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听了莹儿染着讽意的话语,明眸里立时氤氲起了泪意,顷刻间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红着眼说:“我并非是奴籍女子,是薛锦楼哄骗了我,说要娶我回薛国公府长房做正妻,我这才会把我自己清白的身子给了他,否则我怎么愿意?偏你还要这样羞辱我,你快些让薛锦楼出来,我好与他对峙。” 这番话她说的涕泪横流、动情动心,先头几句话里藏着几分让人讶异的真挚,可最后的这一句话却漏了陷。 若这位晚娘当真是薛锦楼的外室,如何不知晓他已赶赴西北战场,偏还要挑了他不在府上的时候来攀扯这些话语? 莹儿既是不信她的话语,也坚定薛锦楼对她一往情深、情比金坚,不会在外蓄养外室。 “你可还是不信?”晚娘哭的愈发凶了,清媚的嗓音里都染上了几分哽咽。 莹儿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既不回答她的话语,也不肯向她施以援手,让丫鬟们打了水来替她净面。 良久之后,晚娘才从汪洋的悲伤里抽身而出,瞥了一眼神色沉静的莹儿,说:“我这儿有薛锦楼的信物。” 小桃等丫鬟闻言也是一愣,都不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身上会有世子爷的信物。可若她真是有,她们姨娘又该如何自处? 一时,小桃心跳如擂,呼吸加重了不少,甚至还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莹儿也不再居高自傲,那双水凌凌的眸子不由得落在了晚娘手里,正好奇着她会拿出什么信物来。 顷刻间,晚娘拿了软帕抹了泪,便从宽大的袖袋里搜寻了半晌,最后才寻出了一块白玉环纹玉佩来。 这块白玉环纹玉佩薛国公府的人都认得,是先薛国公的遗物,也是薛锦楼从不离身的珍宝。 莹儿更是知晓这块玉佩对薛锦楼而言意味着什么,这一刻,她收不住心内的惊讶之色,只能仓惶上前抢过了晚娘手里的玉佩,仔仔细细地比对着玉佩上的纹路。 片刻后,莹儿双目涣散,如卸了力气般地将这玉佩交还给了晚娘,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认得薛锦楼的玉佩,晚娘手里的玉佩并非赝品,她难道当真怀了薛锦楼的孩子? 莹儿不敢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巨大的震烁与细细密密的悲伤如漫天的蛛网一般将她团团包裹,让她无法喘息。 “你……你当真是薛锦楼的外室?”此时莹儿与晚娘调换了一个人,晚娘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莹儿成了满目惊惶、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的人。 小桃和芙蕖下意识地便要去搀扶莹儿,可莹儿却摆了摆手挣脱了她们的搀扶。 “都别碰我。” 此时的莹儿已泪意涟涟,霎那间心口被难以言喻的悲伤填满,小桃瞧了她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便道:“姨娘,这里头或许有什么隐情,世子爷这几日都没有佩戴过这玉佩,许是丢了被谁捡去了。” 这话她自己都不相信,这玉佩对薛锦楼而言如命般重要,他怎么可能会将其弄丢? 晚娘瞧见了莹儿脸上的伤心,一颗心也渐渐地落了定,她收起了脸上的泪意,瞥了一眼莹儿后说道:“如今姨娘可是信了我的话?” 她这副沾沾自喜的做派映在小桃眼里便是她小人得志的铁证,小桃便霎时红了眼眶,怒不可揭地说道:“纵然这玉佩是世子爷的,又能代表的了什么?我们姨娘已为世子爷生下了两个哥儿,且又是正经摆桌过宗祠的良妾,你算什么?不过是个无媒苟合的外室,登不了大雅之堂。” 这晚娘也并非如表面上那般柔弱,听了这番话后便嗤笑一声说道:“得了吧,都是妾而已。况且我如今肚子里也有一个,难道你料准了我一定会生个庶女?” 这话噎的小桃无话可说,也让莹儿愈发伤心。 她全身心地信任薛锦楼,连晚娘逼到她头上来的时候都没有怀疑薛锦楼,直到晚娘拿出了玉佩,她才受了这当头一棒,霎时悲伤难以自抑。 薛锦楼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若是想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大可娶了名门正妻进府,再纳一堆娇妻美妾进门,实在不必编造出一个个的谎话来哄骗莹儿。 特别是在莹儿全身心地爱上他以后,才露出了这等真面目。 莹儿一时受不住这样的委屈,眼泪如断线的风筝般往下落,怎么落也落不到个尽头。 小桃瞧着心酸,忙取了帕子替她拭泪,并道:“姨娘可要想着福哥儿和然哥儿。” 这话也是在提醒着莹儿,即便薛锦楼不能只专宠她一人,她也得瞧在福哥儿和然哥儿的面子上惹下这口气。 说到底,莹儿只是个妾室,如今在大房的超然地位皆都拜薛锦楼所赐,若是惹恼了薛锦楼,才是悔不当初。 晚娘无意瞧莹儿落泪,她心里也有一箩筐的伤心要向薛锦楼诉说,这下便追问道:“你们刚才说薛锦楼去了战场?他怎么都没有与我提起此事?是何时的事?” 小桃忙着安慰莹儿,芙蕖便瞪了晚娘一眼,说:“世子爷已去了五个月了,估摸着还要一两年才能回京,你且等着吧,等世子爷回来就能为你做主了。” 这话刚一落地,晚娘手里攥着的玉佩便重重地砸落在地,那价值不菲的白玉霎时被摔得四分五裂,突兀清脆的声响把正陷在伤心里的莹儿吓了一跳。 此刻的晚娘仿佛惊讶到了极点,她慌忙走到芙蕖身边,攥着她的衣襟问:“你说什么?” 谁曾想晚娘外里瞧着这般瘦弱的女子,手腕上的力气竟这般大,一时间攥的芙蕖动弹不得,只能仓惶无措地回答道:“我说,世子爷已去了五个多月了。” 晚娘才憋回去的泪水立时又落了下来。 若是薛锦楼已赶赴西北五个月,那三个月前与她同房共枕、颠鸾倒凤的人又是谁? 晚娘此刻脸上的神色太过震惊,连莹儿也收住了泪,瞧出了些许不对劲。 “不,他不是薛锦楼。”晚娘满脸是泪,只慌慌张张地撂下这一句话后便要往花厅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