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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122章 学派诞生

英伦文豪 员在 11033 2024-06-07 00:00
  小伙子名叫吕西安·费弗尔。  这是一个典型的法国名字,结果自己给自己取假名,弄成卢锡安·费舍尔,玩了个谐音梗,  也正是因此,陆时看出了端倪。  他刚才与高尔基窃窃私语了一阵,就是请高尔基在周边看看有没有法兰西学院派来接火车的人,如果有,就联系巡警,  没想到,还真被猜中了。  陆时问罗兰:“高尔基先生人在哪儿?”  罗兰惊讶,  “他不是姓彼什科夫的吗?唔……高尔基……这个名字听着有点儿熟悉。”  看来高尔基不喜欢大肆宣扬自己的笔名。  陆时左右看看,没见到人影。  罗兰解释:“彼什科夫先生找到我后就离开了,他要赶火车。”  陆时有一丢丢遗憾,  可惜,没能与那位赤色作家告别,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了。  他转向费弗尔,  “费弗尔先生,请自报家门吧。”  费弗尔像是斗败了的公鸡,回答道:“陆教授,我其实是巴黎高等师范学院的学生,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专注于研究历史和地理,听说你来巴黎,所以……”  陆时打断,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来巴黎的?”  他一边问、一边瞄了眼萧伯纳,  萧伯纳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甚清楚。  两人都没有公开行程。  费弗尔脸色微红,  “事实上,陆教授在《曼彻斯特卫报》刊登那些文章后,我就一直关注您的动向了。”  陆时挠挠头,  “我在伦敦你就开始关注我?通过什么方式?”  费弗尔尴尬地咳嗽,  “各种方式。”  “啧……”  陆时咋舌,  看样子,这小老弟甚至用了些非法手段,  早知他是追星族,没想到还是个有追踪和蹲点倾向的私生饭。  两名巡警一高一胖,  高巡警问道:“这位先生,我们应该如何处理他?”  用的法语。  一旁的胖刑警默默叹气,转向罗兰,问了一遍相同的话,然后让罗兰翻译给陆时听。  结果,罗兰还没开口,陆时就先用法语回复了:“先不急,我跟这小伙子聊聊,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恶意。”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  尤其是萧伯纳,震惊地说:“陆,伱还会法语呢?”  陆时点点头,  他精通汉、英、日三语,俄、法、西则是能顺畅地听说读写,  至于包括拉丁语在内的小部分语言,只是掌握基本词汇。  这个能力不可谓不强,  不过,在20世纪初,掌握多国语言的学者不在少数,  就比如辜鸿铭,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腊、马来西亚等9种语言,非常离谱。  罗兰因为初见陆时,对陆时擅长法语见怪不怪,  他好奇道:“陆教授,为什么不处置他呢?”  陆时伸了个懒腰,  “在动身去法兰西学院之前,我也正好想休息下,这段时间有人聊一聊,没什么不好。”  其实还有原因,就是他对吕西安·费弗尔这个名字有些许印象。  罗兰遂看向费弗尔,  “你听到了?”  费弗尔不由得连连点头,说:“我来见陆教授,就是想和他交流历史问题,因为他和我的观点……”  话音未落,罗兰不由得皱起眉头,  “请注意措辞,不是陆教授的观点和你一致,是你和陆教授的观点一致。”  费弗尔郁闷地“嗯”了一声。  两名巡警看这帮专家教授如此聊天,便知道接下来要聊很久,  他们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决定走为上计。  