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靖垣通过数据和走访，大致了解了江户当地的情况，然后开始考虑，自己在江户这两年应该做点什么。　　如果朱靖垣是个普通的布政使司参议，那它该干什么，该管什么，全部都是朝廷和布政使直接安排好的。　　相当于布政使司内分管某一项不太重要的事务的副职，前面还有相对重要一点的参政。　　如果是普通的皇子，接受施政实训的时候，走到参议这一级的时候，实际任务也与普通参议非常的接近。　　只是在完成本职工作的同时，学习和了解布政使司衙门的全部工作。　　到了下一个阶段，以参政身份实训的时候，才能直接参与所有的工作，过问所有事务。　　那就相当于布政使的常务副职了，可以配合布政使直接主持日常工作。　　但朱靖垣不是普通参议，也不是普通的皇子。　　朱靖垣在各地实训，除了和普通皇子一样学习之外，更重要的是自己主导的新政试点。　　同时朱靖垣还带着所在地总督的差事。　　朱靖垣无论在什么地方实训，实际任务都是挂个当地职务的钦差。　　不仅不会配合当地的主观，还会让当地主管配合自己。　　在狮城实训的时候，朱靖垣已经给自己设置了一个简单的工作分流方法。　　一是日常工作，熟悉和学习当地衙门的运转逻辑，掌握主要关键岗位的工作流程。　　二是应对工作，调查当地的情况，发现当地的问题，解决问题并总结经验，提出建议性质的改革预防措施。　　对于正常参加施政实训的普通皇子、皇孙们而言，这前两项就是他们的全部工作了。　　这些都是可以按部就班的完成的工作。　　对于朱靖垣而言，这只是基础工作，更重要的都在后面。　　三是推广工作，将已经在其他地区验证过的新政策在本地实施。　　比如以通识考试合格证为标准的工钱发放标准制度。　　四是督办工作，监督、督促、帮助当地官吏，更好的完成皇帝和朝廷下发的新任务。　　目前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朱靖垣和朱简炎刚刚讨论确定的，官营财团的开办。　　五是实验工作，以当地为试点，测试自己规划的新制度。　　朱靖垣仔细考虑过之后认为，这次的后面两项事务，自己可以尝试合并执行。　　于是，做了三天的准备之后，朱靖垣正式的再次召集了江户布政使司衙门的主要官员。　　简单的客套招呼之后，朱靖垣就直接说起了正事：　　“朝廷关于开设官营厂商的通知已经发下来了吧？”　　江户布政使陈建马上拱手说：　　“禀殿下，已经收到了，朝廷要求，各级衙门可以根据当地情况，组织建设官营厂商。　　“厂商的组织和筹备由各级衙署完成，成立之后并入中央朝廷设立的大明财团，成为财团在各地的下属厂商。　　“相关人手可由各级衙署直接调任，也可向民间直接招募，也可以向财团申请。　　“同级厂商的正式管理和经营人员，均享受同级别官吏待遇。”　　朱靖垣听罢慢慢的点了点头，然后追问江户当地的事情：　　“那江户这边都准备搞点什么产业？”　　陈建知道朱靖垣的任务，所以就提前准备好了相关情况，等着朱靖垣的询问呢。　　现在也非常自然的说明了自己目前得到的情况：　　“对于江户乃至整个日本列岛和朝鲜半岛而言，最合适的产业当然是造船和航运业务。　　“但是，造船和航运都是有明显的规模效应的，更适合开设相对高等级的厂商。　　“所以，目前衙门的看法是，在布政使司级官营厂商设立造船厂，在布政使司乃至跨布政使司的级别上设立航运商行。　　“这可能会需要殿下的协调和申请，所以后续还希望殿下能够过问一下。　　“然后，对于中下级衙门而言，除了少部分本来就有相应产业，适合参与小规模的小型船只和近海航运的地方，并不适合都去搞造船和航运。　　“我们调查和研究过之后认为，住房、学校、医院这三项基础产业，是无论什么级别的衙门，都可以开办的产业。　　“因为无论城市还是乡村，无论对象是什么人，都需要房子和医院，而学校又是关乎后代子孙发展的方向。　　“与此同时，最近下发的，完善和提高官吏生活保障的通知中要求，各级衙署都要建设足够的官吏子弟家园、医院、学校。　　“现在配合发展相关产业，正好可以对应配合相关政策的实施，这也是朝廷给的建议。　　“最后，这些关键基础产业，也都是都是相对容易盈利的产业，可以减少风险。”　　