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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五月已过!

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煌未央 5029 2024-10-13 02:29
   上林博望苑,苑西校场西南方向,一条人工浅沟之侧。  夜半时分,月明星稀,就连思辰的雄鸡,都还在鸡舍内昏昏欲睡。  人工浅沟对侧,距离浅钩约莫百八十步的位置,是一个个仿照匈奴样式的牛羊圈。  圈内,牛羊匍匐在地,闭目沉睡。  也就是在如此夜半时分,浅沟这一侧的灌木丛中,开始窜出一道又一道悄无声息的身影。  从身上衣袍来看,这些人显然是军人,却又并非汉家常见的步兵或骑兵。  他们头顶圆胄,身上却并不着甲,只一身干练的演武服;  裤脚被束腿绑起,脚下踩着的鞋不知是何材质,行走在灌木、土石之间,竟然不曾发出半点响动。  乍一眼看过去,从灌木丛中潜行而出的,似乎并没有多少人。  但眨眼的功夫,整个浅沟一侧,都被密密麻麻的人影所占据。  令人心惊胆战的是:没有声音!  没有任何声音、响动!  这些人,就好似刺破黑暗的幽灵,不知从何而来、去往何处;  更令人心跳加速的是:一眼看去上千颗人头攒动,非但没有任何响动,甚至还有条不紊的分成小组,开始忙活起些什么。  最开始,是一根根半腰粗的长木,被成列的‘幽灵’肩抗到浅沟旁。  而后便是一根根手腕粗的麻绳,宛如变魔术般,将一根根长木捆绑在一起――至多不过半炷香的功夫,浅沟之上,便多出了上百张由长木组合在一起的平面。  再然后,便是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原本各自独立的平面,在‘幽灵’们巧妙的绳索组合下,串联成了一张十丈宽,数十丈长的巨网!  而后便是数百号人快步走到浅沟对侧,合力拉动绳索,将这张巨网平铺在了浅沟之上。  如果浅沟内有水,‘幽灵’们大抵不会这么费力。  但即便费力,幽灵们,终也还是完成了这耸人听闻的任务。  最后,是一个明显衣着不常的‘幽灵’站上高出,点燃火把并高高举起。  同一时间,浅沟对侧那成排的牛羊圈周围,也开始亮起点点火光……  “演武结束!”  “耗时,三刻又一炷香!”  没有欢呼。  在号令官宣读出此次演戏所耗费的时间时,所有‘幽灵’都只是长松了一口气,而后难掩疲惫的跌坐在地。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名人高马大的将军来到浅沟前,虽是走上了临时搭建的高台,却也学着幽灵们的模样,就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再然后,牛羊圈周围的火光,开始朝着将军所在的方向聚拢,并渐渐浮现出一道又一道‘幽灵’身形。  最后的最后,是这些从牛羊圈周围走回的幽灵们,宣布这场演武中,最为关键的一项考核指标。  “南甲七号圈,羊十只,四只惊醒;”  话音落下,浅沟靠近南侧的一队‘幽灵’应声低下头,一脸屈辱的坐起接受批评、斥责的准备。  “中丁一号圈,牛二头,羊十五,各惊醒其一;”  又一声呼号,又是一队相应位置的‘幽灵’低下头。  “北乙九号圈,牛一头,羊八。”  “――悉数惊醒!”  这一下,相应位置的好几队‘幽灵’,更是直接从地上站起了身,各自扯开衣襟袒露上身,等候起意料之中的军鞭。  而在高台之上,那青年将军也终于站起身,上前来到几口巨大的铜制喇叭前,开始了这场演武的总结大会。  “将士们辛苦了!”  “三刻又一炷香,比起陛下,又朝中诸位将军要求的一个时辰的标准,短了足近一刻!”  “这,非常了不起!!!”  将军器宇轩昂的动员,却并没有让幽灵们――或者应该说是遂营将士们暗淡下去的双眸,重新被那一道道火热的光明重新点亮。  