说可以的同样是两个声音,听见那个与李清照一起说话的人,唐琬忽地睁大了双眼。 她赶紧朝一旁看去……那个做女装打扮的,虽然穿了裙也化了妆,但明显, 明显就是他! “陆……陆游!” 她忍不住喊出了声来,却又立马想到门外有人守着,既是有些兴奋,也是有些控制: “是你吗,陆游?” “是我,是我,是我!” 好好的一个男人,做成了这副打扮,若是被陆宰给知道了,恐怕要被这个逆子给气吐血来。 但这个时候,陆游却是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李氏已经愣了神,作为一个家教颇严,又在唐少卿家待了这么多年的妇人,她对于男女大防这种事儿自然是无比看重的。 此时自家闺女屋子里出现了个男人,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了,别说郡王府怎么着,就算是旁人,也少不得指点议论。 “你……” 看着两个年轻人已经拉起了手来,李氏再也忍不住了,刚想呵止,却被李清照快一步: “孩子家的事情,咱们两个出去说,出去说。” 说是出去,不过只是绕到了屏风外边而已。 李氏虽然担心,但更担心被门外的人给听了去,终是被李清照给架着,挣脱不得。 “居士,这,这不行!” “这行。” 李易安很坚决,这个妇人,这个十六岁初到汴京,便在外边喝酒,喝得晚归不回,反而写下“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而震惊大宋文坛的妇人, 其实也是不太在意规矩的,至少不关乎她父亲亡夫的时候,她自己是不想太在意规矩的,不是吗? 有了她这位帮手,里面的人说起话来便要轻松了许多,反正陆游是轻松了许多。 他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今日这是他这为数不长的人生中,做的最为大胆的一件事儿了。 “那日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直到你的婚讯传来,我才知道,自己差点错过了什么。” “小琬,我八岁的时候便认识了你,现在我就快十七岁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唐琬很想掉泪,但她又实在是高兴得很,这种复杂的情绪下,说起话来有些变了声 “是什么?” “是我人生的一半日子,已经有了你了……人是没办法在没有另一半的情况下活着的,我不能没有你,陆游这辈子都不能没有你。” “我吃饭时总是会想你,睡觉的时候总是会想你,连在路上走着的时候,还是会想你。” “有的时候看见下雨了,我便想着你;看见太阳了,还是想着你。” “唐琬,跟我走吧。” 陆大才子觉得自己并不会说什么情话,这些东西他爹没有教过他,太学里面也没有教过。 所以他只能瞧着唐琬的反应,来看自己说的对不对,好不好。 所幸的是,这丫头脸上的泪串成了珠子,把抹好的粉都给打湿了。 “陆游,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咱们便去哪里,这天下之大,还有人到不了的地方不成?等金人全都出去了,我便带你去看开封,看燕云,看泰山,看长城……这些地方我都只是在书里瞧见过,却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你想看吗,唐琬?” 这好像是一个邀请,唐琬一个姑娘家,虽然确实是不太感兴趣,但气氛到这儿了,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陆游刚想欢呼,却又看到唐琬把点头换成了摇头,他以为是自己没说好,连忙想着有哪些地方是姑娘家愿意去的,一边想,一边把揣了好久的簪子掏了出来。 “我娘说了,这是要传下去的,你既然接了,就不能还给我。” 唐琬边笑边哭:“陆游,我不能!” “我不能和你走,我要是走了,爹娘怎么办?!唐家怎么办?!” “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要管的,要管的!”她顿了顿,让自己缓了缓:“爹娘就我这么一个孩子,我不能报答生养之恩,更不能拖累他们!” “陆游,你走吧,咱们有缘无分,算是我欠你的,你走吧!” 陆游没想到事情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有些难以接受: “小琬……要不然,要不然……你做了祝英台,我去做梁山伯吧。” “不行!” 唐琬最害怕的就是他这样子,这样子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那梁祝的故事美则美矣,痛又痛极,她就算可以,也绝不能让陆游这样。 “陆游,你走吧,我求你了,你就当是放了我,放了我爹娘,好吗?” 这话比拒绝还要来得伤人,陆游有些想不明白。 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央求别人放过她? 当真就是,就是这样了吗? 陆游想不通。 良久,看着唐琬开始自己给自己补起了妆,陆游终究是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那簪子被他给握得死死的,好像要被捏断一样。 “有笔墨吗?” 唐琬不知道他要干嘛,但她也是个才女,这些东西自然是有的。 “屏风外边儿。” “嗯……我走了,小琬。” 唐琬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就连捧着胭脂不住颤抖的手,也被她给藏了起来。 “好的,保重。” “保重。” 陆游走了出来,见李易安与李氏都在等着,他朝着两人行了一礼,也不多说话,直接在书桌上挥洒了起来。 李氏担心自家女儿,连忙进了屋子里去,而李清照看陆游的表情,就知道是没有成功,既觉得可叹,又不知他要干嘛,只是上前看着。 “钗头凤……红酥手” 只看了两句,她便反应了过来,这是首词……不过李清照还是有些不解,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的词牌。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小务观……” “居士,咱们走吧。” “唉,”李清照摇了摇头,心中竟然全是惆怅。 这钗头凤当是陆游自个儿改的,照着格律平仄来看,应是撷芳词的原型。 但这也不重要了,她只觉得自己见到了一出悲剧,又有些被这孩子的才气给惊到,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带他出了去。 门被带上的声音响了起来,李氏把陆游写的东西拿了进来,唐琬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崩溃了。 她伏在自己亲娘的肩上,不住地喊着: “他走了,娘!他走了!” 李氏不断地拍打着女儿的后背,她的每一分痛苦,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便化成了数倍。 也不知道喊了多久,喊到她几乎嗓子都哑了,门外有人叫道: “夫人,时辰到了。” 唐琬才站身了起来,拿着陆游的词,走到了屏风外边去。 她同样挥洒起了笔墨,照着陆游的格式,写下了同样的词。 ‘钗头凤……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怕人寻问,咽泪装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