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见了囡囡便笑着对旁人说:“说来也怪,我见到这孩子都觉得有几分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旁人忙奉承:“皇后娘娘慈悲心肠。” “可不是嘛,是娘娘心善,才觉得她面熟呢。” 香云在坤宁宫外面看了一眼,就忙跑回去告诉胡顺妃:“哎呀呀,我们家王爷这次可是带了个小美人回来。” 胡顺妃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又胡说八道。殿下才多大,哪知道那些事,只是可怜那孩子罢了。” 朱橘叹气:“她是挺可怜的,比我还可怜。” 她从小死了亲娘,可至少还有个亲爹,而且在这宫里不用担惊受怕。 胡顺妃被她哀怨的口吻逗笑了,把她揽在怀里:“呀,我的橘儿怎么会可怜呢,有娘和哥哥还有父皇疼你。” 朱橘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门的嘴:“可不是。” 香云忍着笑转开头,却还是被朱橘看到了。 朱橘钻到胡顺妃怀里:“讨厌,你们都笑我缺了牙。” 胡顺妃轻轻拍着她的背:“谁这个年纪都要换牙,过两年长出来就好了。你哥哥的牙都还没换完。” 朱柏正在自己写寝宫门口的春联,结果连打几个喷嚏,然后把一颗本来就要掉的牙给喷了出来了,满嘴血,还把刚写了两个字的春联给弄脏了。 他立刻扔了笔,躺平:“不写了。本王都写得吐血了。” 富贵哭笑不得:“殿下,皇上叫每个皇子自己写寝宫大门外的春联,奴才们又不敢代劳。到时候要是咱们宫里没有,皇上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 老朱的原话是:哪个小子写得好,吸引驻足观看的宫人最多,咱赏他一个金如意。 朱柏只能又坐起来,愤愤地说:“父皇明明知道我的字不行,这就是故意羞辱我。” 富贵拿起笔塞到他手里:“哪有的事?殿下的字如今堪比右军、米芾。只管写。” 只要哄着朱柏写出一副来交差就行。 难看不难看的,反正到时候尴尬的人不是他。 老朱那意思,本来也是因为平日里朱柏受的夸奖和赏赐多,所以故意挑了朱柏最弱的一项来比试,好提振一下其他皇子的自信心。 朱柏不缺钱,也没想去争这个金如意,最后随便画了一幅,叫富贵拿着去贴了。 其他皇子们都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好好写了一副春联挂在门外。 尚留在宫里不曾出去建府的皇子们,除了东宫的朱标,就是朱梓年纪最大,笔画也最成熟有气势。 可是在朱柏寝宫前停下脚步的宫人们却最多。 而且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来看。 老朱听二虎说了,也很奇怪,亲自跑到朱柏寝宫前面看看朱柏到底写了一幅什么样的佳作。 结果他一看,气笑了:特娘的,既不是书法精妙,也不是对联寓意好,而是写得太潦草,压根就认不出来写了什么。 这就是鬼画桃符啊,不对,张真人驱鬼的桃符都没朱柏这个乱。 一条歪歪扭扭波浪线下来,说是蛇又没头没尾,说是绳子好像又打了几个弯弯。 大概是越认不出来,大家越想认出来。 老朱一连声叫:“逆子,给咱滚出来。” 朱柏正在里面晒太阳嗑瓜子看书,忽然听到老朱雷鸣一般的吼声在外面响起,吓得蹦了起来,伸头出去看。 老朱指着那对联问朱柏:“你写的这是什么啊?” 朱柏眨了眨眼:“上联是‘一二三四五’,下联是‘六七八九十’。” 还别说,平仄竟然还对上了。 老朱哭笑不得:“那横批呢?” 朱柏说:“十全十美。” 老朱:“放屁,这是十全十美,是一二三四五吗?” 朱柏说:“是啊。阿拉伯数字啊。1010啊。” 他觉得什么字的笔画都多,就写的“1,2,3……10”,而且还是连笔。 老朱皱眉:“什么玩意?阿伯数字?还阿叔数字呢。” 朱柏:“没什么,就是儿臣乱写的。” 老朱:“胡闹!” 天子一言九鼎,关键按照规则,朱柏还赢了。 写成这样,咱还得赏赐他。 真是气得咱肝疼。 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 朱柏领了金如意回来,随手扔到了寝宫堆金银的房间里:“切,还没有两斤重,至于费那么多力气吗?” 富贵他们暗暗叹气:我的殿下哦。这块金子足够寻常百姓全家两年吃穿用度了。也只有你不稀罕。 今年过年的宫里的家宴比往年的人不减少,还多了。 主要是老朱又有了新妃子,还有新生的皇子和公主。 再加上今年朱橚还带着正妃侧妃好几个。 马皇后特地叫囡囡跟着她,以免留她在坤宁宫冷清,就辜负了朱柏把她弄进宫的苦心。 马皇后和老朱在开席前赏赐了每个皇子、公主和正妃一对金元宝。 侧妃和驸马什么都没有。 不是老朱和马皇后小气,而是他们在刻意拉开正妃和侧妃的档次,告诉侧妃:在咱们这里,只有皇子和正妃是亲人,你们只是奴婢。 这样一来倒是让李淑妃他们心里也不是滋味。 大家都很热闹,只有李淑妃这里清冷。 如今郭惠妃又顶上了孙贵妃的位置,协助李淑妃治理后宫。 因为郭惠妃和马皇后,老朱的关系,李淑妃为了防止她去马皇后那里说点什么不得不小心翼翼,收敛很多。 宫里的那些奴才看清了情势,郭惠妃迟早是要接李淑妃的位子,所以表面上对李淑妃恭敬有加。其实私下更巴结郭惠妃一些。 李淑妃冷眼看着这热闹和清冷,悲从中来。 想想孙贵妃才死了多久,寝宫早有新得宠的妃子住了进去。 首饰什么的全部被收回,衣服被烧了。 简而言之,她存在过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 孙贵妃的女儿们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提起她,扫大家的兴。 李淑妃越想越发觉得心冷。 旧人亡,新人笑。 只有宫墙高如故。 吃过饭,朱橚坐在那里发呆。 往年都是朱棣带着他出去躲避。 今年朱棣不在,他也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冯清清低声说:“王爷,我们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