陈建准备的算是比较妥善了，朱靖垣听完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不过朱靖垣有自己的计划和要求：　　“这些安排我觉得没问题，不过对于官营厂商而言，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盈利。　　“朝廷下发的文件中应该有提到过这一点吧？”　　陈建愣了一下，马上点头说：　　“确实提到了，房屋、医院、学校这些关键基础产业，应该是社会保障性质的。　　“所以官营财团要带头保障和维持相应市场的稳定与均衡……”　　朱靖垣再次轻轻点头同时提醒和补充说：　　“通知上面说的可能比较官方，我觉得还是更加直白一点比较好。　　“其实就是让各级的官营财团配合各级衙署，把这些行业变成不赚钱的行业。　　“首先是控制价格，压低利润率，同时控制民间交易，控制家庭持有数量。　　“最好是民间厂商都经营不了相关产业，让官营厂商在不亏本的前提下专门经营。　　“同时还要保持足够的供应，不能让官员和百姓没有地方住。　　“这种目标，单纯的靠制度和市场调节都很难实现，必须有官营厂商直接参与。”　　陈建和一群官员听着这些要求，在理解的同时也都是有点发愁。　　相关人员本来都知道，房产、医院、学校这些厂商，本身都是很容易赚钱。　　就算是按照朝廷的要求去做，所谓的保障供应，维持稳定，都也不会增加什么难度。　　因为官营厂商经营起来肯定会比民间厂商更加的轻松。　　所以官营厂商的员工的活儿应该很轻松，关键是里面的正式员工还有官吏待遇。　　很多官员都已经在打主意，想办法让亲戚朋友都尝试去应聘，自己也在厂商组织的过程中想办法帮忙给安排进去。　　与此同时，就像朝廷提醒的那样，这些官营厂商的存在，能够保障自己这些正常官吏的待遇保质保量的落到实处。　　所以对于最近的这两项政策，绝大部分官吏都是满心欢喜，满怀期待的全力推动的。　　可现在听大食亲王这意思，是要让这些官营厂商主动避免赚钱。　　工厂和商行不赚钱的话还怎么存在和经营啊？　　普通民间厂商，肯定是追求盈利，避免亏损的。　　现在这官营厂商，要求是不亏损同时也不盈利。　　就是想要让工厂尽可能维持在盈亏平衡点上。　　感觉就像是做财政预算一样。　　要把收入落到实处花出去，既不能有大面积的赤字，也不能有大规模的盈余。　　这些要求听起来就不好干啊……　　万一亏本了要受处罚，小心赚钱了也要受处罚吗？　　陈建觉得这个思路似乎不太对，有点怀疑自己可能在某些地方理解错了。　　陈建偷偷看了眼朱靖垣，回想自己从外地同僚那里了解到的朱靖垣的性格习惯，就大着胆子尝试着主动咨询：　　“殿下，您的意思是，咱们要把官营厂商当成是衙门的部门来经营？”　　朱靖垣直接点头说：　　“说的不错，这些官营厂商，其实本身就可以算是衙门的一部分。　　“只是涉及到了经营，涉及到了财税往来，所以要独立出去经营而已。　　“所以，朝廷和大明财团总部方面，当然也会去关注和统计各级官营厂商的利润率、盈利数额等数据，但是不会将其作为考核的主要标准。　　“这就是官营厂商与民营厂商的最大区别。　　“所以我在这里也再提醒一句，大家不要把官营厂商当做厂商来对待。　　“不用担心因为赚不到钱，会受到财团的处罚。　　“相关的人员应该考虑的事情，是任何配合各级衙门维持社会和市场的稳定。　　“最后，官营厂商的盈利能力也是要考虑的，如果厂商本身完全没有盈利能力，那它就没有市场竞争力。　　“只是不会和民间厂商那样，将利润作为最重要的标准。　　“当然，也不会因为赚钱了而受到处罚的。　　“官营厂商在市场上赚到的利润，可以视为另一种形式的税收。　　“除了用于官营厂商本身的扩大生产之外，更多的就直接上交到对应上级衙门。”　　朱靖垣这么解释之后，陈建和其他的官员再次松了口气。　　按照这样的管理标准，这些官营厂商的活儿仍然可以算是比较轻松的。　　不一味追求利润就意味着没有盈利压力，配合衙门干活就意味着业务会相对简单稳定。　　不过与此同时，利润不是最重要的，那就有另外的最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朝廷和朱靖垣都提到的配合朝廷维持社会和市场的稳定。　　