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险！”　　牛皋年纪大了些，反应也要稍慢点，虽然眼里也是亲眼见到了那人射箭，却一直等岳云都闪身开了，方才反应了过来，一边是叹岳云身法之快，一边则是被那人的箭给吓了吓。　　倒不是说他胆子小，而是……宋人以神臂弓为天下之先，自打神宗皇帝时候发明了这玩意儿开始，西军靠着它方，才在与夏国的作战中取得了不小的优势，就连完颜兀术都曾经说过：‘目见宋用军器，大妙者不过神臂弓，次者重斧，外无所畏……今付样造之。’　　神臂弓又分为大小两种，小者身长不过三尺三，多带在禁军身上；大者足足能有七尺，长横于城头之上，但造价贵得厉害，除了临安之外，便只有建康和昔日的开封，方才用得起它。　　而就是这神臂弓，经过几代匠人改良，其射程也不过只有两百四十步而已，普通的弓箭更是不过百步而已，刚才那人就算是从上而下射箭，借了点地利，可他们两人距离他差不多有百二十步的距离，别看只多了这二十步，但足以说明此人力气之大，实属罕见。　　岳云皱眉盯着那人，分明瞧见他背上的箭壶已经快要空了，此时金人离得他越来越近，顶多一盏茶的时间，他必死无疑。　　“不对。”　　岳云摇了摇头，牛皋附和道：　　“自然是不对，取他性命的又不是咱们，那人莫不是昏了头，把咱们当做是女真人了……呸！真他娘的晦气！”　　不是这个说法，那草原人既然与金人翻脸，又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去，一只箭对于此时的他是何等的贵重！　　凭着事前的表现来看，这人绝不是射错了，他是有意为之，难不成，他想和自己说点什么？　　又见那人一面闪躲着，一面不断地朝着自家这边看过来，岳云沉思了会儿，想到金国代辽，草原诸部几乎全都臣服于女真，如今金国人把刀子对向了他们的自己人，这本来就是一种不合理。　　一定是出了事情！　　想到这里，他便沉声道：　　“牛叔叔，且点兵来，我等当救他们一救。”　　牛皋之前也生了惜才的心思，但那是见那人箭法厉害，而且也只是过过嘴瘾，如今岳云当真说起，他反倒是犹豫了起来：　　“救……救谁？”　　岳云见他明知故问，刚想开口，又听牛皋道：　　“是要救那人，还是要救下他们这些个北地蛮子？若是只救一个，那我便与你去了，若是要全救的话……”　　“之前元帅退回郑州之时，把这些蛮子杀得厉害，谁知道这里头有没有上面那群人的亲戚？说到底，这也是金国人他们自家的事儿，咱们看个热闹便可，没必要去掺和那么许多。”　　牛皋倒并不是个有勇无谋的人，不然的话，岳飞也不会让他跟着来了，此时他说的是心里话，毕竟上战场就是要死人的，用汉人的命去换那些个蛮子的命，实在是划不着，不合算。　　听他这么讲，岳云把心头顾虑与他说了，牛皋虽然觉得有理，却是打定了主意，甚至还说道：　　“谁知道是不是金国人设下的计谋？特地在你我跟前演一出戏！听说以前有个叫黄盖的，就是这么演了一下，就让曹军死了好多的人……我知道你手痒，但官家都到太康了，动手不是迟早的事？伱又何苦急于这一时！”　　岳云有些气恼：“苦肉计苦肉计，您也亲眼见着了，他们总共不过两三千人，现在又还剩下几个？”　　“若真是苦肉计，这般代价也忒大了些！”　　牛皋还想反驳，却听岳云道：　　“这是军令！我才是主帅！”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牛皋整个人就激了起来：　　“你小子还要摆谱是吧？！”　　“平日里叫你一声小将军，那是咱老牛有礼，现在还给我说起军令来了，当年你光着屁股到处找奶吃的时候，你被元帅打了的时候，你……”　　岳云赶紧打断他：“行了行了行了……我知道叔叔待我好，只是眼下那人，确实得救，哪怕是救下来问他句话儿，我心里也要好受一些，省得一天胡思乱想，乱了心神。”　　牛皋哼了一声，却是没有应允，他跟岳飞打了半辈子的仗了，若上头的是汉人，他指定第一个上去，但那不是。　　岳云轻叹了声，只是喊道：　　“披甲，与我同去！”　　他身后的亲兵应了一声，牛皋想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他们一共不过五六十号人，已经浩浩荡荡地朝着那山坡上冲了过去。　　“胡闹！”　　“你看我告不告诉元帅！”　　连着喊了两句，岳云却连头都没回，牛皋气极，赶紧吩咐人去传令，叫人出来，自己则是从马上取了头盔，拎着那对宝贝黄金锏，也跟了过去。　　这山坡其实不算高，但种了不少的树，让马和人都冲不起来，而且这射箭的人是个落单的，围困他的金兵虽然多，那也只是相对而言，他们大部队都在另一侧，岳云面对的，同样也只有几十号人而已。　　这些日子双方都已经习惯了，宋军是习惯了去观摩观摩，反正金兵也不会朝着自己动手，而金兵则是习惯了被宋军观摩，非亲非故的，反正宋军也不会来搭救这些人。　　所以岳云一来，对于他们来说当真是突然得紧，许多新兵原本热闹看的好好的，见自家人动了手，赶紧又离得近了些，看看老兵们是如何与那金人交手的。　　不过百余步的距离，岳云几乎是没喘两口气就到了，还是一对大铜锤身先士卒，他左右横摆，当场就敲碎了两人的脑袋。　　若不是下方的人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这群女真人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宋人动手了。　　他们倒也果断，毕竟人数不占优，而且蒙兀国的人只剩下了一个而已，比起这人的性命，把宋人动手的消息报告上去，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　　只是事前说过了，这些人是一个也不能活的，岳云来得狠，他们包得便越快，这些人压根就没有和宋军动手的心思，只顾着前头的那人，甚至连他射箭过来都不躲了，已然是下定了主意，网破不破没关系，但是鱼，一定要死。　　他们越是这样，岳云就越是要救下这人，奈何一路上都有金国的士兵挡住去路，他杀得再快，终究也难挡住女真人离那人越来越近。　　“杀！”　　又是一锤敲在了前头那人的脑袋上，只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连哼都没哼一下，那女真人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岳云大喊道：　　“你再待一会儿，我马上就过来！”　　这边外围的金人越来越少，只见已经有两三人跑到了那人的身前去了，那人的箭也没了，只是拿出了把短刀子，和那群人开始搏斗了起来。　　眼瞧着那人就要殒命，却见一个熟悉的影子，不知牛皋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后面去，他两把金锏一打一戳，顷刻间就杀了两人。　　看着自家的这位叔叔，一身赵官家御赐的乌漆铠甲上染了红，一脸嫌弃地看着那草原人，左手轻轻一摆，便打在了剩下那个女真人的脖子上，简直比喝水还要简单。　　“满意了吧！”　　“岳将军！”　　牛皋一开口就是阴阳话儿，但岳云没有觉得什么，只是嘿嘿一笑，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亲爹不疼，全靠一堆叔叔来疼的日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