胖刑警说:“诸位先生,看来现场没我们什么事了,既然如此,我们先行离开?”  罗兰点点头,  “有劳。”  两名巡警离开了。  之后,四人进入了咖啡馆。  陆时左右看看,发现法国人颇为喜欢浓缩咖啡,分量很小的一杯,  很多老头、老太太坐在那里,老神在在地发着呆,时不时喝上一小口,然后再“咕噜咕噜”地吐回去三分之二口,  陆时看呆了,  难怪一杯能喝一下午。  罗兰要了个包间,四人一同进入。  他们刚刚坐定,陆时就对费弗尔说道:“说说看吧。”  费弗尔有些疑惑,  刚才,他还担心自己会被关进看守所呢。  但巴黎作为革命老区,学生、工人动不动关进看守所也算常态,所以没什么所谓就是了。  费弗尔说:“陆教授想听什么?”  陆时笑了笑,  “你最想和我交流什么?或者说,你现在研究什么?”  费弗尔挠挠头,  “我……唔……我希望历史学能和自然科学一样受到重视。”  这话引得罗兰和萧伯纳侧目。  陆时却是愣了愣,想到眼前这位费弗尔是哪路神仙了,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一句:“还真是什么人都能遇到,之前是高尔基,现在是年鉴学派的创始人。”  另一边,罗兰经过惊讶,变成哂笑,  “你说自然科学?”  费弗尔看罗兰的态度,就知道对方觉得自己异想天开,  但他还是固执地说:“没错。”  罗兰挑眉,  “自然科学重视实验,也重视理论,前者提供数据,后者提供解释。相比之下,现在的史学可不行。”  萧伯纳却是持不同意见,笑着说:“罗兰先生,你刚才也说了,‘现在的史学’。”  罗兰呆了呆,随即哈哈大笑,  “瞧瞧!我的老天!我竟然把‘现代史学的奠基人’给忘了。‘现在的史学’分明是旧史学嘛~”  萧伯纳也不由得跟着大笑。  两人变着法地捧陆时。  费弗尔说道:“两位先生说的其实没问题,十九世纪的史学强调史料,却缺乏将史料放到某个理论框架下去解释的思想。而陆教授的现代史学截然不同。”  这也是他反感兰克学派的原因。  兰克学派坚持“据事直书”,导致其历史著述的特点是叙事、描述,而非分析、概括。  陆时问:“费弗尔先生,你觉得史料是什么?”  费弗尔沉思,  “我觉得史料只是叙事的载体,而不代表历史事件本身。”  其余三人不由得点头,  谁也不能保证历史事件在记录的时候不产生任何变形。  费弗尔看到观点被认同,大受鼓舞,继续道:“所以我才佩服陆教授,引入诸多学科作为辅助。尤其是地理学、生物学,是我以前想都没想过的可能。”  他只考虑过社会学、心理学、经济学等人文社科类学科,  “我到现在还觉得生物学的引入很神奇。”  陆时嘴角勾起,说道:“法国的崛起也跟这个有关哦~”  罗兰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还有这事?”  陆时说:“战争、民族、地理、人口……讲这些的史料太多了。除了这些,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卡佩和波旁家族比较能生,而且,很容易生男丁。”  “噗!”×3  另外三人都喷了。  萧伯纳说:“陆,你在开玩笑?”  陆时摆摆手,  “不,我很严肃的。”  然而,这话说完,另外三人还是懵懵地看着他,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  陆时叹气,  “能生男孩是非常重要的一点,没有这一点,其他一切都白搭。因为在大革命之前,欧陆各国的历史其实就是继承史,而法国几乎没有被这种事所困扰。”  萧伯纳不懂,看向罗兰,  罗兰也不太懂,看向费弗尔。  费弗尔支持陆时,说:“在废除皇室之前,法国确实是欧洲主要王国中唯一一个长期有正统继承人、没有出现绝嗣的国家。”  陆时纠正,  “是‘几乎’没有出现绝嗣的国家。”  费弗尔反驳道:“陆教授说的是瓦卢瓦王朝接替卡佩王朝吗?但我觉得,1328年并非绝嗣,只是有继承争议而已。据我所知,中国也有大宗绝嗣、小宗入继的情况。”  陆时摇摇头,  “不一样。”  费弗尔倔强地反问:“有什么不一样?”  