官营厂商的员工考核标准，肯定也只能围绕这些方面来制定。　　这就真的跟在衙门当差一样了，这个所谓的官吏待遇果然不是那么白拿的。　　朱靖垣给陈建为首的江户官员做了政策解读后，就开始说明自己的试点政策计划了：　　“在官营厂商组织和开设的过程中，我希望江户各级衙署和对应的厂商互相配合，开展一项新政策的试点工作。”　　陈建对此也是早有准备了，听到这里直接答应着：　　“殿下您安排就好，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朱靖垣抬手示意，身边的秘书官把一份朱靖垣手写的文件递给了陈建。　　朱靖垣在旁边简单说明和介绍说：　　“这项新政策就是票证制度，购买某些特定商品的时候，需要使用专门的票据和证明。　　“相关的票据和证明，要由朝廷设立的专门机构，根据与金钱没有直接关系的规则发放。　　“说是新政策，其实也不能算是全新的，仁武朝的时候就已经用过了。　　“只不过，世祖皇帝当时的情况，与目前的情况截然不同。　　“同样是票证制度，在当时和现在，应该会有截然不同的效果。　　“世祖皇帝使用票证的原因，是当时的宝钞已经完全失去了价值，金银而又不敷使用。　　“再加上社会格外动荡，粮食这种生活必需品反而成了近似的一般等价物。　　“所以世祖皇帝就推出了可以用于直接兑换粮食的粮票，当做临时的新钞来使用。　　“在社会稳定下来，粮食产量充裕了之后，兑换粮食的票证就逐步废除了。　　“在资源匮乏的时候，票证的本质是用于限购，保证资源分配的最基本的公平。　　“现在我们的资源已经相对充裕，但又远远到不了富裕的可以随意浪费的程度。　　“我在这种情况下启用票证制度，是想要看看看能否通过票证制度来控制平衡特定市场的供需关系，最终的目的是避免生活基础设施和资源的过度集中和浪费。　　“所以这些票证仍然都是针对特定生活基础设施的。　　“首先是房屋对应的房票。　　“我目前的计划，是把房票分成男、女、家庭三种，可能还会有两到三个不同级别。　　“男、女两种票用于购买单间宿舍和公寓，除了把男女分开之外，其他的规定和标准都可以完全相同，可以统称单身票。　　“单身票只能购买单间公寓，且最大面积不得超过四十平方米。　　“然后，一张男票，一张女票，或者两份公寓房屋所有权证，配合一张结婚证，可以兑换一张家庭票，这个兑换点可以直接放在结婚登记处。　　“家庭票可用于购买拥有两个房间以上的家用成套的住房，　　“兑换而来的家庭票对应的面积，不能低于两张单身票对应的房屋面积之和。　　“我未来的远期目标，是房屋行业全部官营。　　“朝廷出台规定，购买房屋必须使用房票。　　“所有人在成年后都能获得一张房票，同时在没有特殊贡献的情况下，最多只能获得一张控制面积和规模的房票。　　“最终将普通单身票固定为四十平方米，家庭票则从一百二十平方米开始。　　“除了男、女两张票加结婚证换取家庭票之外，还应该可以用家庭票加上出生登记证来换取更大面积和更多房间的家庭票。　　“当然，到了那个时候，单纯的加钱也能换更大的房屋票，但不能买更多数量的独立房屋。　　“除非有朝廷认可的特殊贡献，普通人不能同时拥有两套以上房屋。　　“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要用房票才能购买房屋，但是同时所有人也都拥有房票。　　“那么房屋的建设厂商，就可以直接按照发放的票的数量来建房。　　“这样最终建设的房屋数量，也就不会超过实际需求太多，也就能够降低浪费和闲置比例了。　　“与此同时，朝廷和各级衙门、各级官营财团房屋建设厂商，应该配合控制市场价格。　　“将最低规模的家庭房屋的市场价格，控制在不超过普通工人五年工钱的范围。　　“将房屋产业，变成真正的社会基础产业。　　“当然，这只是理想理论目标，实施的过程中肯定会遇到各种问题。　　“所以在大规模的应用之前，我们首先要进行社会试点。　　“我希望各位能够配合我，共同完成这些规划的细节，解决试点过程中的各项问题，在江户完成这项试点。　　“如果这项试点能够成功，能够验证其切实的可行性的话，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