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像发生了暴动一般,工人们蜂拥而出,奔向了厂房。 “我们也走吧。”维拉克、温斯顿、安德烈、班尼迪克紧随着工人们前往了厂房。 厂房里,工人们热火朝天地开动了机器。 机器的操作最近两天都基本上教给他们了,因此大家上手颇快,加上此时怀揣着一腔热血,生产有模有样地进行了起来。 “轰隆隆……”机器的声音响起,其中还夹杂着工人们之间相互的催促。 每一个工人都看重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工作。 现在和他们的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他们没得选,他们只能被动地承受工厂主的剥削,现在他们有了主动权,他们可以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让生活好起来了。 “休伊!快点快点,把货拿过来!” “机器怎么不动了?哪里出问题了?” “我来看看!你刚刚一不小心把电线扯掉了!接上就行!” “罗伯特,这边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你去帮爱德华!” “西蒙,要不要比个赛?看看我们哪条生产线做得最快生产得最多?” “好啊,输了的人请喝酒!” “没问题!” 此情此景令维拉克也有了做些事情的冲动:“我们能做些什么?” “检查情况,看各个环节有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及时收集汇总修改。”温斯顿当即安排几人各自负责一处车间,查看工人们在工作中是否存在问题,比如对机器的操作并不熟练,生产线的配置并不平衡等。 时间过得很快,三个小时不经意间就过去了,时间来到十一点半,上午的工作正式结束。 安德烈宣布停止生产,让工人们前往食堂就餐,要么回宿舍休息、做自己私事时,工人们却头一次感到不满,或者说是害怕。 他们感觉上午的产量还不够,哪怕他们很努力了,但总感觉这些产量还不够。 他们想多工作一会儿,反正以前都是十四五个小时打底,现在哪怕增加两个小时的工作时长,每天工作十个小时,也比以前好了太多。 “都闭嘴!给我回去休息!”安德烈对此,回应的只有自己来到工厂后的首次暴怒,“你们以为这是在做什么?!是在讨价还价吗!是你们施舍工厂吗!我理解你们的期望!但你们每一次要求多工作一会儿!多让出自己的一部分利益!都是在向旧制度妥协!十个小时不够,是不是还要变成十二个小时?十二个小时不够是不是还要变成十五个小时?是不是工资也要下调?是不是各种福利待遇都要关闭?才只是半天,才只是刚刚开始,谈这些东西都太早了!如果连八个小时都绰绰有余了呢?我们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所以你们现在应该做的,只有按照规定去做!该工作就工作,该休息就休息,其他的问题交给我们!” 工人们的善意,对他们的尊重所给予的正向反馈,都是很好的。 只是在试验工厂之下并不适用。 具体的数据还没出来,究竟会不会赔本,需不需要在制度上做出较大的调整还是个未知数。试验工厂之所以是试验工厂,重要的就是这是一场试验,用以检测他们的制度能否行得通。要是真得纯粹奔着赚钱去的,那他们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搞这些,像其他工厂主那样做,把工人们往死里压榨就行了。 “大家要是真想做出些额外的帮助,就把你们认为可以改进的地方写下来投进意见箱!”安德烈干脆直接往出赶人了,“现在,都出去!” 工人们知道拗不过安德烈,只得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离开了厂房,要么去食堂吃饭,要么先回宿舍休息了。 反正下午两点才开始工作,他们有两个半小时的充足休息时间,先休息完再去吃饭也来得及。 待工人们都出去后,安德烈最终还是露出了苦笑:“大家都太热情了……” “要是连这份热情都无法让我们成功,那我们的制度肯定是有大问题了。”维拉克更相信人的力量,他觉得人这么拼了都无法实现盈利,那问题肯定在新制度上。 “嗯。”温斯顿也认同维拉克的话。 工人们这样的热情就是他无法从纸面上计算出来的,这份不可预测才是能否成功的关键。 现在关键已经具备,大家众志成城都想把这件事做成,就看制度经不经得起考验了。 “我们要不要去清点一下产量?”班尼迪克迫切想知道这三个小时下来,工厂里做了多少布料,是否达到了他们的预期。 “不急,三个小时不论好坏都说明不了什么,等今天结束了再说。”温斯顿拍了拍站在他两侧的维拉克、班尼迪克,“说着工人同志们别着急,我们也一样,该休息了。” “对,先吃饭,再喝点酒吧。”维拉克最为放松,甚至想中午喝点酒。 一行人来到了食堂,各打了份饭,坐在一起享用起来。 维拉克嘴上说着喝酒,但为了起到表率作用也并没有真的这么做:“你们上午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有,我发现生产线拉得有点长,在线上面安排的工人稍微多了。”班尼迪克提道。 “这个我也注意到了。”安德烈附和。 虽说维拉克他们都让温斯顿别把时间浪费在学习布列西语上,他宝贵的精力应该用以研究理论,但温斯顿还是趁间隙把布列西学了起来,再加上在布列西待了这么久,有环境的加持,听力与口语进步飞快。