陆时说:“中国的宗法是出身从父不从母,而且嫡庶的身份界限没那么森严。但是,你可以看看1328年的那一次继承争议,给法国带来了什么后果。”  费弗尔张嘴欲言。  眼看着两人要争论起来了。  罗兰赶紧插话:“两位,放轻松,学术讨论不要争得脸红脖子粗。”  由他调停,费弗尔唯有沉默。  陆时总结道:“总之,在欧陆的贵族参议制度下,一旦出现继承问题,所有集权的努力都会失败。”  这个观点在现代并不新颖,  可是20世纪初,还没人仔细思考过类似的问题,  另外三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许久,罗兰说道:“佩服。”  一旁的费弗尔也跟着疯狂点头,随后道:“陆教授刚才说生物学,本以为您会讲植物、动物,却没想到说的是继承问题。”  陆时笑道:“遗传学也是生物学的范畴嘛。将来某一天,历史学家和生物学家们说不定会得出结论,认定卡佩家族就是有生男孩的基……额……能力呢~”  本想说“基因”,但想到这个词是1909年才出现的,所以改了口。  费弗尔问道:“陆教授,您的《枪炮、病菌与钢铁》如此优秀,为什么不用作教材?”  这本书在现代确实被部分大学用作了教材,  但以目前的背景,不合适。  之前,郑观应、辜鸿铭也讨论过这件事,  陆时便借花献佛道:“《枪炮、病菌与钢铁》包含科目太多,政治、地理、史学、卫生、生物……所以只适合做课外延展。”  萧伯纳和罗兰同时点头,  他们也赞同。  费弗尔却不这么认为,说道:“陆教授,您太保守了。”  陆时不解,  “怎么?”  费弗尔沉声道:“布鲁诺捍卫和发展了哥白尼的日心说,并把它传遍欧洲,而他的结果呢?”  布鲁诺、太史公等都是初、高中作文的常客,  语文老师们常开玩笑,说每次考试,都会有几千个布鲁诺被烧死,上万个太史公受宫刑之辱。  陆时听费弗尔举例,产生了一种梦回学生时代的感觉,  他甚至想问今夕是何年。  看陆时发呆,费弗尔有些惊讶,  “陆教授不知道此事?”  随后,他又释然道:“也是,布鲁诺是意大利人,陆教授可能没听过。”  因为崇拜陆时,他已经开始自觉帮陆时找借口推脱了。  陆时说道:“不不不,我只是有些走神。我当然知道布鲁诺是被教会以火刑处决的。当然,哥白尼也不好过,日心说在他将死之时才得以公诸于世。”  费弗尔点了点头,  “我举这两位的例子是想说,新学派、新观点诞生之初,是需要文章作为指导的。”  他已经将《枪炮、病菌与钢铁》的地位看得和日心说一样重了。  陆时注意到了对方的用词,  “新学派?”  一旁的萧伯纳无奈道:“你都是‘现代史学的奠基人’了,说你是新学派创始人肯定没有问题啊。”  罗兰和费弗尔附和着点头称是。  陆时:“……”  没想到会这样。  罗兰说:“刚才我还觉得陆教授老成持重,现在听了费弗尔先生的观点,反而有了新想法。学派的诞生需要创始人,现在已经有了。”  他对陆时微微颔首示意,  接着,他又说道:“现在需要的是传播。而传播,就需要吸纳信徒。将《枪炮、病菌与钢铁》作为教材,无疑是最快捷、最高效的方法,非常值得一试。”  费弗尔接过了话茬:“陆教授,我当下正在写关于菲利普二世的论文,准备学习你研究历史的方法。”  两人都表现得十分迫切。  陆时看向一旁悠闲喝着咖啡的萧伯纳。  萧伯纳轻笑道:“别看我。我们本身就是来交流的,你愿意分享自己的学术观点,甚至成立学派,我又怎么会阻拦?”  陆时无奈,转向罗兰,  “罗兰先生是想……”  罗兰回答道:“在学校尝试将《枪炮、病菌与钢铁》作为教材。”  陆时低头沉吟。  结果,他还没说话,罗兰就抢先开口了:“我替巴黎高等师范学校的学生们谢谢您。从今天起,历史研究的陆氏学派就诞生了!”  陆时吐血,  “啊?我还没答应你……等等!”  他露出震惊的表情,看看萧伯纳,  萧伯纳也是一脸懵逼,  “你刚才说什么?巴黎高等师范学校?罗兰先生,你不是替法兰西学院来接火车的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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