大家伙依旧是一脸沮丧的低着头,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就这个项目,遂营甲、乙两部都尉上下,足一万遂营将士,反反复复训练了将近半年!  几乎是从才刚开春的二月,一直练到如今的夏六月!  至今为止,大家伙儿都还不知道练这个项目的意义在哪,为什么要花费这么长的时间,专门练这一个项目。  遂营士的专业知识,让大家伙隐约意识到:这个项目,锻炼的是趁夜偷袭前,以遂营悄无声息赶铺浮桥的本领。  重点考核项目就三个。  ――耗时越短越好!  ――浮桥越牢固越好!  以及,动静越小越好。  只是大家伙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练这个项目。  隔三差五练上一遍,又或是将这个项目拆分开来,分别训练架设浮桥的速度、质量,以及隐秘性,难道不是更好、更合理的训练方案吗?  搞得这么极端,大家伙儿都有半年没有练习其他项目;  如此有针对性的训练,若是有的放矢倒也罢了。  偏偏这模拟河流的浅沟,还特么是南北方向!  如今天下,有哪处战略要地外,是有一条南北向的河流天堑、只要悄无声息渡过这道天堑,就能对该战略要地构成重大威胁的?  还真有。  ――函谷关!  大河在函谷关外的流向,便是神州大陆极少见的南北流向,而非东西流向。  可问题是:遂营甲、乙两部都尉,可是当今天子荣亲自颁诏,直接整编的中央直属武装!  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荣也不可能下令直属长安中央的遂营都尉,从函谷关外发动夜袭,并悄无声息的趁夜赶铺浮桥啊?  怎么着?  难不成当今天子荣,是怕将来叛军到了函谷关外,拿函谷关前的大河天险毫无办法,这才提前练好一支进行过针对性培养的遂营,好供叛军将来攻入函谷?  这不纯纯扯淡嘛……  不知道训练的目的,大家伙的积极性自然就没那么高。  但终归是军人,又有刘荣亲自指定的军法: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子,一天三五次在耳边回响。  就算不理解,遂营甲、乙两部都尉,也还是拿出了所有实力,认认真真练了三个月。  ――就算这个项目毫无意义,这也是天子诏令!  ――无论有没有意义,也必须把这个项目练好!  在今日之前,以上,便是绝大多数遂营将士的心声。  但现在――在这场期末考级别的演武结束之后,上万遂营将士们,却都被反复的挫败磨去了锐气。  速度倒是提上来了;  质量也绝对不算差。  但最后一项,同时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项指标:动静,却依旧压不下去。  在这个项目最开始下达到遂营都尉时,遂营的将官们很快便达成一致:这个项目,重点在于行动隐蔽性。  为了保证铺设浮桥的隐蔽性,以及后续突袭的突然性,该训练项目的侧重点,必须放在‘减小动静’这一点之上!  在无法兼顾速度、质量、隐蔽性时,原则上,可以牺牲部分时间,甚至一定程度上牺牲浮桥的搭设质量,来争取将‘动静’降到最低。  即:铺设浮桥,可以慢点;  ――朝堂要求一个时辰,咱们一个半时辰,甚至两个时辰做到,也行。  浮桥的质量,也可以不那么严格。  ――朝堂要求该浮桥排除人为破坏因素,应当在供部队过河之后,再供百姓民日常使用至少一个月。  咱们放宽松点:只要能撑一个晚上,让奇袭的先头部队一个不落的踏过浮桥即可。  就算最后一个兵士走到对岸之后,浮桥便轰然碎散,也行!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动静一定要小!  牺牲时间,做慢一点,是为了避免有人着急、想快一些而闹出动静;  牺牲质量,做的相对差一些,也是为了避免有人太较真质量,而闹出动静。  说来说去就是四个字:别闹出大动静!  但最终结果,却让所有人都绝望了。  ――这根本没法不闹出动静!  以麻绳为索,将长木捆成平面,再通过牵引强拉到浅沟之上――单就是麻绳和长木之间的摩擦声,便足以让人直皱眉!  更别提长木和浅沟底部摩擦,所发出的磕绊声了。  