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贵州巡抚苏谦和?” 审他的锦衣卫问。 “是的。” 许祥回道。 陈安这里也招架不住说: “我真实身份是茫施土司放正堂女婿,我家靠给他售卖火药、火器牟利,偏偏他投了缅夷,跟着缅夷起兵,我陈家自然也得帮着,且有意在其大掠云南后一起分利;所以,我才以云南诸生身份谋了个在左副将军身边听用的幕僚差事,以刺探机密用。” 接着。 被查到私运火铳的这茶商也供出了自己的真名叫龚峰,且道: “我是梁参议的家奴,但是南京工科冯给谏他派我来的,因为他和陈副使皆是我们老爷的同党,我也自会替他做些事。” 而汉奸岳凤也说:“我什么都说!我本是多宁土司的女婿,在这之前,我是现在南京少宗伯陆家家奴,奉命借行商川滇之名传冶炼精钢与锻造火器技艺于土司和缅夷,而才成了多宁土司女婿,且奉命促使多宁勾结缅夷反朝廷!” “只是多宁不欲反朝廷,所以我不得不勾结缅夷屠了多宁土司全族,然后自己做了土司头目,还派自己弟弟岳澜回江南联络了家主给谏冯景隆,让他帮着刺探朝廷消息。” “可没想到,他们因烧粮失败而灭了我弟弟的口。” …… “驾!” “驾!” “让开!” “让开!” 很快,云南地界的锦衣卫专用马驿和步驿就拿着锦衣卫急递往京里送来。 之所以有步驿,自然是因为云贵川一带多山,很多时候马都不方便走,尤其是一些鸟道,需要当地矫健的步卒承担步驿爬险峻山道传递消息。 而与此同时,大明征缅初战大胜的战报也急递传回了京师,且很快就通过《邸报》和司礼监遵圣旨印的《皇明报》告于了天下人知道。 …… 南都。 冯景隆看着《邸报》加刊的内容,而如丧考妣一般,对陆光祖说:“大胜了!查理江一战,姚关一战,南昌伯与邓武桥竟配合的如此周密!” 陆光祖也沉着脸,突然拍桌而起:“岳澜不是说他兄长岳凤已从缅夷请得十万大军吗?!怎么这么快就败了!” “谁知道呢,也不知道这岳凤现在是何下落。” 冯景隆说着就颇为担忧地看着陆光祖:“我们该怎么办?” 陆光祖苦笑起来:“还能怎么办,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到如今这一步,也只能听天由命!” 冯景隆道:“不如舍家弃官逃走?” “能逃去哪儿?” “何况,真要是没了这顶乌纱帽,一个衙役都能要了你我的命!” 陆光祖反问了一句后说道。 且说后,陆光祖就凝神看着江面,喃喃说道:“我们到底输在了哪里?” …… “他就是给谏冯景隆!” 突然,南京工科右给事中高敬玉带着一队锦衣卫来到这陆光祖和冯景隆所在花船对面,指着冯景隆说道。 说后,高敬玉就笑了起来:“这下吾要升左给事中了。” 冯景隆大惊,看向陆光祖:“怎么会来锦衣卫?” 而这时,已有两艘快船载着锦衣卫校尉往冯景隆这里急速赶来。 陆光祖则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坏了!岳凤肯定被他们活捉了!” “难怪徐华亭当年说真要改制就该裁撤厂卫,不让缇骑四出。用他张太岳留下的实事求是之学问来讲,我们只想天子独尊科举出来的人,是不是真的很不合实际?” “毕竟不能走科举成为士林的人也想当官,所以会有人为了立功封官荫子而甘当天子爪牙,甚至不惜一切,乃至命也不要,毕竟如今命没了还能进忠烈祠,子孙还能博个忠烈遗孤身份受天家栽培!也难怪当年吴、赵等公欲撤兴明书院!” “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赶紧想想办法吧。” 冯景隆着急地说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要想不被剐,就跳河自杀吧。” 陆光祖说着就走到船边来。 “好!” 冯景隆答应了一声,却因为见陆光祖一直只站在船边没跳,而不由得问:“公想到了别的办法?” 陆光祖则道:“这水太浊!” 冯景隆:“……” 这时,锦衣卫的校尉已经抢先上了船,而将陆光祖和冯景隆皆扣押起来。 百户叶贤这时走来道:“两位果然在这里,高给谏没说谎!” 为了不让这些士大夫轻易发现有锦衣卫提前盯着他们,锦衣卫没敢直接安插人盯着你们,而是选择买通一些本就是江南人的文官去安排自己家奴盯紧这些人。 毕竟这样就相当于是本地人做眼线,而更加不易被察觉。 陆光祖因而看向高敬玉:“寡廉鲜耻之辈,枉为江南士大夫!” “通夷卖国便是君子乎?” 与陆光祖、冯景隆门户不同,而属于实学派与陆光祖这种崇佛且主张汇佛通儒的空谈心性派不同的高敬玉,素来就和陆光祖等走不到一起,也就选择了和锦衣卫合作,且在这时质问起陆光祖来。 陆光祖无言可反驳,只仰头闭眼。 …… “既然通夷,不用多言,主从犯全部凌迟!” “本族知情不报者,皆斩!” “且本该诛这些人九族,但考虑到时下本国汉人需少杀慎杀而实边以示与番夷贵贱不同,故其九族皆流放,三代内不得科举!族内为官或有功名者皆革!” 朱翊钧在收到东厂所奏关于陆光祖、冯景隆等通夷卖国的事后,就下达了自己的处置谕旨。 申时行和刑部尚书杨巍拱手称是。 朱翊钧则也在这时睥睨向这些执政公卿: “你们告诉朕,这些士大夫,甚至不少还是书香门第,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怎么会读到连国家大义也不顾的地步?!” “指使人谋杀朕大将不说,暗通消息与缅夷且不提,甚至不惜主动助其做大,怂恿土司反朝廷,而土司不愿竟还勾结外夷屠土司。” “忠贞二字真是被他们吞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竟连一些土司都比不上!” “私欲难制,他们辜负了皇恩,也辜负了圣人,更辜负了自己祖宗留下的荣耀!” “请陛下息怒,勿因此伤了龙体,社稷苍生终究只靠读书人是不行的,还得天子圣明才可!” 申时行直接落泪跪在地上叩拜起来,且哽咽说着。 其他执政公卿也跟着跪了下来:“请陛下息怒!” “不要再让朕失望了!” 朱翊钧单手撑在椅扶上,弯曲食指捻着额头,然后就叹了一口气,看着申时行等公卿说: “朕知道,你们贤与不贤有时候也由不得自己,但至少别做湖涂事!而竟然想着把外夷请进中国来当自己主子,觉得这样,就能胡作非为,连皇纲国法也可以不放在眼里!” “请外夷做大乃至让其入侵中国,如给自己找个外族的父母,但你们细想想,外来非同文同种的父母就真的会对自己好吗?就真的会让士人绝对自由吗?” “即便是好,那也是虚情假意的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脸!” “别真觉得,还会有孛儿只斤氏那样的傻子,继续由着你们盗国欺民!若真能为中华主之夷者,岂是简单之辈,岂会看不到元朝的教训?” 朱翊钧对这些公卿们一顿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