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俏丫鬟,怪不得三爷如此宠幸你,连我瞧了也觉得你十分讨人喜欢呢。”刘氏皮笑肉不笑地瞪着莹儿道,说到“十分”两字时更是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冷意。 莹儿不敢答话,只敢战战兢兢地跪在冰冷的青石地砖上,等候着刘氏的发落。 她这副低眉顺耳的模样总算是让刘氏心气顺和了一些,只是她一旦忆起那一日薛锦楼在荣禧堂内为了莹儿与薛忠对峙的景象,心里便一派荒凉。 刘氏并不是如何地中意钟丹珠,只是薛锦楼不肯娶婉仪公主,她便只能退而求其次。 钟丹珠虽比不过婉仪公主风华万千,却也是钟灵毓秀、端雅大方的世家千金,正与楼哥儿相配。 如今这桩婚事告吹,刘氏又不免思念起了婉仪公主,因薛锦楼对莹儿的格外看重,她再度怀疑薛锦楼不肯娶婉仪公主是受了莹儿的挑拨。 若当真如此,今日莹儿只怕没有命走出云和院。 “你之前随着楼哥儿去过一次公主府,你觉得婉仪公主与楼哥儿可相配?”刘氏冷不丁问道。 莹儿怔惘了一息,而后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奴婢以为,三爷与婉仪公主极为登对。且要比三爷与钟小姐更合适一些。” “哦?”刘氏听了这话后倒是十分讶异,那双彻亮的眸子牢牢地攥住莹儿不放,只问道:“你说说怎么个更合适法?” 莹儿顿觉如芒在背,她艰难地咽了咽嗓子,答道:“其一是婉仪公主对三爷的一腔情意。其二是婉仪公主的身份要比钟小姐更高一些,其三便是三爷的仕途。” 刘氏听后便嗤笑一声道:“你倒是乖觉。” 此刻她虽毫不遮掩对莹儿的不喜,话里话外也竟是讽刺之意,可因莹儿谨小慎微的回答,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落莹儿。 刘氏尚且没有试探出薛锦楼对莹儿的心意,为了不伤及母子情分,她不会在此时发作出来。 “你是个聪明人,这些耳提面命的话我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说给你听,如今楼哥儿与镇国公府的婚事不成了,那便只能把尚主一事再提上议程了。” 刘氏的话语仿若一记惊雷般炸开在莹儿的脑海里,她方才已瞧出了几分意思,却没想到刘氏当真起了要与婉仪公主再续前缘的心思。 若是薛锦楼当真尚主,她为妾的路也算是走到了尽头,莹儿费尽心机地讨好薛锦楼,不就是为了个名分? 只是此刻的刘氏已然怒不可揭,一个不好便要发落了莹儿,她也不敢在刘氏跟前露出半分异样来。 “太太想让我做什么?”莹儿恭敬地问道。 “我就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刘氏觑一眼面色淡然的莹儿,心里怀疑的同时又多了几分审视。 她坐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此刻也觉得腰酸背痛,便索性从扶手椅里起了身,缓缓踱步到莹儿身前,与她说:“你们三爷生了副执拗的脾性,可我瞧着他倒是很听你的话,你替我好好劝劝他,让他过两日去公主府瞧一瞧婉仪公主。” 此等话语犹如诛心之论,莹儿本就不愿让薛锦楼娶公主过门,如今却还要在刘氏的逼迫下去劝服薛锦楼娶婉仪公主。 她霎时心如刀绞,还不能刘氏跟前泄露出来分毫,只得答道:“太太的吩咐,奴婢本是不该推拒。可奴婢只是三爷身边一个人微言轻的丫鬟,只怕三爷不愿意听奴婢的劝诫。” “若是做不好这件事,我留你有何用?趁早还了你卖身契,让你离了薛国公府,岂不更好?”刘氏虽笑着与莹儿说话,眸子里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刘氏设下这一场鸿门宴的目的终于缓缓浮出了水面,她忌惮着薛锦楼对莹儿用了真情,权衡之下便给了莹儿两条有去无回的道路。 第一条便是让莹儿劝服薛锦楼,让薛锦楼去公主府拜见婉仪公主,也好与公主再续前缘,一旦事成,莹儿做妾的愿望便落了空。 第二条路则是让莹儿离开薛国公府。 刘氏心甘情愿的将卖身契还给莹儿,除此以外还会赏下百两白银,也能让莹儿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莹儿已然见识过了薛国公府的富贵日子,又怎么甘心抛下如今拥有的一切,去府外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 薛锦楼分明承诺过她,只要她安分守己,便会给莹儿一个姨娘的位分。 权势地位于莹儿来说乃是唾手可得之物,她绝不可能在这个关键的当口抛下一切。 “太太既如此看得起奴婢,奴婢便试着劝一劝三爷。奴婢自当拼尽全力,不让太太您失望。”莹儿朝刘氏磕了一个响头,如此说道。 她的回答正在刘氏的预料之中,也让刘氏确信了,眼前的莹儿并不像她表面上那般单纯无辜。 她分明是放不下薛国公府内的荣华富贵,所以不愿意脱籍离去。 刘氏仔仔细细的将跪在底下的莹儿打量了一番,然后便从喉咙口挤出了一分笑意,只道:“我且相信你一回,你先下去吧,我也乏了。” 莹儿这才感恩戴德的退出了云和院的正屋。 等她撩开厚重的珠帘,轻身走到四面通风的抄手游廊上后,被和煦的秋风一吹,才觉得心口团团叠叠的闷热感淡去了不少。 在与刘氏会面的半个时辰里,她早已紧张的汗流浃背,双腿也跪的酸痛不已。 莹儿一瘸一拐的走回了云霄院,一进屋门便遇上了迎面走来的康嬷嬷。 康嬷嬷一见她便白了脸,抖着嗓音问道:“上一回你在净室里服侍三爷,可有成事?” 大庭广众之下,康嬷嬷毫不忌讳的问起莹儿与三爷的闺中之事,直把莹儿羞得双靥嫣红了起来。 因见庭院里还有几个做洒扫活计的小丫鬟,莹儿便红着脸把康嬷嬷拉去了自己的厢房。 走进厢房之后,她才轻声回答康嬷嬷的话:“嬷嬷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那一次三爷闹了两回才结束。” 康嬷嬷懊恼不已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根,只道:“完了完了,那一回我可没有给你端去避子汤,算算日子,你三日前就该来小日子了。” 莹儿也是一惊,旋即便想起自己月事推迟了三日一事。 她这两日事务繁忙,倒也没有把自己的小日子放在心上。 莫不是,她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