或许有人会说:这浅沟没水,所以才会发出长木磕碰地面的响声;  但遂营的将官们很清楚:能在泥土上砸出声音的东西,在水平面上――尤其还是流淌着的水面上,能砸出的声音只会更大!  而动静大,就意味着该项目最核心的一点:隐蔽抢铺浮桥,以供渡河部队奇袭,变成了一纸空谈。  根本无法隐蔽!  这便桥正铺着呢,敌人说不定都在对岸整装待发了!  这还奇袭个锤子啊奇袭……  “某听到有人说,这条浅沟,是大河。”  “浅沟对岸,是函谷!”  “浅沟对岸的牛羊,便是我汉家的函谷守军?”  “呵……”  “半年啦~”  “将士们在这博望校场――在这条浅沟上,操练了足足半年!”  “就算是个孩童,反复做一件事做半年,也总该能问父亲一句:大人,孩儿为何要做这件事?”  “今日,某便告诉将士们。”  说着,将军缓缓侧过身,斜对着瘫坐于浅沟内的遂营将士。  手中长剑连鞘驻地,双手扶在剑柄顶端,郑重的目光,却直勾勾盯向了那张由长木、麻绳编制而成的巨大平面。  “这条水沟,确实是大河。”  “――但并非函谷关外的大河!”  “而乃,河南地以东的大河……”  “过去这半年,将士们为何要练习自东向西铺设浮桥?”  “因为我汉家,在河南地以东,与河南地隔南北流向的大河相望。”  “要想将浮桥扑入河南地,我遂营将士,只能自大河东岸,朝西岸铺设浮桥……”  “没错!”  “河南地!”  “――这条浅沟对岸,并非函谷关,而乃我诸夏遗失百十年的塞外明珠:河南地!”  “对岸的牛羊,也并非函谷关的守军将士,而恰恰是匈奴人养在河南地、养在大河西畔的牛羊、牧畜,乃至走狗、鹰犬――更甚至,直接就是匈奴人!”  “过去半年,将士们在反复操演的,是在战争爆发前夜,为我汉家收服河南地的大军铺设浮桥,以供大军潜渡大河,兵临河南地!”  “而且,将士们学以致用的一天,已经不远了……”  ……  随着将军这番话道出口,将士们彻底待在了原地。  河南地?  匈奴人?  ……  河南地!  匈奴人!!!  刹那间,遂营甲、乙两部都尉群情激奋,甚至从疲惫的身体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激情和斗志!  但很快,大家伙又如丧考妣的低下了头。  ――既然是打匈奴人,那就更应该成功!  可演武结果,却让这上万遂营将士,都找不出哪怕一个人,有‘不辱使命,为大军悄悄铺设浮桥’的信心。  那将军却没再管这些,只抑扬顿挫的继续道:“五月已过!”  “匈奴人已经在龙城,结束了一点一度的林大会。”  “――在这场大会上,匈奴单于军臣,会得到许多年轻力壮的悍勇之士。”  “而在大会结束之后,便该是军臣提兵东进,兵临上、代之时……”  “将士们;”  “――匈奴人的军队,已经朝着我汉家的北境出发了。”  “短则月余,长则二三月――战争,必定会在上、代一线彻底爆发!”  “届时,上郡、代北,乃至云中的袍泽、壮士们,会拼劲所能,为我西北偏师争取时间。”  “而我西北偏师,究竟能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赶在单于庭主力回援之前重夺河南地!”  “关键,便在我遂营将士这面浮桥!”  说到此处,那将军已是激动一场,侧身看向那‘浮桥’,猛然抬手指去!  “三刻又一炷香!”  “一架可供千军万马驰骋三日的浮桥!”  “闹出来的动静,却连大河奔腾的水流声都压不下;”  “将士们,难道还要再做这女儿态?”  一语即出,浅沟方圆数里,都陷入一阵漫长而又诡异的沉寂。  却见高台之上,那将军极为严肃的正了正衣帽,更一丝不苟的将佩剑挂回腰间。  而后猛然一拔剑!  锵!~~~  “遂营甲、乙都尉听令!”  “操演项目,由暗、速铺设浮桥,改为速铺多面浮桥!”  “标准:北岸牛羊,二成不被惊醒即可!”  “数量五架!”  “限时――整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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