听完安德烈与班尼迪克的话,他用布列西语道:“是的,我之前考虑到工人们正常的工作效率之下,这样的生产线分配应该能把产量最大化,但现在看显然是低估了大家的热情,腾出的人手完全可以多开辟出一条生产线了。” “另外我鼓励工人们也踊跃地提意见了。他们工作在一线,最清楚自己工作上需要什么帮助,我想收取到反馈,我们的调整会让生产有肉眼可见的变化。”安德烈道。 “咱们下午就还是继续盯着对吧?”班尼迪克询问下午的工作。 “是的。” “下午我估计得去趟学校,抓紧把工厂里孩子们学习的事情落实下来,让他们的生活也步入正轨。”班尼迪克在基普市人,对接学校的事情一直是交给他做的。现在生产都恢复了,他那边也必须得抓紧时间。 温斯顿立即批准:“去吧,这边我们应付得过来。” “好——” “嘘。”维拉克示意几人安静,然后朝后试了下眼色,心领神会的温斯顿、安德烈、班尼迪克纷纷看向后面。 他们后面那桌坐着几个工人,正边吃边聊着外面的事情。 “你想加进去?” “是啊,平等会多好,平时没少见他们做宣传,而且把政府闹成这样政府都奈何不了他们,跟着他们肯定有前途。” “你没听说吗?莱泽因里天天处决几十个平等会的人,反正只要被抓到就是死。我听外面的人说,政府就是为了平等会才恢复了死刑制度的。” “你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新闻了,莱泽因早就不处决平等会的人了。因为他们处决一次,平等会就搞一次刺杀,连驻扎在莱泽因里的一个将军都死掉了,你说政府还敢和平等会作对吗?” “那,那加入平等会要缴纳十金克的入会费,这也太贵了,你妻子能同意吗?” “怎么能不同意呢,跟着平等会做大事情,以后赚得肯定不止这些。” 加入平等会需要缴纳十金克的入会费? 维拉克、温斯顿、安德烈、班尼迪克四人面面相觑。 “分站还有这规矩?”维拉克看向班尼迪克。 班尼迪克连忙解释道:“我们分站吸纳新同志是很谨慎的,不会传得人尽皆知,更不可能还要从新同志手里收取费用。” 安德烈道:“你确定吗?分站这边要是出了什么疏漏,很可能会影响到工厂、会校。” “我保证,我们行事非常谨慎,吸纳新同志的条件很严格,不可能公开吸纳,更不可能收取什么入会费。”班尼迪克不敢大声说话,只能一脸认真来让从莱泽因过来的干部们相信分站。 “嘘。”维拉克又示意大家噤声,而后转过身探手拍了拍交谈的工人,“打扰一下,你们在聊什么?” “啊?没什么,就是闲聊一下。”工人是背对着维拉克他们的,刚刚聊天的时候还不知道身后坐着工厂主等人。 维拉克知道平等会在公开场合还是一种禁忌,工人们不敢主动提起,于是自己点明:“是平等会的事吧?讲讲看,我们也挺好奇的。” “你们、你们都听到了?”说自己以后想投奔平等会赚大钱的那名工人眼前一黑,生怕安德烈认为他不想踏踏实实在这里干把他开除了。 “没事,想聊什么就聊什么,这都是你们的自由,我们就是对平等会的事情挺好奇的,想了解一下。比如说他们在招人?还有什么十金克的入会费?”维拉克对工人说得其他话不以为意,人往高处走这很正常,如果这群人没了奔头,没了把生活变得更好的动力,那反而不是他乐意看到的。 “就是、就是……”工人在这种话题之下,还是有些紧张。 另一名刚刚劝阻的工人自知自己没说什么坏话,大胆地道:“我们听说最**等会到我们这边的轻工业区来招人了,只需要缴纳十金克的入会费,就能成为平等会的一员,受到平等会的庇护,以后出什么事都可以找平等会的负责人出面主持公道。” 维拉克扭头看了班尼迪克一眼。 班尼迪克微微摇了摇头。 这下维拉克的心里有了些底。 缴纳入会费、公开招人班尼迪克可以不知道,但分站跑到轻工业区这边活动,他就绝无不知情的可能了。毕竟他现在负责协助维拉克他们运转工厂,轻工业区区域的平等会动向都在他的掌管范围之内,没有他的授权,分站里没有人敢在这里公开招人。 “听你这意思,平等会还去过别的地方招人?”维拉克继续盘问。 “别的地方我们不知道,反正基普市是这样的。我们一个月前就听说别的街道有平等会在招人了,可能是才把那些地方的人吸纳完,今天听说是到轻工业区这边活动了。”工人回答道。 “一个月前就开始了?”维拉克感到惊讶。 “对,我们是一个月前就听说平等会在基普市的某些街道招人。” “持续了这么久,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连你们都知道,我们却闻所未闻,还是我们工作做得不到位啊。”维拉克说了句工人没太听明白的话。 当然,这句话也不是说给工人的,而是给班尼迪克听的。 平等会一直以来都深入基层,在群众中做工作。可出现了以平等会名义敛财的冒牌货,分站居然都不知道,这属于重大的工作失误! 一旦这些冒牌货骗够了钱离开,民众们会怎么看待平等会? “是。”班尼迪克的额头渗出汗珠。 平等会基普市分站自建立以来,就承担着策应总站的重任,从来没出现过什么问题。这次等到总站来人了,才由人家亲自揪出了这么大的影响信任的问题,实在是丢脸。 “入会费又是怎么回事?加入平等会还需要交钱吗?”点了一句班尼迪克后,维拉克按耐住自己的愤怒,追问信息。 “当然要钱啊,那可是平等会,他们能把政府打得不敢还手,我们寻求人家的庇护,不交点钱怎么说得过去。”工人理所当然道。 维拉克咧嘴一笑。 真的平等会顶着巨大的压力在工厂里为工人们谋着福利,假的平等会却接着声势背地里欺骗民众大肆敛财。 这才可笑了! 而且还指不定存在多少这样的组织,在各个地方招摇撞骗,消费平等会的公信力。 “你知道他们在哪吗?”维拉克眼里闪过杀机,他想亲手宰了这群骗子。 不止是还民众们一个真相,避免平等会的名声被莫名其妙搞臭。更为了那些牺牲的同志们,他们的生命不应该成为这群垃圾谋取私利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